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的欢呼声,乍然响起,像是一场海啸一般,顿时席卷了整个演武场。
在这如潮的欢呼之中,呼衍越的眼睛瞪得如此之大,仿佛下一刻,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暴凸而出,“我输了?”他犹自不可置信,“老子要和你再打一场!”
他的身形刚刚一动,那杆锃亮森严的枪尖,像是鬼影子一般,轻轻地一个晃动,便抵在他脖颈柔软的肌肤之上。似乎他要再敢动一下,红缨枪便会冰冷无情地扎入他的脖颈。
“你——输——了!”王琳琅一字一字地慢慢地重复道,字里行间,如同带着霹雳电火,飓风寒潮。
“老子输了?对,老子输了!”呼衍越利落地放下手中的火龙枪,目光像是苍蝇看到带血的肉一般,赤裸裸地,充满欲望地盯着对面的黑衣少女,然后,转移到她手中的红缨枪上,整个人有一种控制不住的兴奋,“你会使枪,而且还是枪中高手?”
攫欝攫。王琳琅不语,既然这厮承认自己输了,而且收回了武器,她便垂下手臂,将红缨枪撤回。这把枪,是她一进入演武场,便一眼瞥中的。刚才,她身形暴动打出雷神劫之时,便顺手将这枪抄在手中,趁着这蛮人被雷神劫震得心神晃动之极,抢得一丝先机,左手出枪,将局面完全地扭转。
“哎,县主,老子承认老子输了,但是,你别走,老子要和你再打一场。”呼衍越像是一条跟屁虫一般,大踏步地跟在王琳琅的身后,脸上完全没有比武失败之后的沮丧与暴怒,有的只是兴奋与痴狂。
天知道,这一刻呼衍越心中的激动。他的火龙枪,世间闻名,霸道至极。可是,刚刚,这娘们手中的红缨枪,竟然让他的火龙枪震颤不已,仿佛是找到了一块极佳的磨刀石。
对,磨刀石!他在枪道一途上,遭遇瓶颈,极难突破,可是,刚刚,他竟然感到了一种骨子里的骚动与兴奋。仿佛是一个孤独已久的枪手,终于找到了一个棋逢对手的敌人。对,对手,一个渴望已久的对手!
巘戅Vod戅。他这厢兴奋难耐,仿佛走路都带着风,那厢,王琳琅却根本不理他,脚下步伐加快的同时,手臂一挥,手中的红缨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哐当一声,精确无比地落到了远处的武器架上。
“臣女幸不辱命!”她单膝跪在司马绍面前,纵使胳膊上,腿上的伤口,血肉外翻,狰狞可怕,淋漓的鲜血,染湿了黑色衣裳,但那张美丽清冷的容颜之上,没有半丝的脆弱,有的只是刀锋一般的冷冽与坚强。
“好!好!好!”司马绍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志得意满,洋洋得意。那双自带风情的桃花眼,灼灼地望着王琳琅,“今日,县主如此出彩,文,凭一曲,拨得献艺的头筹。武,对战呼衍单于,丝毫不落下风,为我朝争得如此风光,令我朝扬眉吐气,不知县主可要想要什么样的赏赐?”
他的话刚刚说话,呼衍越已经像是风一般卷来,嘴里连珠炮似地嚷道,“哎,皇帝陛下,你把县主赐婚给老子吧,老子立刻将豫州城归还你朝,而且冀州城,也可以考虑!”一个巨大的鱼饵,被火炮筒子一般的呼衍越抛下。
跟来的匈奴使臣,人人脸色惨白,几乎都要跪下了。单于大人,总是这般我行我素,刚愎自用,这可怎生是好啊?
司马绍那双泛着微微波澜的桃花眼,慢慢地梭转着,挪移到呼衍越的脸上,似乎是被惊呆了,也似乎是在研究这人话认真的程度。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林芝县主一人之力,便可抵上百万雄狮了!竟可以将我豫州,冀州两州的百姓从胡人的桎梏下解放出来!这真是百姓之福,百姓之幸!”娇弱如花的宋贵妃,拍着手,似乎被这个意外之喜,震得热泪盈眶。
她这一番话,似乎是发自内心,但同时将王琳琅架在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似乎她不答应赐婚,就是将百姓架在火上烤的刽子手,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百姓,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一直像明月清风一般,安静无声,却又潇洒无比的王佑,脸上露出了一抹嘲弄的表情,他刚要出列,却有一道身影,抢在他之前,走到了司马绍面前。
此人一身白裳,衣袖飘飘,儒雅淡然,有一种极为出尘的风采,正是魏国太子——拓跋宏。他不疾不徐,声音清雅,温和,像是清泉流动,“大晋朝陛下,我魏国愿意以万金之礼,聘请林芝县主为太子正妃,与晋朝永结姻缘友好之邻邦。”
厺厽 品书网 vodtw.org 厺厽。他话语刚落,一身冷酷黑衣,眼神狠辣似狼的石隧,眸光一沉,像是一头饿狼盯着食物一般,死死地盯在王琳琅身上。然后,他阴沉沉地走到王琳琅身旁,语调怪异,却清楚无比地说道,“我也要娶你!”
