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恋红裳》219 只有活着

    驰骋了这么久，他们终于逃脱了鲸兵的追杀，最终在陌城歇了脚。
    “孟姑娘，奔波了这么久，你喝口水吧。”
    阿莲却淡淡的摇了摇头，眼眸是红肿的。
    “他，他真的很傻。明明可以不这么做，却偏偏要回来送死。”
    她呆呆地望着陌城河，冬雪将融，河面只是一层薄冰。
    “可是姑娘腹中的是简兄的骨肉，简兄又怎么可能不管。”
    “可是他。他还活着吗？”阿莲的泪不争气的从眸角淌落。
    此时，她甚至有些恨这个孩子，正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会让事态如此糟糕。
    “他应该还活着。洪毅应该不会让简兄这么轻易的死去，没准简兄现在正被关押在天牢里。”
    “天牢？”
    她眸中的泪水似乎又抵制不住了，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满身刑伤的模样又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他会被整死的。我们要去救他……”
    孟莲便突然间失去了理智。
    “他一定会被处以极刑，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他怎么还可以承受这些？我们去救他，去救他，好不好？”
    她的语气夹杂着哀求，坐在一旁的芜石却有些莫名的恼火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简兄就是为了救你才愿意只身赴险，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临走前，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才将你们母子的性命托负给我。”
    “无论对他用多少刑简兄都不会在乎。唯有你和腹中的孩子才是他真正牵挂的。”
    暮时，冬雪纷纷，铁窗透着丝寒意。
    “简兄，如果痛的话，你就说出来，这样心里能好受些。”
    隔壁囚房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倒少有伤口。
    再看着简昆那一身血衣，难免有些唏嘘。
    “不痛就没有必要说。”
    “可是你浑身都是伤，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痛。”
    阿仔的眼眸转了转，似乎对简昆的遭遇感到心痛。
    “既然是必要承受的，那，就无需可怜自己。等你长大便会明白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回到儿时，还能肆无忌惮的趴在父兄的怀里。
    而现在他简昆也不过是一个弃子，一个令人唾弃的罪人。
    彼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被丢进囚房的只有一块干瘪的馒头，还有一些发馊的饭菜。
    阿仔的脸不由得垮了下去，“这叫人怎么吃呀？”
    他眼睛一瞪，似乎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简昆却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块微微一笑，便吞了下去。
    就算被丢进囚房的只是一些残渣冷炙，他却可以大快朵颐。
    一旁的囚友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望着面前被人吃剩下的饭菜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下咽。
    “这样的饭菜你也能吃的下去？”
    “唯有吃饱肚子才有能力自保。难不成你想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简昆一边说着还大口的嚼着手中的馒头。
    “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连发馊的饭你都忍受不了，又何谈逃生呢？”
    “你知道吗？除非你自己放弃生的希望，就没人可以置你于死地。”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只有活着，你才可能去追求你渴望的爱，渴望的光明。”
    “所以，被囚禁不算什么，受苦刑也不算什么。只要心头还有一口气，你就可以走下去。”
    这样的话，简昆并非是说给一旁的少年听，又好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事到如今，想让他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太多，越是如此，他就越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可是日日受刑，活下去岂不是很痛苦？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吗？”
    “痛苦？活着至少你还能体会到痛苦，可离开了这个世界，你就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这般难熬的时光，他看着少年的眼眸，竟然还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样的笑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茫，直射入阿仔稚嫩的心口。
    “不放弃，好好的活下去。”这样的话从未有人给阿仔说过。
    一出生他便生活在炼狱之中，一出生他便是阶下囚，一出生他便失了自由，也不知道温情为何物。
    这样的少年自是渴望爱的，但越是渴望，越是得不到。
    阿仔明白自己的身世是见不得光的。
    或许他的出身本来就是个错误。
    既是这样，他又在渴望什么？又在追寻什么？
    “简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谢谢你给了活下去的勇气，我真的……”
    阿仔说着眼眸中的泪不经意的淌落。
    “简兄，你知道吗？当一个人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注定会生活在囚牢中的那种痛苦。”
    “按理说，我不该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期许了。可是为什么，我依旧这么渴望爱。”
    “为什么我的心还能感觉到痛？为什么我对光明的渴望完全不亚于任何人？”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认真，而简昆看着他的眼神则更专注的。
    “如果你一出生便知道自己身不由己，便知道自己会受制于人，难道你就不活了吗？”
    简昆的言语这般慷慨，就好像把所有囚友的眸光都吸引了去。
    “所以，永不言弃。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线。无论怎样，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那少年似是受了鼓动。
    他不再哭泣，也不再闹脾气，而是乖乖的吃着那些发馊的饭菜。
    “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人一出生都是快乐，也没有人不承受苦难。”
    “既然如此，又为何坐在这里抱怨？振作起来，阿仔。”简昆的眼眸有些泛红，却将左挙握的更紧了。
    “简兄，你说我们会从这里逃出去吗？”
    “会的。只要你相信。只要我们努力就没有做不到的。”
    冰冷的囚笼里，他的话就像阳光暖暖的，温暖中带着几分奋发向上的力量。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所以只好努力过好今日。不放弃，记住了？”
    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又像是在和自己对话。
    不经意间，眼眸中又浮现了阿莲的倩影。
    即便是一闪而过，又何尝不是他最迷恋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