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恋红裳》190 误解

    “航儿,你总算回来了,阿昆呢?”
    简承业正坐于打鞋架上打草鞋,见茅屋的门被推开,忽而站起了身。
    简航却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倒像一个失了魂魄的人自顾自的往里走。
    他的双眸是红肿的,嘴唇干裂的吐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昆儿呢?”
    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简承业一时慌了神,手中的烟斗险些掉落在地上。
    “他死了。以后我的心里再也没有这个人,父亲不必再问了。”
    他黯然的低垂着头,望着那堆了半屋子的茅草,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简承业的嘴唇猛然颤抖,浑浊的眼眸都快要瞪了出来。
    “怎么会?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简昆他……”
    简航没再说下去,他极为克制的将眸中的泪水都吞进了喉咙里。
    “他为了救我,投靠了八爪。”
    他不知是怎么说出这句话了。
    之后便将下唇咬的很紧,眼看着咬出了一道血渍。
    半晌的沉默,简承业忽而笑了,却泛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苦涩。
    “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昆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不会的,绝对不会。”
    他说着便极力的摇头,眸色却不知何时有些泛红。
    “我也不相信,可是……”
    简航的鲸角忽而皱起,声音变的苍白而带着几分亢奋。
    “阿爸,我亲眼看见他答应了八爪。可是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说到这里,积压许久的情绪便再也收不住了。
    “说到底,这都是我的错,阿昆也是因为我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阿爸,我要参军,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一步步的错下去。”
    简承业不说话了,手中的烟斗掉落在了地上。
    他苍老的面庞在那一刻垮了下来,泛白的发须凌乱的遮住了侧脸。
    “昆儿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但不管怎么说。他若是做了叛族之事,这个家也再也容不下他。”
    “但是你,你留下来好不好?为父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真的不可以再失去你了。”
    “我不愿看见你去冒任何的风险。你就呆在这里,和我一起守护好这个家,好吗?”
    与其说是阻拦,简承业的话更像是一种哀求。
    或许,他真的老了。
    以往看着长大的孩子却纷纷逃出了他的手掌心。
    若说以前,他觉得简昆叛逆。
    现如今他却发觉这一切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简航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父亲的眼睛,一时间泪水不断的下涌。
    他没能料想到自己会像这般脆弱,却在短短的几秒中被戳中了泪腺。
    原来人都是脆弱的,更何况血浓于水,心中的有些结竟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和父亲好好的守着这个家。”
    彼时,鲸族的军营自是乱成了一锅粥。
    往日训练有素的鲸兵们此时却百无聊赖的坐在军营前的沙地上。
    他们一个二个垂头耷脑,还不由得窃窃私语。
    “你说简将军真的会这么做吗?他当真成了八爪的爪牙,做下了这般叛族之事?”
    “谁说不是呢?我们冲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守护好这片疆海。”
    “现如今他竟为了一己私欲便弃我们这些将士于不顾。”
    “什么爱兵如子,什么精忠报族,要我看都是假的。”
    一个肥头大耳的鲸啃食着手里的馒头,一脸的悻然。
    “不,你们不能这么说他。”
    前几日为简昆疗伤的瘦瘦小小的蓝鲸忽而按捺不住了。
    “我相信简将军不会这么做的。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待他回来,一定会给我们解释清楚的。”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有些泛白,却被旁边肥硕的大汉一推。
    “解释什么呀,这事情不是明摆的放在眼前吗?他为了救兄长,便背信弃义,还送来了请战书。”
    “这都是事实,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要我看,他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他简昆说到底,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遇见真格的,自然就露了马脚。”
    帐外将士们的吼叫声自是传进了芜石的耳朵。
    自那日一别,他与简昆便再未见过。
    在此之后,他便时刻将自己投身于沙场。
    甚至厌烦自己怯懦的性子,发奋的修习兵法。
    想来有天,也可以像简昆一样拥有让人钦佩的男儿血性。
    难道这一切都是虚无的?
    望着面前边海的地图,芜石的思绪越发的凌乱。
    他依旧可以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的芜石弱小,怯懦,甚至卑微到了尘埃里。
    终日只会拿着一支破竹笛,不停的吹奏。
    稍有一点的错误,便要遭受打骂。
    日子一长,他也习惯了那些被人吃剩下的饭菜。
    他也习惯了那种衣不敝体,食不裹腹的生活。
    那时,他想命如草芥,也不过如此了。
    可一个雨天,一袭青衫的少年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蹲在角落里浑身哆嗦的他,说了一句,你还好吗?你疼吗?
    他是第一个问他疼不疼的人。
    芜石就这么被他拉起在一旁的木凳前坐下。
    那一瞬间,他突而有了暖意,甚至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简昆打量着他的伤口,像兄长一般的为他上药,告诉他,不可以这么怯懦的活着。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人不是贱如草芥的。
    他是男子,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他存在在这个世上,自有他存在的价值。
    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又何尝不是那黑暗中的一道白光?
    现在再想起这些,芜石的眼眸还会忍不住的有些湿润。
    难道,当年的青衫少年就真的不在了吗?
    他的爽朗,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眸,就像夜幕中的皎皎星辰,刺激着那个不堪的他,卑微的他。
    而现在,当真陨落了吗?
    “简将军当真叛族了吗?可我们这么多将士还等着他回来呢。”
    立在一旁的小兵忽而嘟嘟了一句。
    不,不会。
    简兄有着这世间柔软的心肠,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子决不会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
    神情恍惚中,一只信鸽忽而落在了军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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