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向阳回到住处时温寻正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好像从他离开到回来她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似的。
餐桌上的食物她也一口没吃,还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应该早都已经凉了。
温寻不是个常能心安理得浪费食物的人,买了东西却一口都不吃,看来心情一定非常不好。
见姜向阳回来了,她偏过头往他这边看了看,语调有些低沉地说了声,“你回来啦。”
“嗯。”
姜向阳换鞋进屋,在温寻旁边也拉了张椅子坐下。
从离开饶旖旎的出租屋到回来这里的一段路他想了很多,最后思绪斗争的结果是,他打算告诉温寻实话。
“小寻,先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骗你了,我没去学林那里。”
温寻的目光本来就落在他身上,听见他这样说,她叹了口气,“我知道。”
“你知道?”
“我看你离开的时候状态不太好,就有点担心。后来我估计着你应该差不多到那里了,但你没给我发消息,我就有点猜测,问了学林你到了没有。他说——‘向阳要来吗?’他不知道你会去。”
——原来她已经知道他说谎了。
姜向阳心里有点不合时宜地升腾起一个想法:尚学林可真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正常兄弟的女朋友问某某在不在你那里,不都是果断回答在嘛。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这样调侃一下罢了,他也没希望尚学林帮着自己说谎。
再者说,他本来也打算坦白的。
在坦白前被戳穿,这让姜向阳有点尴尬。他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
温寻先开口问他,“你是去见饶旖旎了吗?”
“这你也知道了”
原本一直沉着脸的温寻被他惊讶的样子逗笑,“不然呢,你还能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而且你又是接了电话才走的,那就一定是被什么认识的人叫走了,除了她我说过让你不要来往以外,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姜向阳沉默一阵,忽然自嘲地笑了。“好吧,留意细节这方面我可能真的很糟糕。”他看着温寻,又诚恳地说了一次,“小寻,这次确实是我不对,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当然,没有逼你原谅的意思。”
“可比起道歉,我更想知道原因。”温寻也看着他,目光里透露着一点不解,“我是相信你的,相信你不至于忽然就喜欢上她,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哪怕对我说谎也要一大早跑去找她?为什么?”
“说起来可能挺好笑的,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温寻愣了愣,“梦?你说那个噩梦?”
“嗯。你愿意听我讲吗?”
“如果和这件事有关你就讲吧,我觉得我还是挺有耐心听你说的。”
于是姜向阳便一五一十地给温寻讲了他的那个噩梦,听完他的讲述以后,温寻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原来高中那件事在你心里一直都没过去。你以前和我提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毁了别人的好几年时间,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姜向阳叹气,“只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真的没办法弥补,我要是去带着弥补的意思去为她做什么,她只会更加觉得自己被施舍了。何况她现在已经走出来了,我更不能再一次打扰她了。”
温寻皱着眉看着他,忽然无奈地笑了。“我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什么?”姜向阳有点没懂。
“就还是我们以前说过的——沟通问题。其实我们还是缺乏沟通。”温寻把左侧的手臂放在桌子上,拄着脸歪头看着姜向阳,“你当时是有意告诉我你的心结的,可是却用那样轻飘飘的一笔带过的语气,而我也没有追问,这才导致后来面对梁宝珍也好,面对饶旖旎也好,你还是带着心结去解决问题。”
“可那毕竟是我自己的事。”姜向阳说,“就算我们沟通,也不一定能解决吧。”
“你得相信我们可以。因为那件事你没有犯任何一个本质上的错误,你只是真的对她不熟,又在一个不太会处理感情的年纪,所以就随口拒绝让她伤心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伤心的本质是为什么?”
“是她因为我的拒绝觉得自己不够好。”
“嗯,但是更侧重的是后半句——觉得自己不够好。”温寻继续道,“你并不了解她,所以不知道她以前都发生过什么。如果你真的要搞清楚一切才能放过自己,不如去问问你们以前的共同的朋友,她以前都发生过什么。因为只有本来就已经积累了很多东西,你的一句话才会成为导火索。毕竟你们不熟不是你单方面认定的,是你们确实不熟,她的表白本身也不是想被你答应,是想证明自己值得被喜欢。不是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今天姜向阳好像一下子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从前他翻来覆去都没有办法放下的问题,现在被都不太清楚当年事情的温寻剥丝抽茧地理清了。他也忽然回忆起来,那个女生在向他表白前是一直都有男朋友的,那个男生是她的初中同学,和她谈了蛮久的恋爱,后来男生喜欢上了别人,于是两人分手。
再后来,就是那女生莫名其妙地说自己喜欢了姜向阳,对姜向阳表白后被随口拒绝,然后陷入自我否定。
这样看,真正让女生难过的并不是姜向阳的拒绝,而是曾经很好的男朋友喜欢上别人,她急于证明自己并不差所以去对姜向阳表白,可却被拒绝了。
她认为自己第二次被否定了。
姜向阳一直以来不肯原谅自己的,原来只是因为他自己困在了死胡同,又在后来被梁宝珍饶旖旎喜欢时,在胡同里越走越深。
还好有温寻冲进胡同里来,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出口。
“还有一件事。”温寻说完刚刚那些话沉默了很久,似乎是给姜向阳一个思考的时间。现在,她才又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姜向阳抬头看向她。
“是关于饶旖旎。当时你确实因为我而不再理她了,我以为事情已经告终,所以就没有再反复对你说明我究竟为什么不喜欢她。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再说一次——我觉得她接近你目的不纯。对了,你还没说她今天是为什么叫你过去的。”
姜向阳又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温寻笑了笑,“你等着吧,如果你不对她彻底冷漠,她以后还会有无数类似的理由来找你‘帮忙’。我不再强求你不理她了,只提醒你一句,去帮她的时候带着警惕心,你自然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经过前面的那番对话,姜向阳已经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了,现在温寻这样说,他更是抛除了之前的怀疑,增添了几分信任。他想起自己今天到饶旖旎那里的时候她冲过来抱他,这举动真的很难不让人多心。
还有,既然她也说了她对他只是对偶像的喜欢,那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去找偶像来帮忙?
就算真的像她自己说的,她父母早逝,那她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家人或者朋友?
——说到底,还是他太大意。
他又把目光转向温寻,温寻也正安静地看着他。
因为温寻比他小,以前他总难免把她当一个小孩子,许多事明明她才是对的,他也会有一种“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的感觉。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
他摇摇头,道,“我不需要再去和她接触来得出结论了,我信你。”
“真的?”温寻笑笑,“哦,那最好了。”
姜向阳也笑了。
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做发毒誓、当着温寻的面删掉饶旖旎微信这些所谓表决心的事。
他只需要抬手揉揉她的头,再次为今天一昏头就骗了她的事真心地说一句对不起,以及回答她刚刚的疑问,说一句,“当然是真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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