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旅行》第一百一十一章打开

    “剑影留痕”，燕枫低喝一声，刚刚还呈现三道影像的他，现在已经完全聚拢为一道。划破空气，划破人心。
    苏雪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剑芒，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她之前虽然是与燕枫战斗，但其实也并未将他如何看中。纵然燕枫的武功与二十年前的他已经相差无几，但二十年的光阴，谁又会在原地踏步呢？
    不过看到燕枫这一剑刺过来，苏雪的心神也终于重视起来。就算是她，被这股剑芒逼近的时候，也总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那明明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光芒，可是你却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都被他所笼罩，直至吞噬。
    苏雪暗叹一声，最上却是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正如燕枫之前说的那样，剑影留痕是他最强的一招，果真如此。
    “我的期待是对的，我的等待也是对的”，苏雪闭上眼，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燕枫并没有因为她闭眼而轻视她，反而更加谨慎几分。
    因为在刚刚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觉到苏雪的不一样了。
    “燕枫，你成功了。即使不是那个人，我现在也愿意与你战斗”！
    “你已经足以配的上东海魔笛这个称号了”，苏雪又睁开眼，平静的说道。右手握着那个让人看不到的无影剑，迎着燕枫的动作。
    她不会退缩，燕枫同样不会。夺声剑刺出的气势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连他自己都有些窒息。
    他大喊：“我不是东海魔笛，也永远不会是东海魔笛。我就是我，我叫燕枫”！
    这一刻，他似乎也想明白了很多。以前为了成为东海魔笛而执着，为了不让师父失望而努力。那样的自己，他总觉得异常的不真实。
    经过了与苏雪的战斗之后，他发现了另一个自己。虽然那种感觉还很微小、飘渺，但燕枫却很开心，总算是略微发掘了真实的自己。
    “是啊，你不是他”，苏雪笑了一下，挥剑的动作丝毫不曾停留。
    “你是另一个东海魔笛，与他完全不同。而且，你现在也是我的对手”！
    燕枫剑芒划过，距离苏雪还不到五米。苏雪抬手相对，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分。这代表不仅仅是他们身体之间的距离，更是人性的距离。
    “我忽然感觉，我们两个有点像哦”！苏雪笑道。
    燕枫也在笑，却笑得轻松，笑得戏虐：“是啊，除了性别不同以外。”
    “…………”，苏雪脸上露出几分不满的微怒：“你这家伙，总算露出你本来的气质了吗？跟你师父一点都不像”！
    燕枫淡然一笑，却没有继续说话。苏雪脸上的微怒也渐渐褪去，二人此刻已经没有功夫再说话。双剑相距，不过三寸。
    正常的剑客在这种实力相当，而且几乎是一招定胜负的时刻都是目不转盯的看着自己的剑。但燕枫现在却是一直在盯着苏雪，盯着她的脸，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雪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精力去询问什么。默然忽然，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李乐，脸上露出了温柔之色。
    “这一战，是曾经的结束，亦是新的开始，我们的开始”！
    燕枫盯着苏雪的脸，右臂极为稳定。在这种时刻，他只有强迫自己稳定。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生命。
    “相信自己，我们做到。我知道如果你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相信我的”。燕枫长吁一声，像是散尽了心中那莫名的压力。
    下一刻，眼神变得坚定无比，他的夺声剑，也终于刺出。
    苏雪转过头，眼神的坚定丝毫不差于燕枫。右手空荡荡，但却已经握紧了无影剑，迎了上去。
    这一次，都是全力以赴！
    这一次，都不会留手！
    谁发起的战斗，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两个现在都已经忘记了这些外面的事情。就连结果对他们来说，仿佛都已经不重要了。
    “嗖”，两道剑芒交错而过，紧接着又听到“叮”的一声清脆的碰撞之声。响彻周围，令二人的头脑更加清醒几分。
    二人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在经历了那声清脆之后都恢复了曾经的一切。
    若不是二人此刻所站的位置已经互相交换，恐怕还真看不出来他二人经历了一场战斗。
    燕枫的身子无比挺拔的站着，虽然他的的身子稍微有些瘦弱，不过现在他这么站着，倒还有几分气势。
    身后的披风忽然掀起，夺声剑已经默然的回到腰间，安静的沉睡。刚刚发生的事情似乎已经结束，而它在完成了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之后就离开了一样。
