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工夫,胆战心惊的陶婆子被琳琅带了进来。
寇氏睨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如今上了年纪,我也该把你打发出去养老了。”
陶婆子扑通跪在地上:“老太太,奴婢一直跟着您,都这把年纪了,若是出去,还不要让人笑话死了。”
“那你就磨折我孙媳妇,让她被满院的丫头婆子看笑话!”寇氏声音低沉。
“奴婢……奴婢不敢!”陶婆子伏下身子,双肩颤抖道。
一旁的顾青竹自然知道,她一个嬷嬷怎么会对她这样,不要说,在老鸦岭,她们还一起共患难,就单凭少夫人的身份,哪怕一个积年的嬷嬷也不敢贸然出头害她。
“祖母莫恼,陶嬷嬷这都是为孙媳好,再说,我也想早日学成,往后帮着母亲管家,不至丢了慕家的颜面。”顾青竹乖乖巧巧地劝。
寇氏拍拍她的手,缓了语气道:“还是你懂礼,吃了苦,还为她求情,听祖母一句话,这个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总要慢慢来,若是伤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了。”
“祖母说的是,孙媳记下了。”顾青竹微微点头。
寇氏转向地上的陶婆子道:“说起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大事小情处理过不少,也没见你犯过如此错误,我看重你,才让你到少夫人跟前服侍,如今怎才过去几日,倒昏聩成这样了,今儿少夫人为你求情,我暂且记下,若有下次,必定严惩不贷!”
“谢老夫人,少夫人!”陶婆子趴在地上连声道。
寇氏朝琳琅摆摆手,琳琅将跌跌撞撞的陶婆子搀了出去。
为这事,一时败了胃口,寇氏只喝了一勺老鸭菌菇汤,慕锦成变着法儿哄她高兴,才又勉强吃了半碗莲子粥,慕锦成和顾青竹陪着吃了些。
自此,慕锦成每日晨起去私学,顾青竹依旧天天学规矩,寇氏怜他俩辛苦,遂免了早上的请安,陶嬷嬷再不敢像之前那般,但每天大量的练习,已经能让顾青竹将站立行走学得像模像样。
今日学坐,大家闺秀怎么坐,做了媳妇如何坐,在长辈面前,与同辈同席,见下人时,种种规矩记得人脑瓜子疼。
顾青竹揉着额角,不由得想,若按这个规矩算起来,自个这些日子差不多天天都在出丑,也难怪被富户人家出身的婆母看不上。
她喝了几口茶,继续练,虽说,她以后会回顾家坳去,这些个繁文缛节基本都是无用之物,但慕老太太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她理该在她跟前礼数周到。
如此一晃,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一天,私学里放一日假,吃罢早饭,慕锦成倚在锦榻上,看顾青竹练习行礼,一早上,屈膝弯腰折腾了不下百多次,他实在忍不下去,找了个由头,将陶嬷嬷打发出去了。
“你累不累?”慕锦成将热茶递给她。
顾青竹抿了一口,浅笑着说:“每日站习惯了,累倒好,就是今儿不停的点头弯腰,弄得有些头晕眼花。”
慕锦成心疼道:“你何必自讨苦吃,我明日禀了祖母,咱们不学这个劳什子!”
“算了,我学得差不多了,百步走了九十九,也不多这一个,你若为我求情,我的苦白吃了不说,还要惹长辈们生气,觉得我们是烂泥糊不上墙。”顾青竹低声劝道。
慕锦成想了想,转念道:“那今儿先不练了,晚间我们去东市看花灯!”
顾青竹摇头不想去:“去年中秋,我看过灯展了,今天还不是一样,有啥看的?”
“我听私学里的人说,今年有燕安城的手艺人来参加花灯会,皇城来的呢,肯定和之前的不同。”慕锦成极力鼓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是多浪漫的事,他早就想要和她一起出去游玩。
他们的晚饭是在松芝院吃的汤圆,慕绍堂和慕绍台都有应酬,罗霜降要照顾酒楼的生意,而卢氏初一十五是吃斋的,故而,今儿只有他们三人一起吃,慕锦成三两口囫囵吞了汤圆,害的寇氏一个劲地劝他慢点吃。
慕锦成嘻笑着说:“祖母,我和青竹一会儿去看花灯,您想要花篮灯,还是蘑菇灯?我给你带回来。”
寇氏拍着他的肩膀道:“祖母哪里要这些,你们记得买个莲花灯挂你们屋里头。”
“为什么要买莲花灯?”慕锦成讶然。
寇氏看了眼顾青竹,笑道:“让你买,你买就是了,不过,若是有人送一盏给你们就更好了!”
