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左右看了看,也没见有其他人在旁边。看那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提水,王老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上前去帮忙。
“老婆婆,我来帮你。”王老当时还是个不到三十的小伙子,自然是有着个把气力,上去不容分说地替黑衣老太太从井里取了两桶水上来。
可奇怪的是,这老太太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着脸,点头向他道谢。
王老也没多问,只当是村里人排外不想和自己说话而已,于是说了声别就按原计划去找了族长。
当时天晚,族长见他来也很吃惊。把他让进屋问来意,王老把修路的事一说,族长的态度却有些暧昧,一点儿没表现出王老想象中的兴奋高兴,反而有些担忧似的。
俗话说,想致富先修路。只要这路一通,什么小汽车大卡车都能进出,这座小山村的也就能跟上全国改开的大潮,对村里的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这不是王老第一次参与修路前的考察,往日听到政府要帮忙修路,那些村长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可这个族长的态度却显得很犹豫、暧昧,最后当晚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王老也不急,反正考察的时间也还长,听取寨子里村民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
在离开时,族长没让王老自己走,而是亲自把他送了回去。走的还和他来时不是同一条路,像是故意避开村中的那颗大树和那口水井,特意挑了个远路。
王老虽然好奇吧,可也没多问。
回到长屋后一夜无梦,第二天开始和自己的队员们分兵两处,自己带着几个学徒勘测着各个阶段的地形地质。另外几个同事就在村里拍摄照片,和了解这个寨子里的民风习俗。
这样一直无事,直到考察结束前的第二天。那天在外面勘测的王老被人匆匆叫回来,说是出事了,王老赶回来一问,原来是负责拍照和记录的同事和村子的村民吵起来了。
而吵架的原因是寨子中心位置的那株叫不出名字的大树,那树的模样很像橡树。但王老从未见过橡树能长如此粗壮,树干足有五六个人合抱,枝繁叶茂,张开的树冠几乎遮住了一小片的寨子的房舍。
这样一株大树自然是无比醒目,进寨子的头一天,甚至说还没进寨子,王老他们就注意到了这株大树。
进寨子后王老他们也不免打听过这株树,可奇怪的是村子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提及这株大树都是讳莫如深。
族长更是找过王老说过,村子里什么都可以拍,只有这株大树不能拍,更不能拍那树上的东西。
要说王老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王老作为领队自然也告诫了手下带来的人。
没想到,这样的冲突还是发生了。
等王老把拍照的小张和另外两个同事叫回长屋,严厉训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小张愤愤不平地说:“不就是个破树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一群乡巴佬!”
“不准说这样的话!”王老板起脸来训斥对方,然后又问,“你说的什么树屋?”
“队长你没瞧见,就那株寨子里的人不让我们拍的大树上头有一间树屋。”小张抬头对王老比划,说出了更往前一点的事。
原来那天小张依然和另外两个同事一起对寨子进行拍摄,这个寨子与世隔绝,有很多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习惯,对少数民族文化的研究很有帮助。
走到大树底下的时候,小张他们看到村民们取水的井边有一个老太太在淘米。
在寨子里待了那么久,这个老太太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于是想去交流一下。但那老人根本不理睬他们,甚至一抬头,那双眼睛的眼白居然是红色的。
就算是大白天,他们也都被那双怪异的眼睛吓了一跳。
而老人淘了米就走,但并不是去往别处的房子,居然直接踩着树干爬上了村子中心的大樟树,动作灵活的像只猴子一样。
小张他们吃了一惊,抬头仔细看才发现,在树冠的阴影中,隐约能看见一间树屋。那老太太似乎就居住在那树屋中,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这可让小张他们太好奇了。村子里所有人都住在地面上的房子里,怎么偏偏这个古怪的老人居住在树屋上边?
