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后的终点是一个小渔村——霍恩当初前往望城、买船的那个小渔村。
“……如果你们帮助我回到帝都,到时候我会立刻派医生过来,还有食物以及衣物!”
霍恩也没有想到,自己还真能有履行承诺的那一天。
河岸上他们曾经推走的那艘搁浅的船,沙痕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如今的河滩上只有不断漫上来的河水,一下一下,拍打着河滩。
据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来看,这个村庄名叫“沙利村”,因为隔马洛有些距离,所以情况比较乐观。
村里一共有47人,加上那个被小孩咬伤腿、被霍恩以“行动不便”、“养伤”的借口留在了沙利村的侍女奥黛丽,一共有48人。
其中有5人患了病,因为霍恩临走前的提醒,他们的防护措施做得比较到位。因此没有大范围传染,一村子48人,到目前为止,一共感染了13人。
霍恩这一行人,除了10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乌恒也算,奥,还有个曼珠。其他剩下的21名乔装打扮的助手、仆从、士兵全部都是身手矫健的。
士兵们翻身下马,虽然人少,但都是从望城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气势凌人。
沙利村的村长被这阵仗惊到了,立刻带领剩下的村民们出来迎接。
他一看到霍恩,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旁边的小伙子推搡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堆满了褶子的脸一抖,立刻大声道:“公主殿下!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您果然是摩尔皇室的骄傲,您如约带领着医生来救治我们了!……”
一名士兵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粗声粗气道:“什么公主殿下?!你这个无知的村民,你的老眼是不是蒙了牛粪!”
士兵揪着他的衣领,顺势让他跪在了地上,“看清楚了!这是我们西卡亚帝国第九代女皇——霍恩一世!”
“啊!!!”
村长吓得瘫软在了河滩上,春雨后湿润粘稠的河土让他变得狼狈不堪,他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村民不知道是谁踢了他一脚,村长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屁股,连忙跪拜:“见过陛下!我尊敬的陛下!没想到再见您、您已经成为了启明的恒星!天授旨意!无上权柄!您是众神的宠儿,西卡亚帝国能够拥有您是最大的荣幸……请让虔诚的我表达对您崇高的敬意,请允许我跪在地上亲吻您的脚尖,请让我祝福赞颂您……”
沙利村这个地方消息封闭,当初马洛瘟疫封城他们都不知道,新皇上位他们果然也不知情。
很多村民还呆愣在原地,此刻见村长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拍马屁模式,他们也不甘落后,纷纷跪在地上用各种赞美之词往霍恩身上砸。
“奥我亲爱的陛下!见到您我仿佛看见了雨后的彩虹,您是如此的迷人与耀眼,我愿意化作您身边的风追随您而去……”
霍恩站了一会,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维克托瞅见陛下不耐烦的样子,大声道:“停!村长过来!”
村长听到被点名,浑身一抖!
他手脚发软,被两个士兵搀扶着拖到了霍恩的面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他战战兢兢道:“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维克托喝道:“废话!整个西卡亚帝国都是陛下的,她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村长被吼得浑身一震,他瞅了瞅女皇,讪讪道:“这位大人,请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陛下身份尊贵,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事情,哪还敢麻烦您亲自来处理啊……”
霍恩义正言辞道:“我当初在你们这里买船,就答应过你们,要为你们带来医生、食品与衣物!身为光荣的摩尔家族的一员,我怎能不守信用让皇室蒙羞!更何况如今我身为女皇,爱护我的子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村长连连点头,感动道:“是是是……是是是,陛下,您信守诺言,关爱百姓,您的上位真的是西卡亚人民的福报啊……外面就要下雨了,请您赶紧进到我简陋的屋子里面去,可千万不要淋湿了……”
医生们结伴去了沙利村东边的隔离区——所谓的隔离区,也就是用两间破烂的房子来安置那染病的13个人。
乌恒脚不听使唤,在女皇陛下深深的注视下也跟着去了。
村长一家诚惶诚恐地将霍恩请到了自己的住处——沙利村里面最豪华的草篷。
村长老婆不停地用破布擦拭着肮脏的长凳,他们的两个孩子扒在房间里门框处,好奇地朝外面看着——曼珠即使戴着面巾,她的身段也实在惊人,反而因为面巾的遮挡,多了一份神秘朦胧的诱惑。
她以霍恩侍女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为她轻轻地捏着肩膀。
“看什么看,两个倒霉蛋别来碍着陛下的眼!”村长把他的两个孩子赶到一边去,虽然嘴里训斥着,但眼睛可没少偷偷往曼珠身上瞅。
他为霍恩倒了一杯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从马望运河里面舀上来的。
维克托也不想喝,从假扮仆从的士兵那里将水壶取过来,将水壶举高,隔着壶口喝了一口,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才呈给霍恩。
村长不好意思地将水杯挪到了一边,佝偻着腰,以一个极卑微的姿势站在一边,道:“陛下,请原谅我们的寒酸,没有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
霍恩有意无意道:“我当初留在这里养伤的侍女——奥黛丽呢?”
