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间,数年过去,积香宗的人才局面大为改观。
这是积香宗成立接近半百之年的关键时期,以一代人二十余年成长时间为限,又二十余年生养成长,就足以发展出多个阶层,不同层次的人口与基层底蕴。
炼气后期,炼气中期,炼气前期,乃至于普通凡民的平滑阶梯顺利成型。
积香宗内,除舒家这样得了先机的幸运家族,逐渐出现不少土生土长的本宗家庭。
他们以一家数口十数口为单位,或祖上为修士,后代为凡民,或正好反过来,凡民子弟成为了修士,兴衰成败,各有不同。
但相同的,都是积香宗人的身份。
绝大部分宗内弟子祖上是外来人口,但是其父辈在宗内扎下根来,自己出生年月比宗门创立还晚,那从一出生开始,就拥有了宗籍。
其成年之后,或为附庸杂役,或为香市执事,或为内门弟子,也会融入宗门生活。
此后各有子女,传宗接代,便做到了父母辈,甚至爷爷辈。
新生代的弟子便可以称得上是祖上三辈皆为宗人,完全的本乡本土出身了。
在新生代成长起来的同时,第一代移民,除舒望生,闵莲这样的筑基长老,其他的也基本都已老迈,相继寿终正寝。
就连一向身体硬朗的辛大元都正式告老退休,颐养天年。
他已经老了,没有办法再做事,未来是年轻人的时代。
当这份辞呈递交到浮云台上之时,李柃才恍然惊觉:“老辛都已经快要满百岁了!”
这家伙加入宗门前就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四十余年过来,的确也干不动了。
“算了,以前的因果也算了结,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了。”
仔细想想,就算是炼气后期修士,干到一百岁才退休也已经够老。
他为宗门奉献了大半辈子,是时候该享福了。
于是亲自审批,准予管事长老的待遇退休荣养。
这人其实是有机会筑基的,但在最初的香道试验当中怂了,没能像闵莲和舒望生那样逆天改命。
此后,玄辛历三零七五至三零七八年间,内门弟子朱利生,洛英等人陆续筑基。
似乎是因离膺和舒长生开的好头,后续弟子们大受激励,再有充裕的资粮供应,人才便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这其实也有李柃暗中洗白黑吃黑所得,逐渐将大笔海盗财富消化吸收的原因在。
为了制造更多筑基真传,他是不惜代价的,几年间就花销了数十枚筑基丹,惠泽五十余人次。
结果还算令人满意,短短几年内便再添两名筑基弟子。
于是,李柃继续将大笔资粮开销在此,积香宗人才辈出,新的香品也陆续有成。
玄辛历三零八零年,宋阳筑基,李柃发布玄台香。
玄辛历三零九零年,李柃发布结愿香,辟寒香,再数年,又一名为罗道的弟子立功晋升。
玄辛历三一零零年,李柃发布熏肌香,打通香道修炼途径,渐至关键之境。
玄辛历三一一零年,李柃发布飞气香,更进一步完善香道修炼体系,更具自洽性的炼气筑基体系建立起来,杨子莹晋升。
……
“时间过得还真快,这一转眼工夫,又到积香宗举行焚香盛会的时节,又有展销会可逛了。”
“首届北海珍宝巡回展销在四十年前成功举行,此后每隔十年举行一次,与宗门大庆相互绑定,如今已经成为知名节日,这成交额也是节节攀升,听说今年准备充裕,有望突破百亿大关呢。”
“隔壁珍宝阁也曾举办过不少类似的大会,但那些个奸商哪里有积香宗厚道,这里的焚香盛会可是实打实的分享香品,赠人机缘的,还有投彩,博戏,美食节诸般花样!说起来,还是李宗主懂我们这些散修呀。”
“是呀是呀。”
就在这时,几名谈论着的散修突然看见,天上有一群人飞过。
“咦,那些都是筑基修士吧。”
“不错,那是积香宗二代诸真传……”
“足足七大真传呀,李宗主可比隔壁九灵门的祖师石大师强多了!”
