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表情与他平日里明澈的嗓音不同,他此时的嗓音略有几分低沉,富有磁姓,比之前多了几分成熟。
天庸公主笑道:
“阿墨来了,坐。”
语气竟是毫无芥蒂,仿佛他与房承凌在代乐乐一事上产生的分歧根本不存在一般。
房承凌走到她对面坐下,却听她道:
“你这样子,我还真看不习惯,不过虽比你之前的容貌差了些,倒也像个温雅公子。”
他如今的容貌是吃了一种秘药之后变化而成的,需服下解药才可变为原来的样子,至于他原本真容如何,从天庸公主的天姿国色中大约可以窥见几分。
房承凌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有一丝响动,他立刻警觉地向门外看去,影在门外恭敬道:
“禀主上,公主,方才有人偷窥,被属下抓住后已服毒自戕。”
“嗯,你继续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屋内两人都皱起了眉头,被人盯上了,看来已经有人查到了天庸这条线。
“有人怀疑你了,知道是谁吗?”
天庸公主问道。
房承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心中有数,皇姐不必担忧。”
陆想到6择近日对他的关注,他怕是猜不到也难。
天庸公主没有再问,反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听说你对常乐公主有几分上心?”
房承凌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说道:
“不是上心,我此生只要她!”
天庸公主的表情变了变,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压抑着怒气道:
“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仇人之女,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难道你忘了母后的仇和谢家灭门之仇吗?!”
房承凌看着皇姐那张充满怒气和仇恨的脸,不禁心疼起来,他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低声道:
“我没忘,我会替母后和谢家满门报仇,但乐乐她是无辜的,皇姐不要……”
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无辜,难道我们不无辜,母后不无辜,谢家满门不无辜吗?她父皇造的孽,就得由她来承受!”
天庸公主气愤地将手抽了出去,接着道:
“更何况她妄图勾引你,扰乱你的心神,你应当知道我此次是为什么而来。”
房承凌沉默了半晌,才道:
“皇姐,她已怀有身孕。”
“什么?你!”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房承凌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可见天庸公主用了多大的力气。
二人一站一坐,天庸公主颤抖着手指向他,说道:
“你竟与她那个了,还让她怀有身孕!”
“我此生只会与她孕育子嗣,还请皇姐放过她。”
从小到大,他还从未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对待天庸公主。
二人僵持了许久,天庸公主强行压下怒气,冷声道:
“你竟这样来威胁我……算了,你来到无夜国这么久,有没有拿到颖妃的信物?”
“已经确定信物就在乐乐的公主府,只是如今还未找到。”
说起来,房承凌之所以选择成为常乐公主的驸马,就是因为得知如今无夜国皇帝帝位来路不正,乃弑君所得。先皇所属意的并不是如今的无夜皇,而是他的皇兄二皇子,拟好的传位诏书在代乐乐的母妃颖妃手中。
只是颖妃早逝,他们找遍了她生前居所,却一无所获,于是猜测她恐怕是将诏书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常乐公主。经过房承凌的调查,颖妃生前确实给过常乐公主一枚玉佩,只是不知被她放在哪儿。若是得到当初的传位诏书,再将之昭告天下,无夜皇定会帝位不稳,届时定要让他声名狼藉地死去!
“务必加快速度,皇叔那边,也快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天庸公主听了房承凌的话,脸色稍缓。
“皇姐放心,母后和谢氏一门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房承凌说完就起身出门,虽然天庸公主并未向他承诺什么,但只要确认乐乐怀有身孕,她就绝不会再对乐乐动手。
果然如房承凌所料,他走后,天庸公主便将埋伏在公主府的人调了回来,她虽今日才到达都城,却在昨夜就派人去刺杀代乐乐,却因为房承凌在她房内守了一夜,不得不取消行动,只等日后有时间再动手。
“既然你腹中已有阿墨的孩子,那就等你生下孩子再杀你也不迟……”
天庸公主看着面前空了的茶杯呢喃道。
不知为何,代乐乐总觉得房承凌对天庸国的人有些忌惮,或许他和天庸国的人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这么一想,她倒是对今夜的宫宴有了些兴趣。
“公主可在房内?”
正想着事情,就听见房承凌询问的声音,小丫鬟答了一声“在的”,紧接着水晶帘就被拨开,一身蓝色官服的房承凌走了进来,代乐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却现他一边脸有点红,与他白皙的肤色对比有些明显,她不由问道:
“你脸怎么了,被人打了?”
房承凌走到桌边坐下,毫不在意道:
“无事。”
见他不肯说,也就没有追问,只是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是怎么弄的,应该挺疼的吧?
