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之气始终未见退散,反而有变本加厉的感觉。尽管宋梁两国交界的水乡很多,可是依然免不了酷暑的折磨。
在这样的季节,也只有彻底的到了后半夜,才能真正的感受到凉爽的感觉。在一方破旧的宅子里,偶有烛火闪烁,几个头戴恐怖面具的人,站在院内,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了。
在这众人之中,一个头戴恶鬼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院内,一丝气流都没有带动,让这些武林高手,都觉得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参见首领!”
所有人恭敬的行礼,只有一个人,戴着四角恶鬼面具,头上刻着一个“元”字,显得有些不太适应这一套。
“元,你怎敢对首领无礼!”
狼首面具的人,此刻正恶狠狠的盯着林澈,显然是觉得他太过放肆。
“哦,不好意思,我还是实习的呢,不算组织的正式成员,这要是给首领行礼,那才不合理吧!”
林澈笑嘻嘻的说道。
“你!”
“好了!”
一个极为嘶哑的声音响起,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这次任务虽然凶险,但你们都活着完成了它,做的很不错!这是你们的赏金!”
首领看向了月,月将准备好的东西,用真气一推,平稳的放到了执行任务的各个人手中。
所有人,都有那么一大叠的金、银票,只有林澈是什么都没有,这下也让其他人知道,林澈这小子,确实是不为钱而执行任务。
“这次,你们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可以给你们安排大休!”
其他几个人早已经笑意挂在脸上,只是狼狗拱手行礼,十分恭敬的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如有什么任务,请首领尽管安排!”
按照寻常来说,此时就像老师说,可以放长假,让大家休息一下,而突然有那么一个学习标兵,大义凛然的说,自己不累,还可以继续学,还要继续学。
狼狗就是这么一个学习标兵,这倒是让林澈觉得有些好奇了,难不成是缺钱了?
其他人倒是并不觉得奇怪,或者是想要责备的意思,只是当成是寻常的普通情况。
“等安排吧!”
首领嘶哑的声音,淡然的说道。
“是!”
狼狗恭敬的答道。
“这是下一次对接的暗号!”
首领将写有暗号的纸随手一抛,这几个手下纷纷小心拿在手上,确认之后,统统焚尽。
“他们的账算清了,咱们也该结账了吧,首领!”
林澈双手交叉,作出一副讨债的人的样子。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澈喝首领,更有甚者,杀气都暴露无遗。
“你们都退下吧,元,你留下!”
其他人纷纷行礼告退,这狼狗临走时,看到林澈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还恶狠狠的看了林澈一眼,林澈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待众人散去之后,此时的林澈,似乎也放下了这所谓的上下关系,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哎,这次,可差点豁出去小命啊,首领!这拿命换的东西,可不能敷衍我啊!”
首领并未出声,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子,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你对这次的任务,有什么看法?”
首领没有直接告诉林澈想要的答案,而是先问了他关于任务的理解。
“任务?不是挺好的嘛?人也护住了,事可能没按剧本来,不也算是完成了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点误差也可以理解,总之,挺好的!”
林澈靠在柱子上,摘下面具,将它把玩在手上,平淡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
首领嘶哑的声音反问道,显然是想听这小子的真实想法。
“您这心知肚明的,怎么还反问起我来了!”
林澈有些无奈的笑道。
“说说你的真实想法,你想知道的,我会补充进去!”
首领淡漠的看着他,这倒让林澈觉得有些奇怪,这是在怀疑自己?还是在考验自己?
“嗯,怎么说呢,这次的任务虽然算是完成了,但大体上来讲,只能说是一个不失败的任务。”
首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首先,这次的目的,应该是在梁帝死后,让二皇子杨典登基,从而让司马广彻底掌权,这样,他就能号令整个梁国的军事力量,包括现在和他对抗的陈松山的军队。
只有有了绝对的控制力,那就将无方教清除的比宋国还更干净。这既是我们的目的,也是司马广扫清障碍,并最终完成他的诉求的关键一环!”
林澈转动着手上的面具,淡然的说道。
“所以,从这点来看,我们的目标远还没有达成,甚至可以说是失败的。因为杨坚上位,背后扶植他的无方教,反而获得一股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还因为司马广的存在,让杨坚对他们不得不更加的依赖!”
首领点了点头,似乎表示了认可。
“其二,我感觉任务的布置和安排,也有一些问题!你我都知道,二十年前宋国发生了什么,这次在梁国,这些人基本上是复刻了当年的情况。皇帝突如其来的死亡、凭空出来的圣旨和两个顾命大臣、禁军反水、太监总管暗通款曲、京都守备被他收买等等,无疑跟二十年前相差无几,难道你就没有特别留意一下这些环节吗?”
林澈停下了手中转动的面具,看向了那个首领,只是首领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所以,在此的计划,虽然有‘蛇’易容成司马广,算是也有一个第二手准备,但我觉得,明明可以一次性达到目的,为什么要绕来绕去,还换来一个不尴不尬的僵局?”
林澈看着这个首领没反应,又自顾自的转动、玩弄手中的面具。
“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打算,那我也觉得可以理解。”
首领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嘛,就是这次任务,内部可能有鬼。”
首领有些好奇。
“哦?”
林澈笑着摇摇头:“你这好奇,是装的吧!”
“你接着说!”
“嗯,这次的任务呢,合作双方就是我们和司马广,首先,出问题的在他那个方面,太监总管何求、温钧、京都守备和董志孝、郭旬,这些人里面,应该有不少是司马广这边的,但是都反叛了。我想,司马广应该对自己的属下,也少不了会留个心眼,有什么异常的人接触他们,他应该都会知道,尤其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所以,在这些人日常的接触人中,或者司马广自己的人中,早就有无方教的人!”