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如今,李柃的弟子们也开始走上北海修仙界的舞台,开始执掌宗务,为宗操劳。
常来九畹岛的散修们和各路商旅都见过他们,并无一人雪藏。
离膺等人此行前往的地方是宗内山门,不久之后,即至峰巅广场,行至议事大殿。
“宗主到!”
不久之后,执事唱喏,一道遁光从远方飞来,人尚未至,香先入鼻,幽幽然然飘逸四方,整个殿堂顿时如同云雾缭绕,其质似空谷幽兰。
这些年间,李柃发明熏肌,飞气二香,都是过去炼体,炼气的补益,结合下汙渊时的精神洗练,身上体香愈发纯粹,终于能够在物质世界轻易显现。
常人以为他所用是熏香,实质上是积香法域初成。
众弟子面向上首宝座,待得李柃坐下之后,齐齐参拜,口中称道:“拜见师尊!”
“嗯。”李柃应了一声,目光环顾,一个个或老成,或年轻的面孔映入眼帘。
大弟子离膺为人沉稳,个性持重,执掌宗门商业诸事,常与各方接洽往来,多年历练,堪称刚柔相济,八面玲珑。
二弟子舒长生为人洒脱,性情开朗,虽有怪癖,却不失为磊落之辈,所修法诀为腐尸恶秽,尸瘟香神,近些年亦攻毒道,实力愈发高深。
三弟子朱利生治学有方,颇有其师之风,协理天工院诸事,善法术研究和香方探索,深得积香真传,兼为编修。
四弟子宋阳敦厚勤勉,任劳任怨,负责宗内杂务得心应手,为广大同门所信任,与离膺一内一外,堪为左膀右臂。
五弟子洛英以厨入道,誉满北海,创有人间百味与香食烹饪之法,多有前辈高人赏识,亦前程可期。
六弟子罗道为人骄傲,清高冷峻,但才情过人,学院时期就以炼气未满周年,创下积香宗内晋升筑基之记录,所修法诀为天香引诸法,精修龙火香神。
七弟子杨子莹博闻强识,聪明伶俐,善触类旁通,兼修百家,主修之法并非宗内所传香道神通,却反而是香阵,香丹,香器诸般旁门,修有飞气香神。
足足七大筑基真传,比过去丹道大师石玑子几百年间攒下的基业还要更加底蕴深厚,所以就连散修们都知道,积香宗的祖师李柃比石玑子强,积香宗的前途也比九灵门要光明得多。
李柃本人,自然也是颇具成就之感的。
“师尊,不知您召我等所为何事,可是香市展销会那边还有什么重要之事吩咐?”
见礼过后,大师兄离膺代表师弟师妹们出列发言,询问李柃今日相召缘由。
但疑惑的是,在场只有自家师门之人,并无其他宗内供奉,长老,就连师娘也未曾出面,看起来又好像不是宗门庶政。
李柃道:“非是如此,我今日召见你等,是为另一要事。”
众弟子闻言,俱皆面面相觑。
李柃道:“数十年来,你等陆续筑基,名声逐渐显现于内外,各自也结交过一些道友朋党,也该是时候自立门户了。”
离膺等人讶然,舒长生面露激动之色,洛英和杨子莹则是一片茫然。
“自……自立门户?”
“难道说,我等在宗门任事的历练合格了?”
“哈哈哈哈,师尊果真信人,我舒长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李柃看着弟子们不同性情志趣之下的不同表现,淡淡一笑,开口道:“离膺,你常结交三教九流,可创闻香教,烧香辨材,交流论道;
舒长生,你志在力战,修神通道法,可创神香门,护法卫宗;
朱利生,你好学术研究,精研各种技巧,法门,可创传香道,弘我道统。
罗道,你才情过人,擅于天香,可创天香派,修仙问道;
杨子莹,你博学多才,兼修百家,可创焚香门,探索旁门术用。
至于宋阳,洛英,你们夫妻二人可创百味门,继续经营百味楼与香食之道的事业。”
弟子们的秉性,志趣,李柃这个做师尊的数十年间看在眼里,多有过问,引导,自然了如指掌。
这种安排并非强制性的指派,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规划。
弟子们激动过后,有些不解道:“师尊,自立门户所需福地从何而来,是否我等仍在宗门附属灵岛立业?”
