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一间还算雅致的茶铺,晚宁交代车夫回越仙楼等着,要是等到了四骨的消息就让人来递个话儿。若是到时候寻不到自己,就在越仙楼等着,她逛一两个时辰就会回去。
交代了一番后,带上帷帽往茶铺进去了。
这个车夫也是兰晴从临安带回来的,叫大生,十七八的年纪,人很机灵,手脚麻利,驾车也很稳。
晚宁接触了一段时日,再出门就都用他驾车了。
晚宁挑的这间茶铺不大,来逛西市的平民百姓居多,很少会有奢华的店面。不过店铺虽小,却很干净,最主要的是,她看中了二楼临窗的一个好位置,能把街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近来出门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独自在街上逛逛,感受如今长安的风土人情。
如今的长安城极尽繁华,吸引了很多外邦人前来。晚宁在茶铺里坐了一刻来钟,就看到了十几个异族人。
她要了一壶清茶,茶叶不算上佳,但茶点不错,特别是莲花酥,清甜不腻,吃到嘴里有淡淡的莲花香气。虽然她已经用过午饭了,但这么好吃的茶点她还是多吃了两块。
在茶馆坐了小半个时辰,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听着周围茶桌上的茶客闲聊,喝着清茶吃着茶点,晒着太阳,这样美好的午后,别提有多惬意了。
她懒洋洋的靠在窗边,好似又回到了很久远的从前。
有一回她乔装之后偷偷跑出宫去玩,也是这样一个秋日里的好天气。她被长安街上的繁华热闹晃花了眼,看什么都新奇有趣。只觉得比宫里好玩多了。
她疯疯闹闹玩了一整个下午,知道阿爹派人找到她,她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不过从那日起,她就时常偷溜出宫玩耍,阿爹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还暗中派了很多暗卫保护自己。
阿爹对她的疼爱,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其实,阿娘也是。
要不是他们两个都纵着自己,她一个公主哪能过那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几乎把人世间的所有美好都体验了一遍。
现在想来,她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想想从前的自己,真是不知足。
晚宁以手支额,微笑着想着心事,忽然有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面前,遮住了慵懒的阳光,巨大的阴影投下来,让她不由蹙起了眉。
她仰起头看去,背着光的男子,轮廓英挺,能隐约看到他唇角抿出的一抹笑。
只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视线转到了窗外的街上,淡淡地开口道:“燕大人,这么巧。”
燕沽笑了笑,俯下身子,拖开脚边的木凳坐了下去,“嗯,真巧。”再次见到她,他心情太好了,心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一路跟着我的,是了童?”晚宁抽了抽嘴角,从出了越仙楼,她就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那气息还有些熟悉,且没有恶意,她也就没有把人揪出来。
“是。”燕沽没有惊奇,他就知道以她的敏锐,一定会察觉,淡定道:“看来他功夫退步了,这么不小心,回去要罚他。”
隐藏在暗处的了童小朋友抖了一抖,心里叫苦不迭。
晚宁斜了燕沽一眼,轻轻嗤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道:“燕大人知不知道我家丫鬟去哪了?”
“知道。之前在赌坊遇到过,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燕沽的视线一直落在晚宁脸上,他坐下来之后,阳光又重新照射到她脸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看久了,让他的心都有些痒。
“赌坊?她惹祸了?”晚宁眉梢轻挑,难怪那丫头会错过时辰,四骨一进赌坊就六亲不认,连兰晴也拦不住。不过,自从受过自己教训之后,她已经好久不赌了,今日带着兰晴去,肯定是想显摆手艺……
算了,回去再收拾她。
“还好,算不上惹祸。四骨姑娘是性情中人。”燕沽笑容可掬,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就是多赢了些银子,被管事拦下不让离去。四骨姑娘一怒之下想拆了那赌坊,不过被身边的那位姑娘拦住了。”
晚宁“呵”了一声,又听燕沽语带赞叹继续道:“那位姑娘很有本事,不仅能拦住暴怒之下的四骨姑娘,还和管事私下交涉一番,就兵不血刃地带着了全部赌银,在下佩服。”
“额……”晚宁苦笑,她怎么听燕沽这话有点古怪。
燕沽笑得眼睛眯起,身子前倾,凑得更近,压低声音道:“姑娘身边能人辈出,让在下好生羡慕。”
一股熟悉的药草香扑鼻而来,晚宁下意识地要躲,但又故作镇定忍住不动,笑着敷衍,“多谢夸奖。”
她说完轻咳一声,端起了茶杯,放到唇边,却被燕沽伸手拦下。
“茶凉了,换一杯。”燕沽声音很轻很柔,指尖触到她手上,又立即收回。
晚宁不动声色放下茶杯,燕沽唤来茶博士换了一壶新茶,亲手沏了一杯递给她。
她接过来放到唇边慢慢抿着,发觉对面男人一直盯着自己,气氛有些许暧昧,忍不住又咳了一声,放下茶杯开口道:“她叫兰晴……燕大人可听说过魏荇魏大人?”
燕沽点头。他知道,十几年前魏荇和萧甫知争夺相位,被萧甫知陷害,死在了流放途中。
晚宁微微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声音淡淡的,“兰晴就出自魏家。魏家遭难的时候,她年纪还小,活了下来。兜兜转转被卖给临安的一个富户。
那富户五十多岁了,看兰晴美貌,就纳了她为妾。兰晴起初不肯,但一个弱女子无所依侍,最后也只能认命。
本来做妾也没什么,这世上可怜人多了,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好的了。可坏就坏在,那个富商身体残缺,是个禽兽,喜欢用些卑劣的手段折磨女子……
我遇到兰晴的时候,她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比死还要凄惨。”
燕沽眉头蹙起,他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淡然聪慧的女子竟是这样的来历。
晚宁眉目舒缓,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愤慨,毕竟是很久远的事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有些看不惯,就顺手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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