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微微点头,“你说的很对。”
林兰轻笑一声,低头看向了手中的汤药,“可以喝了。”
将其端至云舒面前,云舒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汤药。
林兰轻轻点头。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了,我会开始慢慢教给你一些医术。”
云舒一口将碗中的汤药饮下,倒吸一口凉气,是真的很苦。
林兰看到了他的表情,掩嘴轻笑道:“这药很苦的,你居然一口就全部喝下。”
云舒苦笑一声,“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苦,不过,一口喝完,省得痛苦了。”
林兰轻轻点头,“说的也是,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说完,云舒微微点头,林兰起身离开了房间。
注视着她的背影,云舒嘴角微微勾起,真是一位心善的人。
靠在床架之上,望着屋顶,眼神逐渐涣散。
回首往事,二百年,满是伤痕,这颗心,千疮百孔,这一刻,他明白,人原来真的可以活的如此痛苦,命运一次次在与他开玩笑,所有值得挽留的美好,总是在最后一瞬间,破裂成碎片,他真的很累,很累!
想着,想着,云舒逐渐沉睡了过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也许就没有做梦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柳如是,有易念姝,她们二人,迈着缓缓得步伐,向他走来,逐渐,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云舒从未见过的女子,她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面带笑容,一剑刺入了云舒的心口。
心口一凉,云舒睁开了眼睛。
外面是一片黑色,屋内也没有一点光芒,云舒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眼睛微眯,这个梦,好生奇怪,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深吸了一口气,云舒尝试移动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疼了,他起身,离开了床,坐在了椅子上,伸手摸向了腰间,却没有酒葫芦,暗叹一声,倒了一杯凉茶。
“居然弄丢了祖爷爷的酒葫芦。”
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突然想到了那慈祥得老者,心中涌上一股凄凉之意。
一口饮尽桌上的凉茶,走向门口,一把推开了屋门,一股冷风,吹起了他的白发,抬头,望向了满天星辰,苦笑一声,轻声嘀咕道:“碧霞山上的你,也应该在仰望星海吧!我在京都的事情,估计已经人尽皆知了,等我伤好了,我会尝试着去找你。”
听到院里有动静,林兰从熟睡中醒来,穿好了衣物,披上一件厚厚的毛绒披风,也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前抬头仰望的云舒,赶忙上前,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云舒看着披风之下的她,微笑道:“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吵醒兰姐了。真是抱歉。”
林兰微微摇头道:“这倒是没什么的,只是你这身体,刚有一点起色,若是吹了风,染了风寒,会更难受的。”
云舒笑道:“兰姐多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还是有点把握的。”
说罢,坐在了台阶之上。
林兰轻声道:“我治过的每一个病人,都是如此说的,可他们大多最后还是生病了。”
说罢,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为云舒披上。
云舒微微一愣,赶忙拒绝道:“兰姐,我真的不冷。”
林兰坐在他的身边,微笑道:“你的身子骨,很单薄,还是要多注意一点的。”
云舒轻笑一声,没有拒绝身边女子的好意。
二人抬头望着漫天的星辰,微风习习,吹起了白发,吹动了女子的秀发,一股清香涌入鼻尖。
云舒轻声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这医馆里,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林兰轻笑道:“苦不苦的,其实就看人怎么想了,现在,也蛮好的,吃穿不愁,还能治病救人,我的价值,还是很大的。”
看着乐观的女子,云舒轻声道:“确实,往往痛苦大多来自不满足于现状,有些时候,真的想,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待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平平淡淡。”
林兰侧头望向他,二人四目相对,林兰轻笑道:“说出这种话的人,一般都是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尼年纪轻轻,但你的眼中,满是沧桑之感,而且,你的眼神之中,有着一股很浓郁的悲伤,我很好奇,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少年,变的满头白发,满眼悲凉呢?”