李柃道:“这些年来宗门屡番海外置业,又与金钱会深入合作,多有收获,都是在为你们开宗立派作铺垫,你们所创者也只是派系,而非道宗,仍在我积香宗道统之下,条件早已满足。
我所希望者,是分家不分宗,香道始终如一,当奉积香宗为根本,但宗内体制,各行其是,每有弟子探索道途,都分出去,引向不同方向,各自经营结果也各自享有,不归公中管辖。
也即是说,我们的道统是一统的,法统却分多脉,称为一宗多脉。”
他继续说道:“其他道途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也称宗,那也称门,各自都秉持自我理念,相互不服,又因先祖贡献不以,世系逐渐混乱,竟然渐至难以溯源!
时至今日,修仙界已然是法道天下,但是法道由来,以及正本清源的道祖谁人还知?各派祖师都有各自的说法,彼此争论不休,这是文化源头上的不统一。
如若香道能成主流,我等之名隐去亦无不可,但我等为小众,不应如此行事,从今便要为后辈晚生计,梳理清楚各自法统和传承渊源,以便万世流传。”
世间人难长生,而宗门,世家,教派流传万千年只是等闲。
但在流传的过程当中,子孙后辈不知先祖,先祖难料子孙后辈之事时有发生。
一个凡民,可能知道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但却未必知道太爷,太奶,祖宗往上多代的名号与来历。
往往只有留下族谱的大家族,或者积年富贵的豪门望族,才会知晓这些。
这是一种继承关系,亦是财富和凝聚力的表现。
当然,这里面也有负面的东西,比方说封建家长的弊端,比方说历史的包袱……
但李柃清醒认识这些之余,看重的是其益处。
现代化的工业时代,社会讲究原子化,主张个人自由,国家一统,这里的时代背景是大前提。
修仙界多为强者大能执掌,一人之力可敌一国,宗门世系也意味着血脉,道统等等重要之物的传承,不可不察。
所以,工业社会搞这一套是开倒车,但修仙社会搞这一套,却是正本清源,造福万世。
只有如此,后世香道修士才是有传承,有道统,有法门的三有修士,不至于轻易流散出去,沦为其他道途的附庸。
除此之外,这种名分与地位也关系着创立道统的因果,李柃欲证大道,隐约察见了其中的玄机,要将香道气运收摄。
这也是天经地义。
众弟子对此倒是并无异议,他们为二代世祖,同样是香祖之一,享有着不小的道途权柄。
但成为大修士,对他们而言过于遥远,此刻考虑更多的是具体的细节操作,比如门派如何选址,弟子如何招纳,彼此之间如何相处等等。
李柃道:“既然采用的是一宗多脉的体制,那么即便法统上各自独立,仍然需要遵从统一号令,服从宗门的大局。
你们仍为积香宗弟子,各脉子弟,晋位真传者仍然要入籍,但相应的,各自享有继承宗位与在此任职的权力,甚至后世宗主也必须从各脉首领当中产生。
其他首领则为宗门长老,具有参议之权,相互制衡,这是依仿古之大宗峰主的制度。”
李柃大致阐述了一番分权的思想,但在这里,更多是结合修仙界强者一言九鼎,余者莫不服从来说,相互制衡,只适合同阶大境界的情况。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支脉与宗门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协调各自利益的办法了,避免峰主制度的弊端。
李柃做了几手准备,最坏最坏的情况,也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哪怕后辈不肖,多有内斗,搞出些什么靖难之役,夺门之变的把戏,也要给自己把肉烂在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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