他言语不多,却如霹雳电火,将所有的人,都震得脑袋发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琳琅身上,带着探究,审视,怀疑,甚至恶意,仇视。
“林芝县主,竟有这样大的魅力,将三位人中龙凤,迷得团团转,真是太让人震惊了!不会是私底下,与这些人早有勾结吧?”一道恶意满满的惊讶声适时地传来,清晰无比地传入众人耳朵之中,正是一身宫装,雍容华贵的昌顺长公主。
此刻,她正用一双弯刀割肉般的狠毒眼神,毫不掩饰地看着王琳琅,似乎在看一粒低贱的砂石,而她正要把这粒砂石,恨恨地踩在脚下,碾压成粉末。
“对啊,刚刚,石太子不是说,县主救过他的命吗?难道他们都是旧识?”宋贵妃及时地接过话头,一脸懵懂,疑惑,美丽的眼眸中,尽是审视的怀疑。
有这样两个身份高贵的人,公开地质疑林芝县主,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一双双打量着王琳琅的眼眸,或是犀利,或是探究,或是怀疑,或是否定,像是万千根锋利的针,从各个方向,各个角度,射了过来,蛰得王琳琅心里微微地发凉,发疼。
“英雄为了国家的荣耀,还在流血,如今,你们是想要她再流泪吗?”一道苍老但却洪亮的声音,突然像是钟声一般响起,将那些纷纷的私语,彻底地镇压下去。
一个白发苍苍却身板硬朗的葛衫老者,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带着宝刀不老的锋利,射向昌顺公主和宋贵妃,没有丝毫的忍让和卑颜,正是谢岚笙的父亲,老国公爷——谢老太爷!
攫欝攫。他的眼睛盯着王琳琅还在流血的胳膊和腿,那张皱纹深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疼惜之色,还有一丝浓浓的嘲讽。
此话一出,宋贵妃娇俏的脸,募地一白,像是开得正盛的娇花,陡然被漫天的风雪,兜头一个浇撒,殃了半截。
昌顺的脸色也好不了哪里去,只是望向王琳琅的目光,不加掩饰,带着刻骨的苛刻,与仇恨,仿佛看着上一辈的仇人一般。
王佑像是一缕清风,从悬崖峭壁中间,从容地穿过,来到了王琳琅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圣上,我十一叔生前曾经说过,他的女儿,世间无双,独一无二,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倾心以待。如果您一定要赏赐县主,我恳请,您赐她婚姻自主!”
说罢,他那淡如清水却又寒凉如秋的目光,微微地一个梭转,将周围之人全部地看了一遍,“林芝县主,是先帝爷在世时亲封的,是我王家最优秀的儿孙。谁敢往她泼脏水,给她安置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休怪我王家不客气,我王家定会与他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明明是一个翩翩浊世的佳公子,清风明月一般,可嘴里吐出的话,却恰恰相反,寒冷如冰,带着彻骨的凉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这一刻,这位世间一等世家的士族公子,浑身流露出一股耀眼而凌冽的风华,仿佛亘古的大山一般,无论是暴风骤雨,还是冰雹飞雪,它自有一种岿然不动的傲然,融入骨肉之中的清高,以及一股隐在血液之中的杀伐之气。
这样的王佑,王子阑,看起来这般地熟悉,却又那般地陌生。就好像一头狮子,终于走出了藏身的丛林,在人前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巘戅戅。纵使皇权在握的司马绍,在一瞬间,在内心感受到了一股震撼,以及一丝淡淡的惧怕。但待他反应过来时,一股恼怒便从他心里喷涌而出,他的手指头痉挛般捏紧,但那双桃花眼却波光艳艳,说出口的话如同春风拂面,“县主,你暂且下去,去包扎伤口,整理梳洗。今日,你立下大功,待会到勤政殿,再行论功封赏。”
皇帝陛下的一句话,将隐隐的议论声,以及这议论之中可能隐藏着的种种阴谋,掐灭在萌芽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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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黑衣的王琳琅,穿过拥挤的人群时,人群像是海水一般,自动向两旁避退,让出一条道来。她迈着镇定从容的步伐,穿过这层层叠叠的人潮。那张高冷美丽的脸,似乎铺上了一层寒霜,带着一种疏离,一种清冷,像极了一朵冷冽的冰之花。
萧博安的眼睛,死死地锁在她的身上,从她淅淅沥沥流着血的伤口,到她像是镀了一层冰的脸上,再到她渐渐地远去的身影,最后到地上那一滴一滴的血渍之上,他的下颌骨咬得紧紧地,用力之紧,以至于青筋暴起,看得他身后的长生胆颤心惊,生怕主子一个不小心,将满口的牙,尽数地咬碎。
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伤流血,他直觉得有一把弯刀,在刨他的心,剜他的肉。一股藏匿在血脉之中的戾气,像是一头挣脱了锁链的怪兽,在他全身上下游走暴动。
若不是为了小舞与皇帝有约在前,他早就想冲上将那个蛮人一把给撕得稀巴烂。
不顾身后长生忧心忡忡的目光,他飞身而起,像是一块迅疾游走的云似地,一下子就窜到了呼衍越之前,“让我来会一会你的火龙枪!”明明声音凉薄如水,却偏偏眼眸如火,似乎要将对面之人焚烧殆尽。
呼衍越撤回黏在远去的王琳琅身上的眼光,落到了一身青衣的萧博安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好战的狂喜之色,继而这狂喜,变成了恼羞成怒,“不知好歹的病秧子,气息滞凝,内腹受损,明明自己都要躺进棺材了,还来掺和一脚。滚,快滚,老子虽然逞凶好斗,但也不屑欺负一个病秧子!”