几人一商量,趁着周围没人达成共识想爬上去看看那树屋。要是能采访到老人是最好,就算老人不肯跟他们说话,能拍点照片也是好的。
小张几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爬那树也花了很大气力。因为树干表皮上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布满滑腻的粘液。
好不容易上到树屋前边,小张拿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又在外边喊了两声,但什么回应都没有。
几人耐不住好奇,于是撩开布帘子往里进。那树屋十分干净,不见尘土鼠蚁,甚至连蜘蛛网都没有看见。
小张他们也没看到那老太太的身影,本想着离开算了。但屋子里的一些陈设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桌子上和墙上放着、挂着许多画着神秘刻纹的东西,看上去十分神秘。
还有许多骨制品和木雕制品一类的手工艺品,几个人的职业病顿时发作,拿起相机一通拍。
最后一个放在屋子中间的黑坛子吸引了小张的注意,他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声音,很想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张没多想,遵从了内心的想法。打开盖子,里面黑黝黝的。从小口里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能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坛子里蹿了出来,小张没能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右眼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乐一下,直流眼泪。
之后三个人也不敢再停留,匆匆离开树屋从树上爬了下去。也就是到树下时路过的村民看见,这才引发了争吵。
王老听完也对那树屋和老太有些好奇,但依然板起脸把小张和另外两个同事训斥了一顿,让他们以后别再招惹麻烦。
最后,王老又仔细看了小张的眼睛,只隐约看到眼皮上有一条红线,也就没有太在意。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被小张的痛苦惨叫声惊醒了。不但他,所有长屋里头的科考队成员都醒了过来,赶忙去小张那一看,只见他双眼不断淌下血泪!
王老连忙扒开他眼皮去看,这一眼,把整个屋子都吓得尖叫连声。
王老说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看到的景象,小张的眼眶里居然密密麻麻的都是白色的小虫子!
当时他们的向导也在,一看,吓得面无血色,拉过王老说小张这是被人下了蛊了。
王老不是没听说过蛊,但一直把它当无稽之谈。可眼下这事也不能不处理,就问向导怎么办。
向导也没好办法,只能去找来了族长。族长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立即问他们是不是做了违规的事。
和小张一起去看了树屋的两个同事战战兢兢地把经过说完,族长一拍大腿说:“那树屋是寨子里老阿婆住的地方,村里人都不敢和老阿婆有什么接触,你们这几个后生,抱着个破机器就是不听劝。”
原来那老阿婆是寨子里的一个神秘老人,苗族人都将这类人,称之为草鬼婆。她们身在寨子里,却又离群索居,村子里只有出事、或者有人生病才会去找老阿婆看看。
王老一听,觉得像古时候的巫医。但眼下可不是管这件事的时候,看到小张那痛苦不堪的样子,他急得赶忙问族长怎么处理。
族长也没办法,巫蛊术不是人人都会,寨子里就算会的也都是老阿婆教的,想救命还得去求她。
于是王老跟着族长去树屋求了那老阿婆,那老阿婆在走出布帘子后,王老发现正是自己前段日子半夜看到的那老太太,不禁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老阿婆看在族长的面子上,给了他们一条烂了一半的赤练蛇,并说小张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双眼睛是保不住的。
族长拿了蛇硬给小张喂下去,那事更是奇怪。在族长手里还是死蛇,一到小张嘴里立马就活了,拱着身子钻进了小张喉咙里。
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而小张这时也不断干呕起来。突出一大团猩红色的肉块,上面满是那种白色的小虫子。
同时小张眼睛里的小虫子也纷纷落了下来,掉在地上,不一会儿就死了。
所有人都怕到极点,根本没人敢去碰,最后还好族长给处理的那堆东西。
虽然小张的命保住了,但一双眼睛也没了,彻底成了血窟窿。而另外两个同事的精神似乎也受了刺激,第二天就开始疯疯癫癫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科考是没法再继续了。王老第二天就带人准备离开,并和族长告辞。
族长临走前给了他们每人一颗小药丸,说是他们进村时每个人都被放了蛊。这小药丸可以解他们身上的蛊,但同时也有个条件,就是一定要对寨子的事守口如瓶,如果违背诺言,蛊会立即发作。
经历过小张的事,科考队的人对‘蛊’是笃信又恐惧,于是回城后,对这件事也是守口如瓶。这件恐怖的经历,同时也成为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直到我来询问之前,王老第一次对自己的学生秦教授讲起自己的恐怖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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