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弈歌》第七十六章 案子结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是让原本面色阴翳的昊帝舒缓了许多，哈哈一笑，将手中茶杯缓缓放下，站起身，道：“吃，吃大份的，一份够吗？”
    “够了，谢谢陛下。”李箫拱手回答。
    这番对话看似没有任何的意义，与前面所聊的事毫无关系，但却巧妙的解决了李箫的困境。可以感受到，在他问出那个关于制度的问题时，对面的皇帝陛下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不悦。
    回想起来，他明白这是为什么，皇帝不愿意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者的身份。
    也罢，反正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大的野心，改变一个世界制度这样的事，并不是自己这么一个咸鱼愿意去麻烦的，尤其是去做皇帝不喜欢的事，自己好不容易与皇帝有了关系，没事作死，这可不是自己的风格。
    昊帝笑着摆摆手，示意对面的少年继续吃饭，自己则缓步走回龙案前，坐了下来，低头翻看如山般的奏折。在李箫问刚才那个问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他忽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厌恶。当然，他并没有感到惊讶，当初他还是沂王的时候，也曾望着院子里面的葡萄架，问万贞儿，这个世界为什么不是人人平等，为什么会有尊卑之分。在他登上帝位之初，也想过改变这个世界的制度，共和也曾经是他最信仰的。
    只不过渐渐的，一切都变了。不得不说，皇权，永远是这个世界最具有诱惑力的存在。或许这个世界会出现一个像孙先生那样的人，推翻帝制，又会出现无数贤人，改变世界的制度，但这不应该是现在，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该出现。李箫的身上有他曾经的影子，那股子无所畏惧，那股子的天真。他很喜欢，也很不喜欢。
    李箫低着头继续吃着，一言不发。昊帝翻看手中奏折，也一言不发。慢慢的，御书房中只有不断翻页和咀嚼的声音，安静的倒让人有些习惯，似乎与周围的环境也很契合。
    饮下最后一杯茶水，嚼完最后一片五花肉，李箫取过一旁的丝帕擦了擦嘴，接着站起身，缓步走到殿前，静静的站着。龙椅之上，昊帝倚躺着百无聊赖的翻看手中奏折。
    这些日子来，大臣们所传来的奏折基本是关于北地草原的变动和不日后昊国科考的事情。还有一些是关于三皇子赈灾的赞词，估摸着接下来应该会出现小诗仙的事。科考的奏折基本是些琐事，比如某某地某某才子写了首什么名作，亦或是做出了什么事情之类的，基本是各州道头几名的才子，承了京师城里面某位大臣的面子，在奏折上写上几笔，在皇帝或者枢密院官员面前混个脸熟，若是在过了科考，也好在最后的殿试上有些底气。
    指不定皇帝会不会突然因为这个在殿试的时候想起来，即使没过，也给予重任。这种事在前朝的时候不是没有发生过。
    “吃饱了？”昊帝将手中奏折扔到一旁，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说道。
    这几天的奏折看得都乏了，没有一点新鲜事情，基本都是些琐事，无趣至极。
    一开始昊帝在批阅奏折，李箫便没去打扰，刚才已经惹得皇帝陛下心情不悦，可不敢打扰，尤其是他看见刚才昊帝翻看奏折的时候，脸上微微皱着眉，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此刻昊帝出声了，便拱拱手，回答道：“臣吃饱了。”
    “嗯。”轻轻嗯了一声，昊帝便闭目养神。
    看着昊帝的样子，李箫喉结微动，快速扫视一眼四周，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若是没事，臣便先告退了。”
    昊帝摆摆手，没有睁眼。得到许可的李箫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还没迈开一步，便听见高座上的皇帝开口说道：“对了，这还有点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李箫疑惑的转过身，动作缓慢。
    只见昊帝从龙椅上站起身，动作缓慢的从一旁的书架上取过一只盒子。细细看去，与其说是盒子，倒不如是有数根木条按一定规律搭成的玩意。看着那只盒子，李箫总觉得有些眼熟，毕竟这么奇怪的物件在昊国可不多见。
    昊帝将手中的盒子朝着李箫随手一扔，开口说道：“里面装着的是好东西，是朕年少时偶然得来的，反正如今的你也没事，朕便将这物件交给你。”
    接过盒子的李箫上下翻看了一番，这不正是他跟吕云路途经沂州的时候，后者从郕王府待会京师的那个吗，当时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玩意，只是觉得盒子很特殊。原来这盒子是昊帝的，年少时候得到的，那是什么稀罕玩意？开口问道：“陛下，这里面装着的是何物？”
