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当然都是猜测,但是叫陆怀舒看来,这些猜测未必不是真的。
“你家里的老仆,他们能信吗?”陆怀舒尽量平静下心绪,沙哑着嗓音问裴瑜。
裴瑜哈的一声:“若是这些人我都不信了,那我就根本没有人可以用了!”
陆家如今是没有什么老仆的,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台城城破的时候被俘,更重要的却是当初在南梁动乱的时候趁乱逃走了很多。
就算是陆怀舒想要问,却也不知道到底要去问谁。
她只能相信裴瑜。
或许问来问去,问到的结果也都和裴瑜是一样的。
“你不相信吗?”裴瑜有些烦躁。
“信。”陆怀舒的反驳纯粹是不想相信的下意识行为,但只要动动脑子就知道这些事情不是真的的可能性极低。
不说别人,裴氏现在住的宅子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住人的,都有痕迹可循,绝不是能作假的。
再说了,难道有谁会闲得无聊去做这种假吗?目的何在?
“既如此,你是怎么一回事?”陆怀舒反应的很快,旋即就注意到了在这之中的另一个人,裴瑜。
她是因为忘记了一个人,连带着这个人的所有都被抹去,所以才造成了其他东西的消弭,乃至于为了让这个人的消失显得不那么突兀,所以一些记忆中的东西才一起消失或着被篡改掉了。
核心就是那个消失了的人,但是裴瑜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什么和普罗大众的记忆不一样?”陆怀舒觉得奇怪。
裴瑜也有些无法理解。
他是裴家人,理当对裴家的事情了解的透彻。那么裴氏到底是什么时候到的北地,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即使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也是应该知道的,但是好像不巧的是,他就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说是不小心记错了,那怎么偏偏和陆怀舒是一样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反正陆怀舒和裴瑜都是不信的。
那裴瑜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陆怀舒眯着眼睛觑他。
裴瑜脸黑了。
“我真的没有什么秘密。”裴瑜辩解:“至于为什么和你一样,这我怎么会知道。”
但是陆怀舒不信啊。
“如果和你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你?”
陆怀舒的问题在于她是借尸还魂,但是裴瑜呢?
裴瑜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过什么关于前世的记忆,他绝对不是拿给从前死了的人又重新在这具身体里复生了。
裴瑜敢拿性命担保,绝对不是的。
他倒是信誓旦旦的很,但无奈陆怀舒不信。
“你身上一定有秘密。”陆怀舒以一种很是笃定的语气说道。
“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但我觉得一定有。”
譬如她自己,当初也觉得自己身上没有秘密来着,但还不是被发现其实是有的吗?
那么同样的道理放到裴瑜身上,当然也是可行的。
裴瑜觉得自己头痛。
“真的没有。”裴瑜觉得自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了。
“我还觉得我很正常呢。”陆怀舒冷哼一声:“但是到头来不是发现其实不是这样的吗?”
再被裴瑜点出来之前,陆怀舒还觉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借尸还魂呢,但是实际情况呢,她借尸还魂是真的,但是有后遗症也不是假的。
所以裴瑜现在觉得自己身上没有问题,可是实际情况到底是不是这样,谁也说不好不是。
裴瑜一时哑口无言。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陆怀舒发现裴瑜没有别的要说的了,开始赶人:“那就回去吧,看看你眼睛底下一片青黑,想必也一夜没有睡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陆怀舒被裴瑜吓了一跳,但最终的结论就是裴瑜想要告诉她那个人是裴氏的宗子而已。
这对于陆怀舒而言重要又不重要,毕竟其实说起来她对那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即便曾经的关系有多亲密,在如今的陆怀舒看来,都如同镜花水月。
即便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也不过只是旁听了别人的故事。
别说那个人死了,就是没有,在此刻的陆怀舒看来,她所需要去担心的,不是从前他们的关系如何,而是怎么面对那样一个人才会不显得尴尬。
毕竟从前她的记忆里没有那么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这叫陆怀舒觉得心里很乱。
乱到同样是姓裴的裴瑜,她现在也一点都不愿意去面对。
裴瑜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焦躁,于是也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给她反应的余地和时间。
陆怀舒在床上躺下,之前还想着她不怎么会关心一个自己从啦都没有印象的人,但是等到真的安静下来了,又觉得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空的。
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
那个人许是从她的少年开始,一直都存在在她的生命中,还可能是比起父亲与兄长来说更加亲密的存在。
那样一个人,陪着她完成她的宏图,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
他安安静静的以司马的身份站在她的身侧,从来不曾要求她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可能还会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和家里人闹翻。
一族的宗子熬到三十多岁还没有成婚,这简直不可想象。
为了她,他暗地里又要受多少的磨难。
这些事情陆怀舒都不记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单只想想,都知道那些事体没有简单的。
她不清楚的那些事情,说到底,哪怕只是裴瑜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都在陆怀舒心里留了个印儿。
她有些睡不着了。
另一边的裴瑜也睡不着。
他熬了一晚上了,思来想去想的都是自己。
裴瑜这个人是谁。
裴瑜又不是傻子,陆怀舒看得清楚的东西他同样也是看得清的。
陆怀舒身上藏着的秘密挖出来了,但是他身上的呢,裴瑜也觉得许是有什么不对。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没有比自己最清楚的,平昌郡公当初站在这一间小小的倒座房前说的话裴瑜记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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