慕锦成和顾青竹互相看了一眼,一脸迷茫。
年轻人爱玩爱热闹,寇氏自然晓得,她不留他们,反而催促:“既要去,就快些,一会儿人多了挤不动。”
得了允许,慕锦成和顾青竹坐上马车出门,宝应和春莺同行跟着。
及到东市,慕锦成和顾青竹下了车,一眼望去,偌大的场地上花灯璀璨,人流拥挤,随处可见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和珠玉钗环的大家小姐。
在这一日偷偷与心爱之人约会,或者装作偶遇心仪之人都是风雅之事,故而青年男女都会早早出门。
“把荷包给我。”慕锦成一边张望,一边朝宝应伸手。
宝应眨巴着眼睛道:“爷要买什么?小的跑腿就是了。”
“叫你拿来,就拿来,哪那么多废话!”慕锦成在他额上弹了爆栗。
宝应委委屈屈地拿出荷包递给他:“为啥每次都弹我!”
慕锦成解开鼓鼓囊囊的荷包,拿出两块银子抛给宝应:“我一会儿和少夫人一起去逛灯会,你们不许跟着!”
“那怎么行!”宝应一下子急了,“爷要有点啥事,小的又不得活了!”
慕锦成故作恶狠狠地骂:“你这个乌鸦嘴,要么在这儿待着等,要么自个玩去,反正不许跟着我们!”
“春莺,你劝劝爷和少夫人呀。”宝应急地拉了拉春莺的袖子。
“少夫人……”
春莺也觉不妥,可刚开口就被慕锦成打断了:“你们跟着也没用,我一会儿还是会甩掉你们的!”
顾青竹蹙眉道:“你别让他们为难了!”
慕锦成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们这几日,一个读书,一个学规矩,跟笼中鸟似的,难得出来一趟,还有人跟着,多不自在呀,你信我,我肯定能护你周全。”
说完,他不待顾青竹回话,拉着她就走,宝应和春莺急急地跟上,可人潮涌动,很快就走散了。
慕锦成回头张望,已然看不见宝应和春莺,遂慢下脚步,与顾青竹一路赏灯,流连卖面具糖葫芦小饰物的各种摊子。
“你别拉着我了,让人瞧见多不好。”顾青竹接过他买的糖葫芦道。
慕锦成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的山楂,摇头道:“到处都是人,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顾青竹挣了挣手。
两人正说着,旁边有店家吆喝道:“猜灯谜送花灯喽!”
慕锦成只得松开她的手,说道:“我们也去猜一猜。”
这里临时搭了一个回形游廊,廊檐挂着各式花灯,下面垂着一张红纸写的谜面,只要猜中谜底,就可以拿走挂谜的花灯。
慕锦成着意去找莲花灯,整条游廊只有两盏,一个谜面是“半部春秋”,另一个是“似鸟又非鸟,展翅夜遨游,与人长相见,画梁飞屏风。”
慕锦成冥思苦想不得,而在店家不断的吆喝声中,过往的游客都被吸引到了这里,陆陆续续有人猜中其他谜底,摘了花灯离开。
或是这两盏莲花灯格外好看,很多人来猜,都被店家判了错,一个个懊恼地摇头离开。
“公……公子,你看这个,昨日之日不可留,分明就是一个乍字嘛。”
“公子,你再看这个,一人一心一张口,正是恰。”
……
不远处来了两个清秀少年,一个身形高挑,十七八岁模样,穿着杏黄云锦袍,贵气逼人,另一个个子稍矮,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水蓝绸面衣裳,机灵活泼,他们一路旁若无人走来,手上已经有了两三盏花灯。
“哇,公子,这个花灯好看!”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慕锦成和顾青竹面前,抬头看那两盏莲花灯。
“半部春秋?”杏黄锦袍公子拈起红字念了一句。
他的声音如同珠玉落盘,清脆优雅。
“这是个秦字!”顾青竹突然开口道。
那公子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挑:“姑娘如何猜得?”
慕锦成也很纳闷,他们一直在这儿,他猜不出,顾青竹也没出声,这会儿,来了位公子,她怎么就突然猜到了?
顾青竹屈身行礼:“我们在这里猜了有一会儿了,适才听这位小哥,猜中了前面的,我突然想到将春秋两字拆开重组,便得了一个秦字,也不知对不对。”
店家走过来,动手摘下花灯,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正是秦字。”
慕锦成喜滋滋接过,这会儿,他比自个猜中还要高兴,顾青竹果然极聪明,仅凭听旁人猜谜,便掌握了技巧,一举猜中。
“原来姑娘不是猜不出,而是不会猜?”云锦袍公子的目光扫过顾青竹的衣着,有些不确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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