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弈歌》第七十章 夜谋

    老太监睁着他那不大的眼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回太后娘娘，文成街的这个案子，洛院长跟徐督主那没查出什么东西，不过后来李公子跟陛下求了旨，去查这个案子，倒是查到了。”
    文成街的案子有眉目？殿中盘坐着的普静一阵疑惑，据他所知，饶是李箫去查这个案子，也没什么收获，怎么此时殿中的这位老太监却说查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副微笑的模样，深邃的眼眸紧闭着，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太后沉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一个是只会读书的书生，一个又是整日沉迷在权势之中的老狐狸，他们能查出什么，还不如一个娃娃有用，真不知道皇帝养着他们俩有什么用。”
    老太监讪讪一笑，没有接话。太后敢这么说，他可不敢，谁知道这宫里面会不会有检察院跟东厂的眼线，好不容易在宫里面熬了大半辈子，可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当今世上，敢这般说昊国两大机构的人可没有几个。说来也是有趣，英帝的复辟离不开徐有贞跟石嵩的帮助，老太后能做到这个位置也自然不亏了他们二人，但如今老太后可不怎么待见他们二人，尤其是徐有贞，阴阳怪气的很，让她见了都烦心。石嵩还算有用，家里有个儿子，虽然天生残疾，但那些智谋着实让人感叹。
    这些年石嵩也为昊国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不似东厂的徐有贞，有了权，也只会跟检察院斗，搞得如今，在文成街都能出现刺杀。还有前几日，竟有人敢私闯甲库，最让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人就这么在戒备森严的京师城消失了。
    “对了，那孩子查出了什么？”老太后侧过头，看着身旁的老太监问道。
    “听徐升说，文成街那个案子，是吏部侍郎蔡徐主使的。”老太监比徐升早几年入宫，年纪也比后者大了不少，语气上有些倚老卖老的味道。
    “吏部侍郎蔡徐？”老太后倚靠着，反复在脑子中查找这个人的信息，结果发现这个吏部侍郎她从未听说过。一般来说，朝堂上稍微有些名堂的官员她都会有印象，尤其是各部尚书，以及其他主要职位上的重要官员。侍郎虽说官阶不高，但多多少少还是听到过名字，可这位吏部侍郎蔡徐，可是从来没听过。
    身旁的老太监呵呵笑着，轻声解释道：“是一个半月前新上任的吏部侍郎，沧州来的。据说这位侍郎的儿子还是文渊诗社的才子。只可惜被查出与文成街刺杀有关，被革去了官职，全族发配，蔡徐与蔡坤父子俩也将在不久后与午门斩首。”
    若是李箫在场，必然会惊讶不已，是什么时候，他查到了文成街刺杀的真凶。而且他与蔡坤只不过见了几面，就算是那词京兆尹府官司上有了矛盾，身为吏部侍郎的蔡徐也不会谋划文成街的案子，蔡徐不傻，二者之间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在皇城边上刺杀，为了当时他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不值得。
    而且蔡家父子是真凶，这怎么听去，怎么不真实，总觉得事有蹊跷。
    “也是有趣，这年头连吏部侍郎对一个娃娃动手，都要这般大动干戈了。”老太后呵呵笑着，略有些肥胖的身子稍显疲意。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沙哑：“今日时候不早了，哀家乏力，就先去歇息了，囬弔，你送送普静师傅。”
    说罢，老太后便在老太监以及几位宫女的搀扶下，缓步往里间走去。
    囬弔，即刚才运着琉璃佛像的钱公公。钱公公躬身行礼，低着头朝着殿门外，微笑着热说道：“普静师傅，请吧。”
    太后离开，普静一行人也可就没继续呆在这的必要，各自站起身，收拾好带来的物件，在钱公公的带路下，无声的离开慈宁宫。
    外边，正是午夜时分，天上一轮弯弯的明月悬挂着，惨淡的月光降落下来，铺散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竟颇为的庄重。在月光的照射下，原本金灿灿的建筑向外闪着光，让人望而生畏。几处屋檐上雕刻着的龙像，圆润的双目在月光下，凝视着这座上百年历史的宫殿。
    这便是昊国皇宫，无论在哪个时候，都是这般的庄严，无声而又让人不由的肃然起敬。
    此刻，离着皇城不远处的一处街道的胡同内，正站着三人。挺拔的建筑环绕着，即便月光圣洁，此处也是它照不到的黑暗。
    弯月偏移，照出了靠近街道一处的二人脸上。