    二人背对而立，许久也没有人开口。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二人战斗结束，这个夜晚似乎也要结束了。月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昏暗的光线，代表着早晨即将来临。
    二人在战斗中，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晚上。
    许久，一声轻叹缓缓响起：“为什么”？这个声音有几分遗憾，有几分落寞，却还蕴含些一些其他的东西。这种东西，燕枫不懂。
    此刻苏雪现在原地，静静的转过身，看着手中被击散的无影剑内力，有些感叹。
    前她的头发是扎着两个长长的辫子，看上去是稚气未去的那一种姑娘。而现在，她的头发却是被完全放开，散落披在身后。这样的她，看上去倒是成熟了许多，更加美丽动人。
    燕枫也转过身，表情无比轻松。却看到了一个表情有些落寞的脸，笑道：“什么为什么”？
    苏雪看着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最刚刚的那一下交锋，你明明有几分给我造成更大的伤害，为什么忽然收手了”？
    刚刚二人的剑交错的那一刻，苏雪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无影剑似乎已经被燕枫识破，无所遁形。而那一剑，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躲开，是燕枫急忙撇开了剑。不然自己就不会头发被削落那么简单，有可能是死亡！
    燕枫也看着她，只是目光却充满了惊讶，这个眼神倒是让苏雪感到惊异。
    “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真的要下杀手呢”？
    苏雪听着他的话，愣住了半秒。紧接着目光变得怪异，又说道：“你就没想过，如果你收手的一瞬间我要是反击的话你岂不是就危险了”！
    “啊，是吗？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过唉”，燕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雪只觉得一阵无奈，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
    燕枫又道：“其实，就算你动手的话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苏雪“嗯”？了一声，有些好奇的说道：“你这么有自信吗？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是怎么发现我无影剑的轨迹的”！
    燕枫闭上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阳光，自信。苏雪看着他的脸，却又想起了另一个人。但她又即刻狠狠的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一声。既然努力忘记，向前行走，就不可以为曾经的事情所牵绊。
    “前辈的无影剑倒是没有任何破绽，所以我根本不能指望从你的剑法上赢过你”！
    苏雪叹道：“你还是叫我苏雪吧，都叫了几天了，忽然改口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燕枫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发现了另一种东西。眼神”！
    “眼神”？
    燕枫点了点头，说道：“我们都是正常人，也都是以兵器为主。无论怎样出招，兵器是长是短，我们都要将眼神停留在我们想要攻击的位置。虽然那一瞬间很短暂，但如果能捕捉到的话，就一定可以料敌先机”！
    燕枫的话，着实令苏雪一愣。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的无影剑，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没有人知道她凝成的那柄剑的长短与方向，所以在交手之前她就已经占据了优势。
    与她交手的人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一点，没有人能坚持到发现这一点的那一刻。就算是燕枫的师父也没有。当然，苏雪也不确定，如果东海魔笛是全盛状态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胜过他。
    许久，又是一声轻叹，而且比之前的那一声轻叹更加深邃。
    “你果然厉害，从敌人的眼神中找出他出现的方位与距离，然后抵挡与反击。你的速度，更要快过那个人。只凭借刚刚那一下，我就可以断定，你现在的本事已经超越了二十年前你师傅”！
    对于苏雪的评价，燕枫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一笑而过。
    “没有人会原地踏步，我知道，若是师父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也一定不会是你的对手。我有师父二十年前的本事并不算什么，这个江湖也一直在进步。而为了追上他的脚步，我也只有不断努力才行”！
    苏雪注视着他的脸庞，目光丝毫不想离开的样子，这个时候，她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有的时候，你几乎就是另一个你师傅。而有的时候，却又与他完全相反。”
    燕枫笑道：“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完全全都相同的两个人。只要你细心观察，总有一天会发现每个人那独特的一点。苏雪，战斗已经结束，你与我师父的恩怨也该由此了结了。”