林澈将面具抛向空中,然后又单手抓住,反复的做着这个同一的动作。
“换做是我,肯定是将杀器安插在敌人内部,最为致命!同样的一点,也适应我们‘夜’这个组织!”
林澈一边无聊的抛着面具,一边看了眼这个无法看情面容的首领。
“我们组织自己内部,应该有把消息泄露给无方教,而看你这次的安排,拆散了六凶将和六恶将,如果除去任务的安排,我想,内鬼这个因素,也是少不了的吧!”
首领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这到底,是那几个没来的里面的有鬼呢,还是来了的这几个里面的呢,这个我就不大看得出了,毕竟刚来而已。不过,我想你可能大概有数了!”
林澈继续无聊的玩弄着手上的面具,也没有再说下去。
“就这些?”
“目前,就这些吧!还希望首领大人您点拨一下,说不定我会有新发现呀!”
林澈笑意盈盈的看着首领,等待着他的解答。
“你说的第一点,确实没错,我们的目标,就是铲除无方教这个祸害,但无方教,在整个中州上都有势力的分布,就算让梁国像宋国一样,对无方教不惜下下血本,可能可以去除一大批的毒瘤,可是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的谨慎,甚至沉寂下去,再次积蓄实力!”
首领嘶哑的声音,淡然的说道。
“难道说?”
林澈惊诧的看着自己的首领,似乎想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
“没错,这次的任务,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梁国的无方教和宋国一样,相反,我想让他们掌权,获得军队,这是无方教从未染指的地方,我要让他们逐步走出地下,走到台面上来!”
林澈点了点头,似乎摸清了这一层关系。
“所以,宋国其实是你故意这么安排,一来,可以正面削减无方教的实力,让他们内部紧张起来,让很多杂鱼或者低级别的人,成为惊弓之鸟,以便可以能摸清大致的情况。二来,可以削弱宋国的国力,也算是为二十年前的仇恨,能够复仇而铺路。三来,用宋国无方教的事件,故意打草惊蛇,从而促成这次的梁国之乱,让他们掌权,走上台面!”
首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看向了夜空。
“无方教,并不是一股普通的势力,他们就像是附骨之蛆,在整个中州大陆上寄生、繁衍。他们到底牵扯多深、覆盖多广,无人知道。妄想硬来,一次性消除他们,并不可能实现,赵祁睿就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所以,只有在他们最得意、最自信的时候,只有在他们彻底认为安全,并敢于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彻底清除他们!”
林澈面色深沉,似乎也陷入了思考。
“可是,就像你说的,宋国、梁国,乃至整个中州大陆,都有他们的势力范围。那光是梁国,恐怕不至于让他们能全部占到台前,毕竟,经历过好几次的血洗,他们的安全感,不见得会这么容易被满足!”
首领默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所以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澈面色愕然。
“难道……”
首领看向了林澈,点了点头。
“中州太大了,国家也太多了,这才让无方教有了这么一个,可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办法。若是,这中州的国家,只剩一个,不论他们目的是什么,他们也只能被迫集中,那个时候,才是最佳的时机!”
“所以,你在其他国家,也安排了同样的棋子,只待天下大乱,有个英雄人物能够站出来,一统天下?”
首领不置可否,林澈倒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哎呀,老实说,我觉得你这个方案可行,只是,咱们活着的时候能看见嘛?我可听说‘好人不长命,恶人活百年’啊!”
这之后是一片静默,二人似乎很有默契,并没有觉得尴尬。
“二十年前,赵祁睿联合当年的周尚书、京都守备何守常、还有已经死了的大学士杜进,太监总管许良,曾经的太傅傅衡、还有他当时的岳父董太师,一同布了一个和梁国差不多的局。”
首领突然讲起了二十年的故事。
“那些人,在当时算是关键人物,但是,也有不少隐形人物,很可能也牵涉其中。当今太师高嵩、西军柱国程霄、东北柱国吴国庸、已经死了的南军柱国陈博远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
林澈点了点头,静静的听他说完。
“而就像你说的,当时大皇子那一派,肯定也出了‘内鬼’,从大皇子回京,到赵祁睿篡位,一直有人在秘密的输送情报。才让赵祁睿能步步为先,打得大皇子措手不及!”
“那些人是谁?”
林澈面色肃然的看着首领。
“还不清楚,该杀的、能杀的,我都杀了,剩下些,只有等待机会的出现了!”
“你在二十年前,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首领眼神复杂,他看着林澈,一时间无话。
过了一阵子之后,他稍稍的叹了口气,说道:“算是大皇子这一派的吧,和赵祁睿有大仇,和无方教,也有大仇,和很多人,都有仇!”
然后首领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犹豫?该不该向赵祁睿复仇!”
林澈楞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我只是在犹豫,该怎么样向他复仇!”
首领不置可否。
“我杀赵奕凛,也只是有点小波折,可是杀一人而乱天下,天下人又何辜?这种事,我却做不到你那么洒脱!”
“那还要继续合作吗?”
林澈笑了笑,又开始转动起自己手中的面具。
“咱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而我,对你接下来的计划,也十分好奇!”
首领笑了笑,微微点头说道:“当日,你和曹珩在换月台对赌,可是赢了一把剑?”
林澈面色一紧。
“你如何知道?”
首领负手而立,淡然的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就是我送给他的,准备让他带回魏国,从而让魏国的棋,也动一动!”
“所以,下一站是,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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