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开始了壮烈地反击。
在枪林弹雨中,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在枪声停止的短暂间隙。
冲出去!嘶吼着!
尽情呼吸着充斥硝烟的空气!
让手中的枪肆意的喷射着代表怒火的火舌!
心满意足地看着在一声声砰响中倒下的敌人!
面带笑意的迎接打进自己身体的子弹,仰面倒下!
未能闭上的眼中,映出同伴踏着自己的尸体,继续向前的景象!
一个、两个、三个……
雇佣军惊恐的发现,似乎他们遇到的每一个敌人,都在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反击!
直面死亡,是一个雇佣军最基本的素养。然而在这样令心灵震颤的画面冲击下,他们输了!
这种前赴后继送死的勇气!他们做不到!
他们仅仅只是为了死而站在这里。
雇佣军的总体人数是目前组织的4倍,即便如此,直到中午,雇佣军才成功登陆,期间,无论直升机还是快船,无一例外都被那一杆重狙击落击沉!
雇佣军几乎是用命,堆出了登陆的道路。
下午两点,雇佣军攻入基地。
下午四点,控制中枢沦陷,雇佣军主船靠岸。
下午四点半,先生带人袭杀雇佣军最高指挥A-0,失败被俘!
至此,组织宣告覆灭,但是,仍有部分人员在逃窜。
拉克在逃跑中坠楼身亡。
红蚁搜救鸟羽,被伏击身亡。
山溪抱着炸弹,没能冲到敌人面前便被击毙。
十三个生员,死守一处地下室,被雇佣军灌入海水,活活淹死。
……
在这期间,闹钟见到了身中数枪,瘫坐在地上的柳枝,开枪替他打死了眼前最后一个敌人。
“你的状况不怎么好啊,肺部的伤口又破开了是不是?”
大概是习惯了闹钟的沉默寡言,柳枝强撑着先开口。
庞大的身下,血如同淙淙的流水一样汇在一起。
柳枝说的很对,尽管身上还没有较重的伤势,闹钟的情况不容乐观,因为高强度的作战,左肺已经有血渗进去了,呼吸着充斥硝烟的空气,每一次都忍受着莫大的痛苦,甚至都能闻到呼吸道里传来的血腥!身体极度疲倦,酸痛,内脏如同火焰灼烧一样疼痛!持续使用重狙,承担后座力的右侧胸肩部位,已经有部分肌肉组织坏死!
闹钟把柳枝拖到墙边坐下,问了一句:
“要抽烟吗?”
柳枝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要,当然要!我裤子口袋里还有半包!”
闹钟点点头,从柳枝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包已经被压扁,被鲜血浸染的烟,挑了一根保存较好的,放进柳枝嘴里,又拿出先生的打火机,给柳枝点上。
“咳咳,”尼古丁的味道让柳枝呛了两口,“打火机不错啊!造型很别致,又是从先生那顺来的?”
“嗯。”
柳枝仰起头,尽情地享受着香烟的味道,然后用毫不惊讶的语气问道。
“用来引爆什么的?”
闹钟轻轻喘了两口气。
“呼,还不清楚,应该是大场面吧。”
“啧,认识你们这种人可真危险!不过大场面我应该是看不到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会,柳枝虚弱的问闹钟:“不走吗?我肯定活不了了,那些人很快就能摸到这里。”
“我需要休息一会。”
柳枝默默点头,这种时候,其实不应该休息的,大量乳酸的产生会影响接下来的身体活动。
大概是最后一根烟的原因,柳枝抽的很慢,只燃了三分之一还不到。血还在往外流,闹钟没替他止血,徒劳而已,柳枝虚弱的想着,大概这根烟燃尽了,自己也就死了。
所以,死之前,他很想,为某些人,为自己,传达些什么……
“你知道你家人的信息吗?”
“代孕,毁约,自杀、寄养、赌博。”
闹钟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言简意赅,足以让柳枝理解。
“我说说我吧,我母亲是个毒贩,用身体替人运毒,她的瘾很大!偷抢骗拐坑!为了那个什么都做得出来!因为没钱买,所以那么多次下来,意外有了我。她都不清楚我父亲是哪一个!咳咳!”
