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毒谋》第一百一十二章 相争

    姜卫柯回来了。
    姜尘宁高兴的很,大摆家宴,为姜卫柯接风洗尘,窦春云虽不高兴,但也不敢忤逆姜尘宁,不情不愿意的准备了满满当当的菜肴。
    “卫柯,来,”饭桌上,姜尘宁满脸喜色,亲自夹了块鱼肉放到姜卫柯的碗里,“你少年时便极爱这鱼,你母亲一直惦记着,如今,倒是叫为父沾了光,挑这第一筷。”
    “是啊,”窦春云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僵硬的夹一筷子菜,放进姜卫柯的碗中,昧着良心关心道:“瞧你这孩子瘦的,快多吃些吧。你不在的这些年,你爹一直都挂念着你呢!”
    姜含菱与姜雨柔不互看一眼,姜含菱心中冷哼一声,紧紧的握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仿佛是在戳着某人一般。
    那声响,仿佛全世界都要听见一般。
    窦春云尴尬的咳了两声,目光望向坐在一边静默不语的姜雨柔,“阿柔,怎么不吃啊,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那可是从醉听楼买来的菜,色.香味俱全,南蜀之中,谁会说一句不好?姜含菱不识大体,窦春云每每都会从自己的身上寻些由头,给姜含菱下。
    “母亲说笑了,如此美味,寻常日子里可从未见过,听闻是母亲大人亲自下厨,雨柔深觉惊诧,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下手,”姜雨柔笑的温婉,转而对坐在姜尘宁身边的青年道:“二哥,你瞧,母亲大人是多么欢喜,这些可都是为你准备的,你要多吃些啊!”
    姜卫柯静默,他长相偏柔,有女子之相,即便眉目清冷,却少了几分男子气恨,宛若深潭睡莲,幽冷的叫人不喜。
    姜卫柯动了筷子,幽深的眸子望向姜雨柔,叫她心中微微一颤,便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对着窦春云道:“多谢母亲。”
    这是这么多年来,姜卫柯第一次叫她母亲。
    他与母亲在外多年,他比谁都清楚,窦春云有多恨他们母子,恨不得他们就此死在外面。
    如她所想,第二年的春天,姜卫柯的母亲就病死了,独留下姜卫柯一人在外面流着浪。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第二日便瞧见姜尘宁领着姜卫柯进了家门。
    她脸上不喜的神色很明显,姜卫柯看见了,而她也看见了姜卫柯那双没有感情的黑瞳。
    从此,窦春云更厌恶姜卫柯。
    姜尘宁哈哈大笑。
    他自幼便是在充满心计的大屋中长大,虽自身满是心计,却是最讨厌心计,姜尘宁不想在外腥风血雨的回来,还要面对家中的不和睦。
    乌烟瘴气够久了,他已经有些不耐。
    好在姜卫柯未曾给他失望过,姜家也算是后继有人,姜尘宁越看姜卫柯越是满意,道:“卫柯,听说,你现在在桓王的府中?”
    桓王是老皇帝的弟弟,先帝子嗣不多,多数夭折,唯剩这两个儿子,偏偏桓王没有争储之心,自发请愿前往封地,先帝无奈,便只好将皇位继承给老皇帝。
    “王爷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卫柯心服口服,”姜卫柯面无表情,语气略显僵硬,“能在王爷身边的出谋划策,是我的福气。”
    窦春云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不过是一介懦弱之辈。世人不知,但京城贵族哪个不清楚,这老皇帝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
    先皇后无子嗣,桓王的母妃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便将那桓王过继在皇后的膝下,本来他可借着这泼天的运势坐上最高的位置,可惜的是,他跟他那个懦弱胆小的母妃一般,只被那老皇帝轻轻一吓,便递了诏纸,屁滚尿流的卷着家当跑去封地,连他那可怜的母妃去世,都不敢踏进这京城一步。
    “桓王,的确大才,”姜卫柯目光深了深,只将视线落在姜卫柯身上,其他人一概忽略,“即得重用,便不能叫人失望才是。你在外面的时间够长了,想必已培养出能够替代自己的人了。”
    窦春云心底颤了颤,脸色白了又白,抓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夹了块肉放进姜卫柯的碗里,朝姜尘宁笑道:“老爷,孩子刚回来,你怎么净顾着说话?卫柯怕是早就饿了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赶紧趁热吃了吧。”
    “你母亲说的对,这些事情,日后再说,”姜尘宁满意的看了一眼窦春云,道:“这几日累坏了,早些休息。明日,爹在书房等你。”
    姜卫柯却未动筷,垂眸盯着碗里的菜,忽而抬眸,直勾勾的盯着窦春云道:“母亲忘了,我不能食这鹿肉?”