云舒苦涩一笑,“是啊,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心中一点光芒都无法看到呢?过去的,总该是要过去的。”
林兰微微点头。
“不开心的事情,少想,值得回味留恋的事情,可以多回顾一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明天,或者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云舒轻笑一声,“外面的世界很大,这个村庄很小,但兰姐你真的很让我意外,你能把知道的道理做到,这一点,很不一般。”
林兰挽起发丝,轻声道:“是啊,道理,很多人都知道,可是,总有人要按着道理做事,这样,就能给别人减少麻烦,最重要的是,给自己也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云舒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微微点头。
林兰露出淡淡的微笑,继续道:“有些时候,我也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我从未踏出这个村子,但我听闻过,外面有好多,很厉害的修仙者,而且,大离还有好多名山大川,江海河流,我经常幻想自己能够走出这个村子,见一见那传闻中能够力破大山的修仙者,看一看大离那山,那水。”
她的眼中,尽是渴望的眼神,看的出来,她确实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云舒微笑道:“修仙者,确实有不少,我曾经见过,他们可以凌空飞行,可以一剑将一座高山劈成两半,至于名山大川,江海河流,我也没见过多少,不过,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看一看那山,那水。”
林兰望着云舒的眼眸,轻声道:“真的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吗?只是,若我离开了村子,村民若是生了什么病,该怎么办?”
云舒轻叹道:“心有牵挂,走到哪里,都是不会很开心的,你只是你,当你离开了,会有新的人替代你,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了。”
林兰怂送肩膀,“你说的没错,我总是想的很多,但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我很期盼外面的世界,可我,始终没有勇气离开,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这是人们都知道的,我害怕这种未知的危险。”
云舒轻笑道:“危险,这乱糟糟的世界,哪里都有危险,打猎的时候,会被野兽扑杀,捕鱼的时候,若是遇上风浪,会被卷入海底,溺死于其中,至于我们这样的人,走了哪里,本本分分,危险也会有,但并不是很多,没有说什么人,会因为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杀了这个人吧!”
说到此,云舒轻笑一声。
林兰轻轻点头,认真道:“我觉得,还真有这样的可能,在那些修仙者得眼中,我们会不会就是地上的蚂蚁一样,我们一脚踩死一只蚂蚁,会在乎吗?并不会,他们因为看我们不顺眼,杀了我们,他们会在意什么吗?我觉得也不会。蚂蚁的命也是命,人的命,也是命,没什么高低。”
云舒微微点头,“好像,还真是这样,不如,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大离的修仙者,没有千万,也有数百万,想想,有点恐怖啊!”
云舒害怕的颤抖了一下。
林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笑道:“我只是说一下,再说,真有修仙者要杀我们,待在这里,喝在外面,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云舒微微点头,摸着下巴道:“也是哦?那兰姐,我们该怎么想尽办法的活着呢?”
林兰听到这认真的声音,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与你这么一说,生命还真的是如此脆弱啊!这样一想,我们好像还就真是地上的蚂蚁一样,有人不开心,就可以直接杀我们发泄啊!”
云舒轻轻一笑,“蚂蚁又如何,我们总有自己的办法,不是吗?圣人说的好啊,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岂能让别人小看了我们呢?”
林兰听着这豪情壮志的话语,却更多感受到的是无力之感,轻拍云舒的肩膀,笑道:“这话,就是对你这样的人说的,让你有这一个目标,不至于立马就去死。”
云舒脸色呆滞,嘴巴微张,他可真没有想到,这话,会从眼前这个女子的口中说出。
“兰姐,不是吧,你这句话,可真的有点打击人了啊!再说,人就应该有志向的活着。”
林兰嘴角一勾,“可是,我刚刚还听到,有人说过,要是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就好了。怎么现在,换了话呢?”
云舒尴尬的摸了摸额头,“我这不是在合适的时候,说合适的话吗?再说,有斗志的男人,不是更有魅力吗?”
林兰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有斗志的男人,确实有魅力,不过,能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男人,也是很有魅力的,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真怕你活着走出这个村子,接下来被你那父亲和继母找到,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云舒讪讪一笑,“也是,那我就安心做我的蝼蚁吧!这样也不错,起码,不用担心什么。”
林兰轻笑道:“这就放弃了?我还以为,你会反驳一下的,按照常理来说,你这个年纪的男子,不应该是最有血性的吗?”
云舒裹了裹披风,笑道:“血都流干了,哪里还有什么血性可言呢?话说过来,兰姐,虽然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却不会去。”
林兰微微点头,轻声道:“确实,有些时候,理想和现实是存在巨大差距的,去外面,最起码的钱,要足够,而我行医看病,也就换点食物,而村名么,也时常会送点过来。哪里去找钱呢?”
