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倒下时远远地看见有个模糊的人影在逐渐靠近,只不过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张璁恢复意识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紧接着又坐了起来,四处一看,就见小元夏浔和张忠三人也都躺在一旁,心中不由安心几分。
四人躺在杂乱无章的草堆上,石头砌成的墙壁密不透风,只留着房顶上有一处通风口,几缕阳光从上面照进来,门是被麻绳粗的铁链锁着。
就在这时张忠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见张璁已经坐了起来,问道:“这是哪里?”
张璁见张忠也醒了,说道:“你也醒了啊,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醒来咱们就在这里了。”
张忠也坐起身来,抬头四周看了看,无奈一笑说道:“这真的是刚脱虎穴又入狼窝啊。”
张璁见他说得有趣,不禁问道:“刚见兄台时是在宁王府里,不知兄台何事被宁王追杀?”
张忠苦笑一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张忠,本姓许,幼时家贫养不起,父母将我送入宁王府做了太监,小孩子时恨我父母不要我,此时宫里带我的老太监姓张,我便跟着他也姓了张。”
张忠苦笑一下,又说道:“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父母不容易,于是又回去找我的亲生父母,此时才知道他们将我送走后十分自责,不久也死了,只剩下哥哥还在,于是我便多方打听他的下落。”
张璁听他说就知道这又是一个悲剧的开始,于是又问道:“那你找到他了吗?”
张璁神色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很自豪地说道:“找到了,他是我们家最出息的一个人。”
张璁从他的神情中能看得出来,张忠对他的哥哥的确是非常地敬重与敬佩,语气中充满了敬畏之心。
“原来哥哥早已中了进士,我听到时高兴得睡不着觉,替他开心。后来听说他又去山东当了知县,流寇作乱时绥靖安良有功又升山东佥事,此时哥哥也知道了我,我们兄弟二人时时通信,互道衷肠。”
张忠语声低沉,诉说着他的哥哥。
“你哥哥找到你也肯定很高兴。”
张璁见张忠神态低迷,安慰他说道。
听到张璁这么说,张忠果然笑了一下,神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说道:“那是当然了,哥哥自然是十分高兴,自从知道我在宁王府当差,于是便申请调回江西,不久之后果然调了回来,直接升了按察副使。”
听到这里,张璁心中一动,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关系,但是又不知道在哪里,于是又问道:“那后来呢?”
张忠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调回来后却是我哥哥的坟墓。哥哥执掌江西法令,宁王一党专横暴戾无恶不作,我哥哥便严加惩治。”
张忠又说道:“哥哥虽然权力不小,但也受到节制,按察使柳慕白与宁王沆瀣一气,哥哥忍辱负重,与巡抚孙燧合计要将宁王不法之事上报皇上。”
张璁眉头紧锁,心想只怕他的哥哥已经遇害了吧,心中这样想但是也不太敢问,于是又说道:“后来呢?”
张忠冷哼一声说道:“宁王果然无法无天,竟然派人捉拿巡抚孙燧大人,我哥哥见状为孙大人辩驳,宁王记恨在心,竟然将他杀害。”
说到这里时张忠终于眼角流下几滴眼泪,闭眼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张璁叹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
张忠忽然又说道:“在我哥知道自己即将遇害前给我送来一封信,叫我有什么事情找他的好友给事中张汉卿,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寻常书信往来,直到他出事我才知道原来他已经预感到了。”
“后来我找到张汉卿大人,原来哥哥也给他送了东西,那是一本诗集”,张忠说道。
“诗集?”
张璁出声问道。
“不错,诗集,《文天祥集》。”
张忠也叹了口气说道。
张璁心中感动,原来他哥哥已经做好了舍生取义的打算。
张汉卿大人就对我说:“宁王府必然要造反了,你哥哥是要做文天祥吧!”
张忠脸上悲痛之色逐渐显现,说道:“哥哥一生为民,竟然受到如此对待,我又怎么能看着他含冤而死。”
这时小元和夏浔已经醒了,只不过她们没有出声,静静地坐起来,听张忠说他的哥哥。
张忠停顿了会又说道:“于是我便回到宁王府开始搜集他们的证据。果然在我仔细搜集之下找到了不少证据,就在我准备将搜集到的资料交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对方只是为了将我的证据骗走,并且已经通报给了宁王,于是我便抢先将证据藏了起来,我也趁机藏了起来,那一次正好碰到了你。”
张璁知道他说的是藏在廊下那次。
“你哥哥,可是许逵?”