    窦春云一怔,便听姜卫柯道:“幼时回府,母亲端来一碗鹿肉,直言滋阴补阳,乃肉中上品,逼得孩儿吃下,若非那老太医来的快,我的小命,可就没有了。”
    “那老太医说过,我天生五心潮热,阴虚阴亢,乃等边同死去的阿娘讨食之时染上的疾病,鹿肉乃是纯阳之品,滋补过强,太医道我虚不受补,易热气攻心,”姜卫柯动筷子,将碗里的肉一块块的夹出来,慢条斯理道:“若身子再弱上三分,怕是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姜尘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实质冰棱,直冲而来,窦春云生生的打了个激灵,脸上维持着笑意,“是,是母亲大意了。”
    “阿娘近日劳累的很,”姜含菱见不得自己的母亲受委屈,心底压着一股怒意,语气不善道:“你即知那是鹿肉,挑出来便是!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她厌恶姜卫柯,比厌恶窦青霜还更加厌恶几分。
    还没有姜卫柯之前,她才是整个姜府的掌上明珠,自己要什么姜尘宁便会满足什么,别说发火了,便是大声说句话都未曾有过,在姜府,几乎是横着走。
    可自从有了这个姜卫柯,自己的地位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虽依旧有阿爹宠着,但再也不是那种有容忍度的,只要阿爹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这个嫡女也就别想做了。
    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每每都会挑恤阿爹的底线,直到姜尘宁阴了脸,她才会收手,伏小做低,不敢再与姜尘宁硬碰硬。
    姜含菱恨,恨姜卫柯为什么要出现,恨他怎么不跟他那个贱婢的娘亲一起死在外面呢?
    “劳累什么,”姜卫柯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担忧姐姐嫁不了萧家,还是操心姐姐在外的名声?”
    姜含菱一怔,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唇角哆嗦,颤抖道:“你,你说什么?”
    “说什么,姐姐自己不清楚?”姜卫柯看着她,眼中嘲讽丝毫不掩,“南蜀上下谁不知道姐姐为了嫁进萧家,用一条濒死的狗来威胁窦家遗孤顶抗圣令?如此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行径最是受那些酒楼先生的爱戴,姐姐的事迹,早就传的世人皆知,使我姜府颜面扫地,如此圣举,真叫我心生敬佩。”
    姜卫柯望向目瞪口呆的窦春云,“也怪不得今日母亲会忘了我不能吃鹿肉,原是为此事伤神,辛苦母亲了,这鹿肉,母亲该多吃些才是。”
    姜尘宁的脸更沉了几分,冷森森的瞪了一眼姜含菱,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吓的窦春云眼角猛跳,怨毒的看了一眼姜卫柯,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柳冰若为妾,大公子回来了,便不能上桌,得伺候在一边给夫君布菜,她夹了一点绿叶菜放进他的碗中,柔声道:“这些说书先生的嘴真是害人,大小姐还未出嫁便如此编排,老爷该派些人将他们抓起来才是,杀鸡敬猴,那些乱爱嚼舌根的,也都会闭嘴了。”
    “若无话柄留作他人,别人会这么说吗?”姜尘宁瞧着那些绿叶菜就觉得碍眼,重重的哼了一声,眯着眼睛看姜含菱,“这几天闹也闹了,我的这张老脸也算是丢尽了,如今想要那些高槛女婿,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如今还有一个机会可助你寻个相差不大的,你可还会念着萧祈袂?”
    姜含菱脸色一变,心中虽对姜卫柯鄙夷无比,但对于嫁给萧祈袂的事情上却坚定无比,重重的将筷子放下,高声道:“阿爹,女儿这辈子除了萧祈袂,谁也不嫁!若是皇上的圣旨下来了不准他纳妾,我宁愿去剃了发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别人!”
    “你,你,”姜尘宁气的不轻,手指哆嗦的指着她,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下来,气的唇色泛紫,只听他咬牙切齿道:“好,好好,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老爷,”窦春云眼神都快示意烂了,可姜含菱的性子上来了,根本就不听她的,急的窦春云都上火了,连忙安抚姜尘宁道:“芰儿才刚及笄,养在深闺多年,不懂人心险恶,待我同她好好说道说道,芰儿会理解的。”
    “阿娘!”
    “你住嘴!”窦春云头一次对姜含菱发了火,狠狠的瞪她一眼,“你怎可如此顶撞你的父亲?若是传出去,还叫他人说我姜府毫无礼数可言,你已经够丢脸的了,还如此这般,无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从小到大,窦春云从未对她说过这般重话。
    姜含菱眼眶瞬间便红了。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姜尘宁起身,柳冰若跟在他的身后,贴心的将外衣给他套上,轻轻的碰了碰他的手,却反被姜尘宁紧紧的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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