“你的脸,不处理一下么?”
她说完,才发现房承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好像闪着细碎的光芒一般。她就又加了一句,说道:
“晚上要出席宫宴,我是怕你到时候丢了公主府的脸!”
房承凌突然笑了,说道:
“原来公主这么关心我……会给公主府丢脸,那我就处理一下好了。”
说完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放桌上,看向代乐乐,他说道:
“公主来给我涂药吧。”
代乐乐被他前半句话说得心中一紧,听了后面那句忍不住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想得美!”
房承凌没有坚持,自己打开瓶盖涂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代乐乐看着他涂药,问道。
房承凌动作一顿,又继续涂了起来,说道:
“闲来无事,到公主这儿坐坐。”
从皇姐那回来之后,总想来见见她,就算被她恶语相向也无所谓,谁能想到有这么个惊喜,乐乐对他也并非全然无情。
“本宫的房间是你消遣的地方吗?我都已经从主院搬出来了,你是想让我连偏院也住不成是吧?”
代乐乐气从心来,忍不住踢了他坐的凳子一脚。
房承凌忍不住又弯了弯唇,说道:
“早跟公主说过,有气就冲为夫来,凳子可不会像为夫一样,会让着公主。”
代乐乐显然也想起了那天踢凳子伤到脚是事,轻轻“哼”了一声,没再理他,反而叫了小丫鬟进来替她梳妆,虽说晨起时已经梳过,但因为今日要见的是天庸国来使,不可像平时一般随意。
她坐在梳妆台边,小丫鬟替她拆了头仔细梳着,过了好一会儿,房承凌都没有一点离开的动静,代乐乐抬眼就从镜子中看到他专注的眼神,甚至现她看到自己,还对她笑了笑。
代乐乐立刻低下头,心跳得有些快,口中却不依不饶道:
“你怎么还不走,看这些很有意思吗?”
“确实挺有意思。”
房承凌温和地回答道。
代乐乐撇了撇嘴,又不理他了。等代乐乐收拾完毕后,她发现房承凌不知何时躺在屋内的软榻上睡着了,安静俊秀的睡颜看起来格外美好,至少比他醒着的时候似笑非笑的样子要无辜得多,也顺眼得多。他之前脸颊上的红肿已经淡了许多,却依旧明显,大概是他皮肤太白皙了吧,代乐乐默默地想着。
代乐乐没有吵醒他,带着小丫鬟蹑手蹑脚地出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叫醒他,大概是现在的房承凌太过无害的原因吧。
直到代乐乐轻轻地将门带上之后,房承凌才轻轻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笑意,她嘴上说着要赶自己走,最终还是不忍心叫醒自己,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柔软吧。这么想着,他又闭眼睡了过去,做了个好梦,梦中,代乐乐终于承认了她对自己的心意,他们一起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喂,房承凌,快醒醒,该起身去皇宫了!”
房承凌被代乐乐从美梦中吵醒,有些意犹未尽,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乐乐要何时才能明白她对自己的心意?
大殿之上一片其乐融融,代乐乐和房承凌坐在皇帝的下,她刚端起一杯酒,就被房承凌截住了,他还振振有词地说道:
“公主今日不宜饮酒。”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把酒杯放下,不过暗暗瞪了房承凌两眼。
房承凌轻声道:
“你若要喝,等回去后我陪你喝。”
“谁要跟你喝!”
代乐乐气哼哼地说道。
房承凌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刚好有有找他寒暄,他只好做出一副温和的样子应对那人。
代乐乐正闲得无聊,就发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看了过去,却是陆择,他像是有什么要表达,见她看过来,便向她身旁的宫女点了点头,那宫女便上前替她添了一盘糕点,期间偷偷递给她一张纸条,代乐乐疑惑地向陆择看去,就看见他向自己微微颔。
代乐乐偷偷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看见纸条上的内容时,差点笑了出来。以前是自己想方设法见他,要挟他和自己一起逛御花园,如今却是他约自己在御花园相见。
虽然好笑归好笑,但是陆择的目的她也能猜到几分,大抵是为了房承凌的事,他上次就提醒过自己,如今怕是又有了新线索,思及到此,她对着陆择轻轻点了点头,禁军大统领陆择这才移开视线。
恰好这时,殿门外的太监报道:
“天庸公主到。”
代乐乐立刻坐正了身子,多了几分注意。天庸公主一马当先,一袭烈烈红裙,加上她绝色的容颜,显得艳丽而张扬,殿中好像因为她的到来而亮堂了几分。
“参见无夜皇。”
天庸公主在殿中央拱手道,紧接着挥手让人将一箱箱的金银器、天灵地宝物都抬了上来,她还说道:
“此次特地带来了天庸的一些特产,以示两国交好之意。”
天庸公主一套动作下来皆透着英姿飒爽,不似其他闺中女子一般扭捏。
“哈哈,天庸公主能亲自前来,朕心甚慰,替公主和诸位使臣赐座。”
天庸那边的人感谢了一番,就坐到了座位上,天庸公主坐着的地方,刚好在代乐乐对面,她抬眼看了一眼代乐乐,似乎有些不友好。自那一眼之后她就没关注过代乐乐,只时不时地与无夜帝对话,只是似乎她对无夜帝的敌意要更重些,这些连自己都能看出来,没道理无夜帝看不出来,却还对天庸公主态度那么好?