夏浔忽然出声问道。
张忠立刻问道:“你知道我哥哥?”
夏浔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哥哥曾经给锦衣卫上过密报,其中有关于人口失踪之事,正好我查阅过。你哥哥是个英雄。”
张忠朝着夏浔点了点头,说道:“谢谢!”
张璁听完后说道:“你们兄弟都是英雄,你哥哥为了百姓揭露宁王残暴,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你同样如此,让人敬佩。”
张忠摆手说道:“我只想为我哥哥讨回公道。”
“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张璁非常肯定地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走路的声音一轻一重的。
“装作还没醒来。”
张璁低声说道。
四人同时身子向后一倒,又躺回了草地上。
哗啦一声。
门被打开了。
张璁微闭着眼睛看了一眼,是个老汉。
老汉肩膀上扛着一圈麻绳,走起路来塔拉塔拉,一脚撑地走路,一脚在后面拖着,感觉吃不上力气。
老汉走到四人跟前,看了一眼他们情况,将肩膀上的绳子扔在地上,说道。
“晦气,抓了四个人只有两个男的,看来这两个女娃只能以低价卖给他们做窑鸡了。”
说完还啧啧两声,似乎颇为可惜。
老汉蹲下拿起一截绳子比划了一下,走到张璁身边蹲下,拿起他的手放在身子上用绳子将他双手绑住。
张璁眯眼看着,见老汉捆绑手法一般,以他当警察的经验完全可以挣脱,便任他将自己绑了起来,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老汉将张璁绑好后又走向张忠。
张忠见张璁没有反抗,心想他定然是有什么安排,于是也任他绑了起来。
四人被一根绳子绑了起来,连成一个串,张璁在前,跟着张忠夏浔和小元。
老汉做完这一切后,从腰间取下一个烟袋,坐在门槛上抽了起来。
张璁从里面只能看见老汉坐在门槛上的背影,左手食指和拇指从放在旁边的布袋里捏起一小撮烟丝按在烟锅里。
然后拿出一块火石来点上。
“啵。”
使劲吸了一口,然后吐了出去。
张璁心说你在草房边上抽烟,也不怕点着了,心也够大的。
老汉抽了几口后,将烟锅在旁边磕了磕,说道:“这几个人怎么还没醒?”
张璁知道此时得醒来了,动了动身子,身下的草顿时响了一下。
老汉回头看了一眼,张璁挣开眼睛,假装十分震惊。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绑着我们?”
张璁高声叫道,显得十分着急。
其他三人见到如此情景,也是假装刚刚醒转过来。
“你是谁?为什么绑着我们?”
“快放了我们,不然要你好看。”
老汉朝着张璁几人嘿嘿一笑,露出半边黄牙,市侩地说道:“老汉才不管你们是谁,你们也不用管老汉是谁,在老汉眼里你们只是老汉的烟酒钱。”
张璁立刻接口说道:“我们有钱,只要你放了我们,我们可以给你足够的钱。”
老汉嘿然一笑,“你们再有钱,老汉也得有命花,自打你们进了这烟墩岭,你们已经成了上面人盆里的肉,老汉可不敢私自将你们放了。”
张璁一听这话,立刻就知道这人定与失踪人口的事有关,既然这样不如就将计就计,看看对方什么来路。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那个老汉惊喜地叫道:“赵大人,您今个来得挺快的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现在工程吃紧,都在铆足了劲儿干,一听说你这里到了新人立刻就来了。”
老汉笑嘻嘻地说道:“赵大人啊,现如今这烟墩岭已经成为人们的禁地,实在不好抓人了,不知道今个您能给什么价?”
那个赵大人没好气地说道:“你个贪财老鬼,上一次卖的那几个钱花完了啊,如今还是之前的价格,一个青壮劳力5两,父母老人一律二两。”
“哎哟喂,赵大人啊,你是不知道如今这人难抓啊,这可是我废了好大劲才抓回来的,您……”
老汉话未说完,就听见另一个人说道:“废话少说,这个价是上面定的,也不是我给你的,有本事你找宁王自己说去。”
“这……”
老汉一时哑然,陪着笑脸,说道:“是,是,赵大人说的是。”
“见机行事。”
张璁朝着几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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