柳枝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
“我在她肚子里就染上了毒瘾,只有抽烟的时候好受一些!后来有一次忍不住,她吞了卖家的货,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用锤子砸破了头。”
“先生说,她……死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我从肚子里剖了出来……”
闹钟拿出黑色的巧克力棒,就着血腥,平静地咀嚼着。
“还有,我以前,不叫柳枝的。”
闹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
“老大以为我跟他一样是实验体,不想我也一样被那群人摆布,所以杀了一个跟我很像的生员,那个人的代号才是柳枝。老大,是个好老大。”
这里的老大指的是树藤。
“信鸽毕业后一次去那边做实验,那群人全都毒死了,你帮的忙。”
闹钟以叙述事实的口吻说了这句话,而不是质问。
柳枝勉强的笑了笑,似乎很得意。
“有一件事老大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替他说,他喜欢你。”
这里的老大,是洛。
闹钟的呼吸微微一滞,顷刻间恢复正常,黑色的帽子挡住了她的神情。再看柳枝时,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洛、是不该死的,他的生命属于光明……
“你该走了!”
柳枝闭着眼睛,试图止住流下的眼泪。
闹钟没有犹豫,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房间的出口,有三个人在门口埋伏。闹钟侧身,一个膝顶,顶在最近的那个人握枪的手上!
夹在膝盖和枪之间的手,疼的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闹钟顺势夺枪!
第二第三个人抬起枪口,准备射击!
闹钟没有迟疑,伸出右手扼住第一个人的喉咙,左臂横抵在对方胸前。
用这个人的身体作为肉盾挡住子弹,冲向第二个人!
第一个人在很快便停止了呼吸!
第二个人被冲撞过来的尸体止住了攻势!他暗骂了一声该死!
没来得及调整枪口,闹钟已经借着视区的盲点,诡异的绕到他身侧,一颗子弹洞穿了他的太阳穴!
第三个人见状不妙,一狠心,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手雷,还没拉响,一柄旋转而来的匕首切开了他的喉咙!
平复了一下呼吸,闹钟听到,房间里,柳枝撕心裂肺地呼喊。
“闹钟!如果你活下来了!一定!要去看看啊!”
“替我们!去看看啊!”
替我们,这些苟活在黑暗中的蝼蚁。
去看看阳光下的天空是什么样子吧!
所以,一定一定!
不要停下来!
这条用无数同伴的鲜血,铺就的,前往黎明的道路!
一定要有人,走到终点才行啊!
燃到一半的烟,就此落下,躺在尚有余温的血泊里。
烟头微弱的红光,渐渐浸染上血的颜色……
闹钟想起来,曾经也有一个人跟她说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现在的位置,你来接替!”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基地冰冷的审讯室里,先生被双手反锁在椅子上,身上是纵横交错的刀痕,鞭痕。他被带到这里之后的半个小时,与其说是拷问,不如说是折磨。
噼啪!
那个雇佣军抬起已经酸痛的手臂,又挥下一鞭。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A-0走了进来,严肃的神情,凌厉的眼睛,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分恭敬的年轻人。
A-0还没开口,那个年轻人就忍不住眉飞色舞的嘲讽起来。
“在自己的审讯室里被人审讯,感觉怎么样?我亲爱的叔叔!哈哈哈哈!”
年轻人走上前,扳起先生的脸,似乎想从他眼睛里找到一丝惶恐、害怕、退缩的神色!
然而没有!
年轻人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
“真是多亏了你杀了那个老不死的!我才能这么顺利的当上家主啊!才能下这么大的决心,跟老师一起把你这点破势力连根拔起!”
A-0不由得皱起了眉,自己都没开口,他就开始自报家门!
先生笑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呵呵呵哈!能从我那堆侄子里找出一个蠢成这样的,也真是难为你了!居然到现在还没被他气死?”
先生的眼睛跳过年轻人,看着后面的A-0。
“道理我都懂!几个有继承权的人估计死的差不多了!留下个蠢的,你才好操控嘛,可是,哈哈哈!怎么选了个蠢成这样的!”