云舒微微一叹,“很可惜啊!我要是偷一笔家里的钱,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兰姐一起离开这里,过着那云游四海的神仙生活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呢?”
林兰侧目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说话如此不着调,再这样乱说,兰姐我可不理你了。”
云舒嘿嘿一笑,轻声道:“其实我也很疑惑,按理说,兰姐长的倾国倾城,人也温柔善良,应该很容易成婚吧,怎么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找个白头到老的人,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事。”
说罢,不忘指向自己那满头的白发。
林兰轻声道:“你怎么不直接说,找一个白头发的人呢?”
云舒微笑道:“也不是说不能,只是太明显了一点。”
林兰微笑道:“刚说完你,你居然还来劲了,这样打趣我,信不信,我真的不理你。”
云舒看着她的笑容,轻轻摇头道:“以兰姐现在的表情来看,你是不会不理我的。”
林兰露出一个坏笑,严肃道:“那你在分析一下,我这笑容,有几分真呢?”
云舒怂了怂肩膀,“我猜,是十分吧,漂亮的女子,是不会骗人的。”
林兰望着这个样子的他,轻笑几声。
“我看,你这话,说反了,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云舒微微摇头,笑道:“因为漂亮,所以,不管是不是假的,我都会认为是真的。”
林兰伸手轻轻搓了搓他的额头,“看来,你还是个小色狼啊!”
云舒嘿嘿一笑,轻轻摸了摸额头。
抬头看了看天色。
在二人的交谈之中,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
林兰也抬起头,轻声道:“居然与你说了这么久,你回房间好好休息,我先去上山采药了,顺便摘点野菜和野果。”
云舒微笑点头,他也想和林兰一起去,可自己这副快要散架的身体,别说爬山了,就是站的时间长了,都会跌倒。
“兰姐,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林兰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那条路我走了很多年了。”
起身,背起了药篓,拿起镰刀,向着远处走去,走到院门,发现云舒还坐在那里,注视着自己,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轻轻摆手。
云舒也轻轻摆手。
林兰转身向着远处而去。
云舒并没有起身,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缓缓吐出,嘴角微微上扬,林兰对待他,真的如姐姐对待自己弟弟一样。
伸手轻轻抚摸着毛绒披风,轻声道:“谢谢你的真心相待。”
他就这样安静的坐在这里,双眼注视着远处,脑海之中浮现出当时天牢的画面。
这一掌,让自己与云沧澜脆弱的关系,彻底的破碎了,所有的一切,仿佛一场痛苦的噩梦一样,而自己,深深陷入了这噩梦之中。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仇恨之中,母亲的大仇,大哥的大仇,如实的大仇,小姝的大仇,自己的这一生,似乎就只有一个目标,复仇。
当自己重伤无法起身,下床都是一个问题的时候,他才能让自己的生活缓慢下来,去看一看这个半身成魔,满头的白发的自己。
林兰的出现如一道光芒,突然照进了自己的内心,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关怀,对一个陌生人能关怀如此,怕是许多人都难以做到。
苦涩一笑,轻声呢喃道:“仇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可是,即使报了仇,他们,也都无法回到我身边了,而我,走到现在,越来越是一个孤独的人,当与云沧澜断绝关系那一刻,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牵绊吧!若说有,也只有那碧霞山上的几人了吧!”
想到他们几人,云舒长叹一声,“全部都是麻烦事情,伶儿与我,怕是真的无法走到一起,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即使自己怎么努力,注定的结果,就是难以改变。”
轻轻揉了揉眉心,云舒千疮百孔的心,此刻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伶儿,他爱过,而起,在此期间,他没有再对任何人动心。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一段本不该出现的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才是是应该的吧!”
缓缓挣扎起身,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云舒闭上了双眼,呼吸着空气,这一次,重伤垂死,也让他宛若新生。
昔日的云舒,已经死在了云沧澜的那一掌,而现在,在这个村子里的,是易相逢,是那个被父母扔下河,死里逃生的易相逢,伤势一日不好,一日他不会去想仇恨之事。
待伤好之日,他要开始慢慢提升自己的实力,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大仇,没有那么容易能够得报。
垂下双臂,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原来,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心中,一瞬间放下了许多,该来的事,总会一天一天慢慢来的,而该死的人,总有一天,会慢慢送他们上路的,急不得,急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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