“病秧子?”萧博安的声音,冷彻如冰,带着一股嗜骨的寒意。注视着呼衍越的目光,噼里啪啦,似乎有地狱的暗火,从裂缝之中漏出。
手指在腰间微微地一动,盘附在主人腰间,充当腰带的鞭子,像是一条沉睡的银龙一般,募地抽身而起,携裹着冲天的煞气,朝呼衍越流光般扑去。
“公子——!”
“公子——!”
长生,文轩齐齐惊呼出声。
公子这破败衰落的身子,再跟人动手,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呼衍越反应不可谓不快,身子像是游动的蛇一般,灵活迅疾地避开。但是他快,那鞭子更快,几乎是虚化成一道银色的碎光,以光一般的速度游动着,围着他的身子,绕了三圈。攫欝攫
咔嚓!咔嚓!咔嚓!
就在呼衍越脸色大变的时刻,数道声音在他耳边像是惊雷般响起。从那银色的鞭身,陡然地弹起无数锋利的刀刃,刀刀俱对准了他的要害。
“九折银龙鞭!”他惊愕地叫道,直觉有冰凉的蛇,爬上了他的后背。
萧博安的嘴角扬起,弯起一个半是残忍半是嘲弄的弧度,“林芝县主,王氏琳琅,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先是言语欺辱她在先,继而挑衅寻事在后,接着伤她至此,我若是再因为什么国家大义而隐忍不动,那我还算得上是一个男人吗?”
他这一番话,无疑是石破惊天,将所有之人都惊呆了!这——这———林芝县主是萧世子未过门的妻子?
萧博安目似钢刃,投掷到呼衍越身上,“我身负重伤,你也受伤在身,如此正好扯平。现在,我向你挑战,不死不休,如何?”
“你未过门的妻子?”呼衍越愕然地叫道,他虽性好色,但自认君子,从不觊觎他人的婆娘。
萧博安眼角微转,梭移到司马绍身上,嘴角微微地咧起,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只是,这笑,似笑非笑,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嘲弄。他右手执鞭,左手伸到怀中,摸出一个纸卷,轻轻地一个抖动,那一卷纸便平展开来。巘戅云轩阁yUnxUange.oRg戅
呼衍越的视线,像是受到牵引一般,落到了这张纸上。
“兹有荣国公之女,王氏琳琅,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萧氏世子,萧博安,文治武功,皆为不凡,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县主待字闺中,与世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于世子为正妻,择良辰完婚。”
呼衍越怪模怪样的腔调,在静寂一片的空地之中,蓦然地响起。它像是一具重锤,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耳侧。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张纸上。虽然距离有点远,字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皇帝署名之上的大红印章,却像是一道烙铁,狠狠地灼伤了人的眼睛。
这————这————林芝县主早就被指人了?可是,刚刚陛下怎会同意县主跟单于比武?
“不打了,不打了,”呼衍越炸呼呼地收回自己的火龙枪,手指远处一身明黄的司马绍,“哎,你这皇帝,既然已给这娘们赐了婚,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老子流了这么多血?还要落一个夺他人之妻的恶名,真是太不地道了!”
司马绍脸色微变,心中恼怒呼衍越的粗俗直接,又恨萧博安的突然之举,但他却是朗声一笑,压下心中翻涌着的种种情绪,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睨向一身青衣的萧博安,“一家有女百家求。怪只怪,林芝县主,也太为不凡了!”
“是啊,是啊,林芝县主这般不凡,几乎是文武全才,难怪会惹得你们这些人中龙凤竟相攀折?”宋贵妃娇笑着,打着哈哈。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
“走吧,回勤政殿。”一直没有做声的庾皇后说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透着一股隐隐的冷冽和清高。如柳叶一般的眉下,一双秋潭一般的眸子,轻轻地瞟了贵妃和皇帝一眼,便起身,款步走到太后身旁,礼貌地施了一礼,对着她含眸一笑,“母后,走吧!”
有着这两个最尊贵的女人带头,其他的人,像是尾巴一般,跟着后面,或是默然无言,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心绪纷乱,或是惊愕茫然,穿过弯弯曲曲的廊道,走向了深宫之中的重重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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