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赌坊有刚刚那个小赌坊十个大都不止,里面也是人声鼎沸,但相比于小赌坊,环境要好上不少。
赌桌摆放的更规矩,赌客的衣着也更鲜亮,行为举止也要雅致一些。另外还有一些衣着光鲜的美人穿插其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趣味。
踏入赌坊,晚宁有些目不暇接,她转头四下看着,好似已经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燕沽放缓了步子,和她并肩而行,看她神色自若地四下打量,视线却停在了她泛红的耳尖上,不由又笑了笑。
小姑娘,好像也不那么擅长掩饰了。
燕沽高挑挺拔,容貌美到妖异,晚宁娇小玲珑,容颜明媚俏丽,他二人一踏入赌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晚宁并不在意众人投来的视线,她依旧旁若无人的四下看着,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玩意,当然,还有一多半的心思放在燕沽身上。
燕沽就更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了,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路大大方方走着,对环境十分熟悉,带着晚宁直接穿过了一众赌桌,给赌坊里看场的伙计递过一个眼色,那人立即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地带他们走进了一道小门。
看他二人举止大方,身上衣饰华贵,再看伙计恭敬的态度,其他人投来的目光也渐渐收回。
小门后面又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吵闹声更响。下了十几级台阶之后,最先映入晚宁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以及铁笼周围围着的无数叫喊的赌徒。
这是一个大赌场,赌的是——笼子里厮打的人。
晚宁在台阶上驻足,定睛往下看去,笼子里混身是血却还在不要命般厮打着的两个汉子,看体型和相貌轮廓都不是汉人。
“是昆仑奴。”燕沽见她停了下来,也跟着驻足,站在她下面的一级台阶上,低低道。
晚宁点了点头,继续迈步而下。二人跟着伙计进了一个位置比架起的铁笼略高,能把笼中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雅间里。
“那个人快赢了。”在雅间里坐下,晚宁趴在窗棱上,认真看着铁笼里的厮杀,指了指刚刚被对方抓起来扔到铁笼子上的个子稍小一些的昆仑奴,“你下注了吗?”
燕沽坐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地啜着茶,“没有,不过现在下注也不迟。你看好那个昆仑奴?我让人过来。”
晚宁摆手,“不必了,我不过看个热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铁笼里的二人,接着又感叹了一句,“我不知道,长安还有这样的地方。这两个人,要死一个了。”
“在奴隶主眼里,他们的命不是命,不过是用来赚钱的工具。而对他们自己来说,要活下去,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拼去搏。
只不过,拼完这一场还有下一场,没有尽头,直到死。”燕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透出无限的悲凉。
晚宁叹了口气,把探出去的脑袋往回收了收,问道:“这里是你的吗?”
“不是。”燕沽回答的很快,视线也落到铁笼子里,“我不喜欢这些。你不是知道,我不玩博戏的。”
晚宁点了点头,神情略有些失望,“可惜了,他们有些可怜。”
此时,下面铁笼子里,原先被压制的小个子昆仑奴已经开始反击,他的动作很快且有些章法,不似对方只会用蛮力。在躲开对方的强力一击后,他猛然跃起,快速地跳到铁笼壁上借力,然后从后面窜到了对方身上,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猛击。
燕沽看着里面的那副情形,不由道:“姑娘眼力真好,他赢了。”
晚宁没做声,心里一丝喜悦也无,只剩下厌恶和烦躁。
燕沽瞄着她的神情,片刻后又悠悠道:“可怜是可怜,只不过没办法。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另一个,更救不了他们的族群。
就算这个赌坊是我的,我不做这份生意了,以后也还是会有别人来做。昆仑奴的买卖本来就没有断过。他们的法度也是我们管不得的,所以难以杜绝。”
晚宁轻轻“嗯”了一声,在一片欢呼声和哀叹声后收回视线,转身拿起了自己的那杯茶,咕咚一声全喝了下去,随即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
“为何带我来这里?”她忽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看个热闹嘛,本来以为今日是斗兽的,没想到是人。”燕沽垂着眸子,并没有对上她的视线。
晚宁轻笑一声,继续紧逼,“燕大人也会有想不到的事情?”
燕沽点头,“时常会有。比如姑娘,至今都让我看不透摸不透。”
“呵,你没去临安查我?你不知道我的来历?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琢磨的?又看上我的画了?”晚宁心情不太好,说话时语气不善。
燕沽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云淡风轻地道:“我刚到长安的时候,就被卖到了这里。用了两年,才重见天日。”
晚宁愕然,她实在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经历,更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经意地告诉自己,直接呆住了。
对面的男子,一双浅瞳淡然无波,清澈见底,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映出的是自己的脸。
沉默良久,她才哑声问:“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他本就是胡人,又有沦为奴籍的过往,被有心人知道,怕是会借此打击。他是官身,到时又该如何自处。
这可是,欺君之罪。是死罪,若被扒出,连燕康山都要被牵连。
晚宁有些不敢想,因为这份信任,来得有些沉重。
“我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给你看,好的,不好的。不只是繁华荣耀还有阴暗腐烂,这些都是我,全部扒出来,是想让你看清楚。或许你会因此厌恶我,但我希更望你日后能信任我。”
亦如我信任你这般。
如此,我便心满意足。
晚宁眉头紧蹙,不明白他哪来的勇气,这是在以心换心,逼迫自己?
“我想把我所有的隐秘都告知你,但不是逼迫你做什么,阿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是你的敌人。我不会害你,任何时候,都不会。”燕沽定定看着她,忽然变得郑重,刚刚还平淡的眼眸里泛起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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