她并不是关心那名侍女,而是乌恒也在,村子里都知道当初她将人留下来,她再怎么样如今也都得做做样子。
村长瞬间紧张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陛下……唉……您的那名侍女,她在您走后的半个月后,就染上病死啦……”
“我们村子里面又没有医生,自己的村民患了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呜呜呜……陛下,您惩罚我们吧,都是我们的错……”
村长老婆在屋里停止了收拾床褥的动作,拍了拍大儿子的脑袋,悄悄道:“快!罗比!从房间的窗子里翻出去!去找你的杰克叔叔!就说陛下问起了那名侍女的事情!他会懂我的意思的!快去!”
已经十三岁的罗比已经要比村长老婆高了,他长手长脚地打开窗户,立刻就将一条腿迈了出去!
守在窗外站岗的士兵瞅了一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
“啊!!!”
罗比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得腿软,“哎哟”一声跌回了房间里。
维克托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立刻前去查看:“怎么回事?!”
村长老婆紧张地揪着围裙,小声道:“抱歉!抱歉!这位大人……我们家孩子想要出去玩耍!但害怕从正屋经过会打扰了陛下,所以选择翻窗出去……”
“哼!管好自己的孩子!冲撞了陛下小心我不客气!”
妇人低下头,不敢再狡辩,连连道:“是是是……!”
霍恩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无比遗憾道:“……没关系,这不怪你们,只能遗憾奥黛丽倒霉吧,怎么她偏偏就染上了病……唉,我可怜的奥黛丽……”
村长点头哈腰道:“我仁慈的陛下啊!您能理解我真的是太好了!我这就去为您准备丰盛的晚餐……”
“哗——!”
维克托抽出长剑,冰冷的剑刃横在他面前:“干什么?!滚回去!陛下的饮食是能让你们这些平民经手的吗!”
村长脸色顿时煞白!他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一分。
“陛下累了,房间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村长老婆在屋里高声答道。
“陛下,请进……”
维克托将村长一家赶去了客厅,霍恩独占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房间。
“陛下,请问您还需不需要被子?我去村民家为您借……”
“不需要!”维克托一个眼刀过去,阻止了村长的窥视。
霍恩在房间里低声道:“维克托,控制住他们还有那些村民,我回来之前不许他们离开自己的家门半步!”
“是!陛下!”
维克托得令,立刻出去依言照做。
霍恩将曼珠也赶出了房间,她一现身,村长的眼睛简直发直,脑子里顿时什么都忘了。
“嘻嘻嘻~”曼珠甜甜一笑,摘下面巾道:“村长大人呀~你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你们平常是怎么打渔的呀?”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村长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浑身一热!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奥黛丽,立刻点头如捣蒜,洋洋得意地说起了自己的打渔生涯。
霍恩观察了一会,见稳住了村长,便将房门从里面锁上,轻轻地打开了房间的窗户,士兵很有眼力地做出了双臂敞开的姿势,准备接住她。
然而士兵只见他们亲爱的陛下一个翻身,就灵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前。
她用手指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轻声道:“窗户关上,别关死。”
士兵错愕地点头照做,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陛下扬长而去。
河风吹过,带来了湿润,拴在河边树林的马匹焦躁地踱着步——要下雨了。
霍恩形单影只,避过村民与医生们,搜寻着柴房、废墟、树林等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绿眼里是昏暗的天空,一场暴风雨正在偷偷酝酿、成型。
——那个村长在撒谎。
侦察兵带回来的消息不会有误,那染病的13人里,从性别、名字、甚至具体到年龄,都没有奥黛丽。
那为什么要说她染病死了呢?
霍恩觉得没那么简单。
放在以往,她死了也就死了,没死她也懒得操心,但如今不同,乌恒跟她在一块。
她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侍女影响到乌恒对她的看法。
毕竟……那名侍女怎么说,也都是她“抛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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