    一人是今日送寿礼的梁国使臣江左郎，而另一人……竟是郕王府的郡主，高长钰。
    没人知道他们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更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会站在这。一个是一国使臣，一个却是另一个国家的郡主，身份如此悬殊的二人竟会一齐出现。估计这只有阴影里面那人才会知道原因吧。
    “佘先生，今日您让我在太极殿中做的事已经做了，可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知您今日的安排，可有什么意义？”江左郎率先发问。千里迢迢前来昊国，按照太子的吩咐，与这位佘先生接头，并听从他的安排。今日也确实按他的安排行事，可似乎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让那位小诗仙李箫得到了不小的名气。
    阴影之中的佘先生轻声一笑，双指搓动，发出嘶嘶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不由的突兀。他先是看了一眼高长钰，才开口说道：“李箫那孩子是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可是这孩子一直不愿进入仕途，这就让我们的计划没法进行下去，今日正好是个机会，殿前发难，让他不得不掺和进来。”
    江左郎微微点头，这件事是这位佘先生与梁国太子之间密谋，他只是个此番献礼接头的人，至于计划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好奇为何要在殿中让那李箫作诗，而不是昊国别的什么出了名的才子。不过话说回来，昊国这位新进的小诗仙却是有些本事，不过弱冠之年，竟对佛法有这么深的造诣，更是在一夜之中连作三首。日后，此人怕是梁国文坛最大的敌人。
    “可余叔叔你为何要让我出面求情，今日还特地要让我来参加寿宴。”高长钰的声音有些轻，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没有底气的样子。
    今日高长钰太极殿为李箫求情的事，竟是这位佘先生的安排。难怪她会做出这般让人不解的行为。
    “殿下，今日你若不出面求情，怕是那孩子会推辞而不作诗，如此，咱们的这么多日的谋划不就又，没了结果。”佘先生抚须微笑，黑暗中，仍是看不清的他的脸。他看着高长钰满是内疚的俏脸，接着说道：“而且今日来寿宴，你不也是愿意的吗，难道你想让李箫那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高长钰下意识的摇摇头，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饶是她不想，也没什么用。二人注定没有结果。
    佘先生拍了拍靴子边沾着的沙子，继续说道：“不过今日确实有些惊险，皇帝竟然会让李箫那孩子选择作不作诗，好在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作诗，要是他选了不作诗而回苏州去，那咱们可就没了办法。”
    今夜的一切都在这位佘先生的计划之中，唯一出现的变数就是皇帝给李箫的那个选择。若李箫真选择了不作诗，那他们还真就没办法，皇帝毕竟还是皇帝。
    “对了，佘先生，接下来我们可还有别的打算？”江左郎问道。他与梁国使团还能在京师呆几日，若是接下来还有别的计划，他也好帮衬帮衬。
    “事倒是没了。”佘先生想了想，手指忽得停下，接着说道：“梁国公主这几日没有别的什么异动吧？”
    “没有，这几日公主殿下安分的很，每日躲在客栈中看书。”江左郎回答道。
    “这是极好。”佘先生点点头，脸上不由泛上微笑，说道：“还怕你们那的这位公主殿下察觉出什么异样，对那夜的事产生怀疑。”
    “这倒不会，在下那日是跟下属讨论时无意透露出昊国甲库中的宝物珍品，不会令公主殿下怀疑。”江左郎摆摆手，笑着说道。
    没错，李箫从黑市回来的那个夜晚，夜闯甲库的正是他们的这位梁国公主。那夜也是有了梁国使团的帮助，才让这位梁公主在巡城卫的搜捕下消失。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李箫才误打误撞的进入了郕王府，接着便是“豆腐”生意的开展。
    值得一提的是，梁国使团是在十日后才入的京师，期间做了什么，估计便是跟此刻阴影中的这位佘先生有关吧。
    一切事情串联起来，这整件事似乎都在这位佘先生的安排之中。从李箫黑市之行，夜闯郕王府，到今日寿宴，太极宫中的一切。想想，竟不由的细思极恐。
    高长钰没有听懂他们二人说的事，对于那夜李箫进入郕王府的前因后果，她并不知情，只以为是李箫没处去了才会选择在郕王府过夜。她想了想，想要开口询问，阴影中的佘先生却先行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