    苏雪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又像是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道：“是啊，那些曾经束缚着我的东西，也是时候忘却。你代表你师傅，代表东海魔笛打败了我，现在那高手榜的第一位该是东海魔笛的了。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东海魔笛在江湖除了小李飞刀以外，无论武功还是名气根本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
    燕枫沉默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传过来。
    “对于高手榜，其实都不应该太过执着。那只是一种名头，一种虚名而已，何必如此在乎呢”？
    声音传过来，燕枫与苏雪二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个声音不属于他二人任何一个，而这个人显然一直在自己身边，自己二人居然一直也没有发现。
    顺着声音看过去，二人又是呆住了。尤其是苏雪，目光更是露出了复杂的色彩。那个人，原本就在那个桌子让，他原本应该昏迷的，而现在却是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你刚刚一直都醒着”？燕枫看着李乐，皱了皱眉头的问道。
    李乐很自然的回答道：“也不是一直，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也昏了过去。不过在你们战斗一会儿之后我就醒了，然后就一直趴在那里了”！
    “你醒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你知道我刚刚战斗的时候很累的。”燕枫像是有些不满的说道。
    李乐也看得出来，所以他只有笑道：“为什么要打断呢？不是很精彩吗？而且我看你们其实也有很多心事，或许可以借助这场战斗打开心中的疑惑。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这一路上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但也没想到你就是东海魔笛”！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几分灼热，盯在燕枫的身上，像是要将他看穿。燕枫很淡然的接受，也了解李乐的心情。
    小李飞刀曾经是江湖不二的传奇，家喻户晓。而这二十年来又出现了一个名头不下于他的的的东海魔笛，虽然他们两个都只是传人，但如此相聚，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两个传奇，就此而见。之前燕枫知道李乐的身份，而李乐却不知道他的身份。这一次，他们是完全了解对方了。
    苏雪目光很复杂，一直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李乐看过了燕枫之后，也终于将目光移回到苏雪的身上。轻叹一声，然后又笑道：“你们两个都令我惊讶，没想到你是无影剑，而且还是本人”！
    苏雪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刚刚那个强势的女人似乎顷刻之间就不见了。有些怯懦的说道：“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偷袭你”！
    李乐摇了摇头，又笑道：“有些事情，其实早点揭开也是有好处。这一次我们之间都没有秘密了，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苏雪依然低着头，又说了两句“对不起”。对不起的，并不只是打昏李乐这件事，这其中很代表着的，还有对于别人的情感。
    苏雪低着头，又默默的注视了一眼燕枫。然后轻笑一声。转过头。这似乎是最后一眼将那个人最后的影子记在心间，然后忘记。从新开始，不再回头。
    “曾经的事情，都应该忘却，我也应该。忘记了那些事情，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李乐轻轻的抚摸着苏雪散披在身后的头发，像是永远也摸不够，目光那样温柔。
    苏雪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有些哽咽的说道：“你还要我”？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被李乐发现了本来的身份的她，真的担心这件事情。
    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打昏了李乐，在事情结束之后李乐也不会发现，一切如旧。只是没想到，李乐的武功要比她想象中的强悍，竟然早就醒了。
    她担心，并不只是身份，还有年纪。苏雪今年三十六岁了，而李乐才二十三岁。二人差了一个生肖的年纪，她又怎能可能不担心？
    李乐注视着苏雪，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与愧疚，这让李乐觉得心痛。
    “我永远不会离开”！李乐温声细语，在苏雪耳边回荡！
    这样的选择，其实是最正确的！
    苏雪的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却始终倔强的不让它流淌出来。哽咽之声，拥抱李乐。李乐同样伸出了手，二人相互拥抱。
    流淌的眼泪，代表着将过去丢弃。苏雪没有让它立刻流淌出来，而是等到堆积全部的那一刻，再完全忘却。
    “我一定会忘记的，因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