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均通房怀孕这事儿,晚宁在初六进宫时告诉了慕贵妃。
此时的慕贵妃肚子已经凸显,人也有些浮肿,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半靠在软塌上听晚宁说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陛下近来是不是都不怎么来芙蓉殿,听说宫中年庆的宴饮,贵妃也没去?”晚宁轻轻地在睡熟的慕贵妃身上搭了条锦被,然后将方姑姑引到另一边问道。
方姑姑点了点头,“贵妃没去,陛下也没派人来问。年前,陛下也就是派人送了些年礼过来,已经有十数日没有踏入芙蓉殿了。”
晚宁眉头微蹙,又问道:“这几日,贵妃心情如何?”
“贵妃看上去并不在意,也没什么异常。只是近来有些嗜睡,常常白日里也要睡上两个时辰。”方姑姑细细回道。
晚宁沉默片刻,偏头看了眼熟睡的慕贵妃,神色微沉。膳食和药渣都是她定期检查过的,贵妃身体还好,只是孕期的反应有些重,近来月份大了,身子愈发发沉发懒,应该不是大事。
她对医术只算略通,但她自己也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对女子孕期的一些反应还是比较清楚的。再加上她近来空闲时就潜心研究医术,倒比以前小有所成了。贵妃这里的情况,她也都能招架。
但还是要再小心一些。
“太医怎么说?”晚宁想了片刻,问道。
方姑姑恭敬答道:“说胎相平稳,贵妃身子也康健,好好养胎即可。”
“既然胎相平稳了,还是要让阿姐多活动。阿姐如今愈发小心谨慎,她不想走得太远,就让她在殿前的园子里逛逛,但一日至少要走上半个时辰。”
方姑姑点头应了声好。
晚宁没再言语,转身又坐回了暖炕上,拿了本书册随意翻起来,心里却在想着,太医院那里还是要让慕荀多留心一下。
慕贵妃这一觉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看到晚宁坐在窗前看书,原本有些茫然若失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阿姐醒了?”晚宁听到声响,放下书册走到软榻边,小心地将贵妃扶起。
慕贵妃拉着晚宁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正午了,一会儿就要传膳。”晚宁仰着脸,轻轻靠着慕贵妃,笑答。
慕贵妃伸手抚摸她鬓角的碎发,笑容里满是宠溺,“方才有些疲乏,不小心睡着了。你说阿爹的一个小妾有了身孕?”
“嗯,叫俏月,一个多月了。”晚宁微微仰头,视线落在贵妃略微浮肿的面庞上,心里有些许疼惜。这个孩子,她阿姐怀得十分不易。
“这是好事,一会儿我让方姑姑准备两匹绢帛你带回去,算是我给她的奖赏吧!”慕贵妃抚摸着晚宁仰起的娇俏面庞,轻柔地笑道。
“好,阿爹会很高兴的。”晚宁笑颜明媚,眼底却有些无奈。
贵妃太憔悴了,如今的模样还不及怀孕前的半分容光。这位她一直觉得单纯的阿姐,如今也会隐藏心事了。
在宫里陪贵妃说了会儿话又逛了会儿园子,晚宁才出宫往荣庆伯府回去。
她现在住的安兴坊离宫城很近,马车才驶出御街,就看到了一行十分气派的车队。马匹强壮,且都是胡人装扮,一看就知道是何人。
因为是迎面而来,对方又声势浩大,晚宁便让车夫停靠在街道一侧让出主路来。
车队慢慢悠悠地从她的马车旁经过,晚宁轻轻挑开帘子一角,把车马和人都粗粗扫过一眼。
只有燕家两兄弟,不见燕康山,也不见燕沽。
晚宁的目光陡然变冷。不过是燕道成和燕道松两个,就敢带着一群胡兵这般招摇过市,燕家人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也是!
就在前日,燕康山受封了东平郡王,进京献俘,皇帝亲自驾幸东郊行宫亲迎,一时风光无两,冠绝朝野。
这还是大周第一位异姓封王,皇帝又赐下了新宅。晚宁不禁有些感慨,虽然她也看到了燕康山这个胡人的妙处和价值,但皇帝是否太亲信他了。
倒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燕康山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忠贞不二的主。
晚宁这般想着,心里又没来由得烦躁起来。她放下车帘,仰头倚靠车壁上。
她已经很久没去想师傅的话了。
国破家亡,山河倾颓。
不出十年。
“是荣庆伯家的慕娘子吗?”马车外忽然传来一个嚣张的男子声音,晚宁回过神来,不由蹙眉。
这声音有些熟悉,她略一思忖就想了起来,是燕康山二子燕道松。
晚宁不打算搭理他,也就没有应声。
马车外,燕道松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等了半天见无人应答,脸色立即转冷,不耐烦地看扬了扬马鞭,抬手就要去掀车帘。
驾车的车夫看到立即阻拦,“这位爷,我家娘子确实是荣庆伯府的,只是娘子近来惹了风寒,见不得风,还请大爷谅解。”
“得了风寒也能进宫,不怕把病气过给贵妃娘娘?”燕道松一脸的不屑,眼神轻佻地扫过手上的马鞭,无所顾忌地继续去掀车帘。
车夫被他说得脸上一僵,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他手上动作不停,出于维护自家主子的本能,就起身去拦。
燕道松为人秉性不行,但功夫倒是不错,他眼锋扫过起身相拦的车夫,手腕一转,“啪”得一鞭子狠狠甩在了车夫的头脸之上,顿时有一道血痕蜿蜒而下。
车夫忍不住痛呼一声,捂住了脸,但还是尽力挡在马车前,不让燕道松逼近。
燕道松狠狠瞪着车夫,那眼神冰冷又恶毒,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身都要将对方一击致命。
马车里,今日随晚宁出行的四骨,剔骨刀已经反握在手,她咬着牙,随着准备冲出去。
晚宁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扬声问道:“大生,你可还好?”
挡在车窗外的车夫听到问询,立即答道:“姑娘,我没事。”他的一只眼睛被血水糊住了,却依旧没有畏惧,紧紧盯着眼神可怕的燕道松。
“燕二爷当街鞭打我家家仆,不知是何缘故?”晚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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