《磷火常同日色鲜》第44章 我打算让你替我们出这笔钱

    一五七八年，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攻打摩洛哥时落水淹死。国王无嗣，由他的叔祖父恩里克一世即位。
    然而，恩里克一世本是一位红衣主教，刚过完六六大寿，指望老爷子还俗之后再生个儿子出来，未免有点难为他。而且哈布斯堡家族收买了教皇格列高利十三世，不许恩里克一世娶妻。
    两年后，恩里克一世去世，围绕葡萄牙王位的继承产生了巨大的纠纷。许多贵族认为应该由恩里克一世的外甥，哈布斯堡家的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即位，而工商业者和平民认为这会妨碍葡萄牙的国家独立，拥护恩里克的侄子安东尼奥。然而安东尼奥是一个私生子，贵族们不肯接受他。
    腓力四世仗着西班牙强大的军事力量，打败了安东尼奥的支持者们，拿到了葡萄牙的王位，由此开始了长达一个甲子的西葡联统时期。
    腓力四世根本不去维护葡萄牙的殖民地，对于荷兰人侵犯葡萄牙人利益的行为不闻不问，一心忙着榨取葡萄牙的财富。随着三十年战争的爆发，腓力四世还想调葡萄牙军队去和法国作战。葡萄牙的农业和工商业得不到发展，民生穷困，驱逐西班牙人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流传着塞巴斯蒂昂一世并没有死的传说。
    布拉干萨公爵若昂四世的祖母是恩里克一世的亲侄女，因此他也有葡萄牙王位的继承权。面对着风云变幻的局面，若昂四世也在暗中谋划。要想让葡萄牙复国，首先他需要钱。因此，他帮岳父的旧部莱奥活动了一张私掠许可证，派他前往美洲。
    然而，莱奥只往里斯本汇了一笔款，就倒了大霉。在和荷兰人的战斗中，他的船被击沉了，幸好得到了圣文森特海盗的搭救，他和一部分船员才被捞上了岸。向海盗支付救援费之后，他剩下的钱已经不够买船和招募人手了。
    于是，莱奥在阿贾伊的介绍下认识了阿尔弗雷德和约翰，两伙倒霉蛋凑到了一起，合伙向圣文森特海盗购买了一艘刚刚从西班牙人手中抢来的战利船，也就是现在的罗卡角号。两伙人加在一起，水手也够用了。虽然一方是天主教徒，一方是新教徒，但都是出来干海盗的，也不太在乎这种事。
    他们三个人身上都肩负着重要的使命，这艘罗卡角号的利润，牵涉瑞典、葡萄牙、捷克、挪威、加泰罗尼亚五个民族的未来。虽然这一条海盗船能起到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在这场将持续三十年的大战中不啻杯水车薪，但是这三位首领还是决心一定要完成任务。
    要说最挣钱的生意，那还是去中国，虽然万里迢迢，风险很大，但是利润也非常高。中国的蔗糖、瓷器、大黄、生姜、丝绸……只要运回欧洲，就是暴利。
    澳门这座城市是因贸易而存在的，又是直接受到荷兰威胁的地方，且与台北、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有竞争关系，因此，澳门当局极为反对西葡合并。此外，耶稣会在澳门的势力很大，而耶稣会也是支持葡萄牙独立的。耶稣会要和以西班牙人为主导的多明我会争夺在中国的传教权，对于为布拉干萨公爵和澳门当局穿针引线很有兴趣。
    既然他们已经倒霉到家了，那不妨再赌一把，罗卡角号绕过好望角，来到了东方。最支持这个计划的就是小约翰，因为他需要去寻找在其他地方有没有大约翰和阿贾伊这样的人。
    王瑾能感觉到，小约翰对自己是有所隐瞒的。他认为，小约翰发现的“大约翰的同路人”绝不止他和阿贾伊两个。他也不见怪，两人初次相见，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格外信任了。王瑾也将自己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但是将和纳敏夫有关的部分全都隐去了。
    虽然言语不通，但是王瑾和小约翰却很有共同语言，毕竟大家都是搞暴动的，互相之间可以学习的地方很多。在农民起义和矿工暴动方面，王瑾和大小约翰是半斤八两，捷克人更擅长策划城市平民起义，王瑾则更擅长士兵运动。
    对于欧洲历史，王瑾也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各种人名地名经过黄熊的翻译之后变得相当难理解，但还是勉强交流得起来。可惜小约翰对于中国历史的了解几乎是零，大约翰只告诉他有李自成、张献忠、刘宗敏三个人，估计大约翰的水平也很一般。但这个“一般”也已经超过二十一世纪的大部分中国人了。
    王瑾和小约翰都清楚，对方不是来和自己聊阶级情谊的，大家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凡事得落在钱上。黄熊的词汇量用尽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想要什么？
    小约翰想要的当然是中国货物，澳门当局虽然愿意支持布拉干萨公爵，但是对于布拉干萨公爵到他们的地盘来捞钱还是颇有微词。凭着公爵和耶稣会的关系，再加上船上的大炮，没人会明着对他们怎么样，但是暗地里没少使绊子。罗卡角号收购货物的过程非常艰难，不论是华商还是葡萄牙商人、印度商人，都欺负他们是新来的，对他们运来的货拼命压价，卖货给他们时也想方设法敲诈勒索。
    这个问题王瑾倒是可以解决，羽凤麒是堂堂正三品武官，世居广州，家族树大根深，罗卡角号的货物也不算很多，走羽家的门路卖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王瑾说：“这件事我能办，但是需要贿赂至少四五位中高级军官。”余庆知道贿赂羽凤麒等人的行情，大致说了一下价码。现在卫所的人口越来越多，田地却不会增多，生计越来越困难。广州卫的军官想投资海贸，却苦于没有可靠的门路。羽凤麒并不是贪财的人，收了货物再转手卖出，他和他的部下们就能大挣一笔了，不会索要很多回扣。
    小约翰说：“这个我明白，全世界的港口都是这样的，只是我们现在拿着银币却不知道该送给谁，每个人都说他们代表大人物。”王瑾说：“那你又为什么肯相信我呢？”小约翰说：“因为我打算让你替我们出这笔钱。”
    气氛有点尴尬，王瑾尽量友好地说：“这是为什么呢？”
    小约翰说：“因为我另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在贪婪的码头小吏看来，这件东西一文不值，但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说，它是无价之宝。我相信，你一定会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