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恋红裳》192 半路信笺

    迫近夜幕时,他依旧坐在军帐前的火堆前。
    那双蓝色的眼眸则直勾勾的望着架在面前的柴堆。
    就在半个时辰前,简昆还去看了一眼被他插了一刀的小兵。
    他的手力和位置控制的足够好,所以并未将尖刀插进小兵的心脏。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被负了重伤的鲸兵吐了一口浓痰。
    也罢,或许这些就是他应当承受的。
    从他用刀刃对准同族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在霓光的土地上早已没有自己立足之地了。
    “公主,您怎么又哭了。这么一哭,脸上的妆都花了,等会儿大王看见了定是又要怪罪了。”
    一旁的人鱼侍女见宇文芯的泪水直往下掉,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要怪罪就怪罪就好了,反正他也不在乎我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宇文芯抹了一把眸角的泪水,神情看上去极为冷淡。
    “可是……”
    “公主既已经与八爪和亲,又为何不好好做这个八爪王妃?”
    坐在火堆旁的他极为平静的吐出了一句。
    宇文芯便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凝视着那身军甲,又是他。
    “你……”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胸腔却在不知不觉间涌过一阵暖流。
    “公主可是有写信的习惯?可放了这么多只漂流瓶,依旧没有解去心中的忧愁。”
    简昆望着面前雄雄燃烧的火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的眉头忽而一颤,幻梦的身影似乎与之重合在了一起。瘦削的身体略微发颤。
    “公子不也如此。即便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将帅之位,你又真的快乐吗?”
    简昆一怔,却没有回答宇文芯的话,而是缓缓的扭开了锦瑟酒的瓶盖。
    这里不是鲸地,自然没有上等的墨霄。
    一口酒水入喉,辛辣感便在一瞬间涌上了舌尖。
    那种苦涩直直的浸入他的心窝。
    “公子并非八爪族,想来定是喝不惯这酒吧。”
    宇文芯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而是一抚裙袄在简昆的身旁坐下。
    “喝的惯如何?喝不惯又如何?难道我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
    他苦笑着,不明所以却很想大哭一场。
    若是师父还在,一定会指责他这般落魄的样子。
    是啊,若是师父还在,打他几杖都是好的。何必让他将这些苦痛都藏在心里?
    “公子若是想喝,那我就陪你喝两杯。”
    宇文芯说着便拿起了放在面前的酒杯,倒也不顾侍女在一旁阻拦。
    如此举止倒是有些出乎简昆的意料。
    他微微一愣,随即将苦涩的锦瑟酒一杯杯的灌进肚子里,迎着寒风的面容不免有些狼狈。
    “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身为王妃坐在这里陪我一个小将喝酒着实不妥。”
    既无人为他束发,他的发丝就这般肆意的散着。
    “王妃?这无非只是个空有的名号而已。那些回信既是公子写下的,此时又何必和我生分?”
    她说着,眉眼间浮现了几分醉色。
    “有时我总会想,我若只是个小户家的女子该多好。”
    “这样我就不会被皇家的名分所累,哪怕清贫一点,这一世倒也潇洒快活。”
    简昆却呆滞的凝视着面前的火苗,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世事难料,十有八九都事与愿违,潇洒快活倒也未必。
    “不瞒公主所说。以前,我总是以为,事在人为,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现在……”
    我只想再看她一眼,为何就这么难……
    他没有说完,而是将剩下的话合着酒水生生的吞了下去。
    翌日,天色微亮。
    一驾马车便缓缓的驶向鲸宫,孟莲正坐于车中,一只纤手拉扯着帘幕。
    皑皑白雪,不免戏谑。上次离开鲸宫之时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现如今还要再次回到那伤心之地,她的心里却未有丝毫的波澜。
    “公子,我们今日便要面见鲸帝了,我心里总有些害怕。”
    为了掩饰身份,不被看出丝毫的破绽,慕容宛也换上了男装。
    或许是第一次穿长袄的缘故,她总觉得浑身别扭。
    “怕什么?我不是还在这里,又有什么可怕的?”
    此时,她不想再与洪毅计较什么往日的恩怨,只想饱了钱囊,不再忍受饥贫之苦。
    言语间,只闻一声尖锐的马鸣。
    马车毫无怔兆的停了下来,孟莲一个踉跄,险些栽下来。
    “怎么?”
    她柳眉微皱,拉起了车帘。
    却见几个身着战甲的鲸兵横在了街道中央。
    如此阵势自是把一旁的慕容宛吓了一跳,脸色变的煞白。
    令人纳闷的是,那几个手持长刀的汉子并未有伤害孟莲的意思。
    眼见着,领头的鲸兵纵身跳下了马,慢慢的走近了马车,随后竟将一封信纸递到了阿莲手中。
    “孟姑娘,简将军的信。”
    她的眸色顿时凝固了,迟疑了几秒,终是伸手去接。
    信纸泛着一种淡淡的竹香,又像极了他衣襟的气息。
    “阿莲。鲸都险恶,你不应以身涉险。这一切只是洪毅设下的局。
    他如此厌竹,又怎会真心的修缮竹苑。
    或许我已然没资格再过问你的事。
    但我还想说,不要去,我不愿再让你受到伤害。
    当然,若你执意如此,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我会派人默默保护着你,务必珍重……”
    “简公子,他都说了些什么?”
    慕容宛好奇的凑过身来,奈何那信纸被孟莲攥得紧紧的,她一个字也没看到。
    “他是在解释他叛族的事情了?那公子相信吗?”
    孟莲却直摇头,眼泪却直在眼眶中打转转。
    她自相信他的为人,他又何必解释呢?
    只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就像再次被人揭开了伤口。
    这样的失而复得明明是她所期待的,可现在……
    马车外的鲸兵已然奔腾而去,孟莲却依旧捏着那张信纸发呆。
    “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公子。”慕容宛有些心急的摇晃着阿莲的手臂。
    半晌之后,却见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兄长,我不去鲸都了。我们回家。”
    慕容宛还不明所以,马车便忽的调头,向着桐巷奔驰而去。
    不远处的雪地上还留下了一串紧随其后的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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