    “辣椒。”昊帝淡淡开口。十几年前，他还在沂州，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茫茫深山中发现了两株辣椒。辣椒并不是产自昊国，在整个昊国豆不一定能找到第三株的存在，当时的他也是突发奇想，摘了下来，将来好找个机会种出来，在将火锅给弄出来，想想在皑皑大雪的时候，吃上一锅麻辣火锅，是一件多美的事。只可惜不久后他便被匆匆忙忙接去了京师，没能带走这个盒子。
    当然，就算是带走了，他也没时间的种植。枢密院的官员们也不会让一国之君干这等“荒唐事”。即使他在喜欢胡闹，也不喜欢枢密院的那些老大人们在他的耳边嗡嗡嗡的说道。
    “辣椒！”李箫显然被惊讶到了。没想到这间手中盒子内的东西竟然是辣椒种子。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的时间，他还没见过辣椒，估计这个时候的辣椒还在大海彼岸的大路上生长。昊国的地理位置应该跟他前世时候一样，此处并不产辣椒，只有茱萸的存在，不过茱萸并没有辣椒这般的口感，总归不是一种植物，总归是有差别。
    “陛下您的意思是？”
    “此时没有旁人，陛下陛下的叫，我总觉得生分，这样吧，无人的时候，便叫叔吧，我虚长你几岁，这不过分。”昊帝笑了笑，接着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替我将辣椒种出来，京兆尹府的人都给你用，城东的那片田地也给你，如何？”
    此时昊帝并没有用朕自称，以我，又让李箫称其为叔。也是，二人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儿早已没了帝制，朕这一类的称呼早已经随着历史长河消失。李箫叫得也不舒服，昊帝他也不喜欢听后者这般称呼他。
    李箫微微发愣，将这玩意交给自己，原来还真是让他做个农民，种田。对于种植辣椒这事，李箫并不反感，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是当过一段时间的农人，田地之中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别有一番趣味，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出的菜苗，没有人不会感到自豪感。只是，他这些日子并不清闲，尤其是文成街的刺杀案件，至今还没有查出结果，而他留在京师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查明白文成街的案子，揪出那个策划了一切的真凶。
    可这个时候昊帝却让他去种辣椒，是什么意思，文成街的案子不用继续了？他皱眉问道：“陛……叔，那文成街的案子呢？”
    “文成街？”昊帝哈哈一笑，说道：“忘了告诉你，文成街的案子已经结了。”
    “结了？什么时候的事？”李箫纳闷，他怎么不知道文成街的案子已经结了。
    “昨夜。”
    “昨夜？”李箫一脸的不解，昨夜，不是寿宴吗。
    昊帝点点头，他知道李箫心中的疑惑，他也知道这个结果并不是真的，对于李箫而言，并不好，但他还是一意孤行，让东厂跟检察院将吏部侍郎一家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定了罪。为何？蔡家公子与李箫有冲突，京兆尹府的案子举城皆知，吏部侍郎蔡徐也非好人，身为沧州知州，却贪赃枉法，在位期间贪污百万纹银，又贿赂上官，在沧州时以权谋私，弄得沧州百姓苦不敢言……种种罪证，将文成街的这个锅给他并不算是冤枉。
    当然，贿赂上官这件事正是他的上官，右相石嵩曝出。昊帝知道右相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点破，也没必要点破，比起继续查案，让文成街的案子早一些落幕更是他想要的。
    “昨夜经过检察院与东厂的查证，文成街的刺杀正是由新任吏部侍郎蔡徐与其子蔡坤主使，蔡家父子也在昨日打入天牢，所以，文成街的案子结了。”
    蔡家父子？李箫无法相信，他是与蔡坤有冲突，但后者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策划文成街案子的人。而且他与蔡坤的父亲蔡徐从未谋面，能当上吏部侍郎的人怎么可能会傻到为了一件小事而干出文成街这样的刺杀，很显然，这件案子的背后有猫腻。
    他抬起头，想要说话，却被昊帝制止。
    “行了，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你也没必要继续查下去，接下来就好好待着京兆尹府的将朕的辣椒给种出来，这事办好了，重重有赏。下去吧。”
    话音刚落，李箫身后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在门外等候许久的宫女太监此时再次走进来。
    御书房外，阳光正盛。御书房内，光与暗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