代乐乐把疑惑放在心底,看来要查一查天庸公主的底细,她与无夜国似乎是有什么过节。
天庸的使臣既然已到,静美的菜肴便一道道端了上来,其中有代乐乐最爱吃的糖醋鱼,宫保鸡丁,泡椒牛肉等菜,房承凌特地让人摆在她面前。
天庸公主看到代乐乐面色红润,不像是怀孕的样子,且公主府并未传出公主怀有身孕的消息,她低声吩咐道:
“密切注意无夜国常乐公主代乐乐的动向,查一查她有没有身孕。”
话音刚落,代乐乐已经在那边干呕起来。
代乐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曰里最喜欢糖醋鱼中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今曰鼻子一嗅到那股味道就胃底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丑。
房承凌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漆黑的眸中隐隐透出几分担忧,无夜帝也紧张道:
“常乐这是怎么了,快传御医!”
代乐乐胃中虽然难受,却也没到忍受不了的地步,忙拒绝道:
“儿臣无事,到偏殿休息一会儿就好,不能因为儿臣而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代乐乐也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无夜帝沉吟片刻,点头道:
“既如此,常乐你就先到偏殿休息,让御医去偏殿替你诊治。”
在代乐乐看来,她这样实在算不得什么病,刚要拒绝,就被房承凌握住了手,温热的掌心给她带来了几分温暖,她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连要拒绝的话都忘了说,被房承凌搀着走出了大殿。在她身后,天庸公主盯着她的背影,神色有几分复杂,又有几分冰冷。
御医把完了脉,面上露出喜色,他大声说道:
“恭喜公主,恭喜驸马,公主这是有孕了!”
“你说什么?!”代乐乐震惊地问道,御医观她神色中有惊无喜,一时哆嗦着不敢说话,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并不好,所以才对怀孕之事有所抗拒?
正担忧自己是否会被迁怒时,房承凌低声地问道:
“多长时间了?”
“约莫……一个月……”
御医哆嗦着道。
“嗯,你先退下,去禀告陛下吧。”
御医如蒙大赦,步履飞快地退出偏殿。
代乐乐将手放在肚子上,神色有些迷茫,更多的是不可思议,她居然有了房承凌的孩子?
房承凌走到她身旁蹲下,平视着她,问道:
“你不高兴,不想要这个孩子?”
代乐乐这才摇摇头,房承凌黯然的脸色恢复了些,继续问道:
“那你是想要这个孩子?”
代乐乐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孩子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她只是不敢相信,明明每次事后她都喝了避子汤,却还是有了身孕。
房承凌叹了口气,说道:
“算了,反正……”
后面的话被他隐了下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大殿上,无夜帝听了御医的禀告,顿时开怀大笑,端起酒杯道:
“今曰果然是个好日子,朕敬众卿一杯!”
众人立刻起身,齐声道:
“恭喜圣上,恭喜公主!”
天庸公主借着喝酒,挡去眼中的冷色,竟然是真的,之前没有传出代乐乐有孕的消息,还以为阿墨是骗自己的,罢了,待她生下孩子再说。
陆择面上一片严肃,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房承凌是天庸国人的消息告诉代乐乐,她如今有了房承凌的孩子,不知她心中是否还向着无夜国。
此次宫宴自是一派其乐融融,宴会散了之后,无夜帝独独留下了天庸公主。
“公主今次肯亲自出使天庸,朕已经感受到天庸的诚意,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两国邦交才是最重要的。”
无夜帝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感慨道。
天庸公主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恨意,这个狗皇帝,母后和谢家满门的姓命,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过,总有一天要让他血债血偿!
她压下翻涌的怒意,冷声道:
“无夜帝说得对,两国邦交才是最重要的。”
从皇宫出来时,天庸公主手心已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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