年轻人顿时涨红了脸!
啪——
一个耳光甩在先生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还敢骂本少爷蠢!”
啪——
又是一个耳光!
“我跟老师的关系,轮得到你这个阶下囚来挑拨?”
A-0示意年轻人住手,年轻人这才罢休。
“我们也算老对手了,我不废话,告诉我,武器库里的炸药都去哪了?”
“什么炸药?哦,想起来了,昨天我把密码卡给了我学生,没想到居然把那里搬空了!”
年轻人搬过来一把椅子,A-0顺势坐下,不急不缓的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地毯式搜索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些年组织落到我手上的人不少,最近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应该是死的最轻松的一个,我本来想跟你聊一聊这些的。但你刚刚说,你有个学生,不如让我来猜一猜,是哪一个?”
A-0接过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个沾血的身份牌。
“这个叫红蚁的,回头去救同伴,死了,重情义这点和你很像,是他吗?”
A-0仔细打量着先生的表情。
“看来不是这个,那这个叫山溪的?抱着炸弹把自己炸死了。”
“叫拉克的明显不是,自己跳楼死了,太蠢了!”
……
一个个身份牌从盒子里拿出来,A-0一个个说着他们的死状,脸色却越难越难看,先生脸上一直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表情。
最后一个!
A-0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应该是这个叫柳枝的了,不错,死在他手上的至少有四十几个!身边还有半根烟,烟鬼这一点,倒是跟你一模一样!”
A-0忍不住皱起了眉,因为先生此刻在放声大笑。
“笑够了吗!”
A-0寒声问道。
“哈哈哈!不行,我笑的肚子有点疼。你知道吗?”
“昨天晚上,我那个学生告诉我一个道理,人啊,什么时候死一点也不重要,死了之后,都是一样的,你的存在也只是对还活着的人有意义!”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些炸弹可能在这。”
先生脚尖点了点地板。
“也可能在那!”
先生看了一眼天花板。
“也有可能就在你这张椅子下面!”
“无论在哪!你们都死定了!”
年轻人怒不可遏,上前给了先生一拳!将先生打翻在地!
先生倒在地上,吐出一颗牙,口腔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A-0立刻上前,扳开了先生的嘴,从嘴里拿出了另一颗牙!
他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这颗假牙,是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用来引爆那些被藏起来的炸弹!
将假牙放进一个频闭信号的盒子,A-0看都没看先生一眼,把先生交给年轻人处理。
年轻人笑着,从背后掏出一把跟这些雇佣军格格不入的蝶刀。
对着先生的心脏,缓缓按了下去!
“叔叔,我也告诉你一个道理吧!用刀杀人才算得上是杀人!”
先生眼里露出一种蔑视。
年轻人的怨毒更加浓郁,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下去吧!那个老不死的还在等你呢!”
没有呼痛,没有哀嚎,先生平静的看着胸口的刀。在最后一刻,他才喃喃的说道。
“一堆蠢货,那不过是个备用的而已……”
还存活的组织成员越来越少。
闹钟的逃亡,到了尽头,在跟柳枝分别后,闹钟又杀了二十几个人,左手耷拉着,已经断了,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一处倒塌的墙壁。
然后躺下,肺部已经完全破裂了,即便没人追上来,自己也会因为血的倒灌慢慢死去。
很像,当年躺在那条河边的时候。
闹钟一直都是一个人的,此刻却觉得自己的肩膀上被托付了太多的东西。
自己这一生,好像什么都没有握住……
之后便是死亡了吧!
那最后,总要握住些什么吧!
“真是的,我又不抽烟!”
组织基地的地下,爆鸣声不断传来,摧毁一堵堵承重墙,和每一处出口,山体开始崩溃,露出大片的黄褐色!
A-0那句“他刚刚说什么备用?”被一阵摇晃打断。
一种更为心悸的震动,从岛屿深处传来。
这里将是雇佣军的坟墓。
整座岛屿,在落日的余晖下,缓缓下沉,就像一朵赤色的莲花一样美丽!
落下的太阳在大气的折射下,喷涌出橘红色的光粒。
闹钟停止了呼吸,一顶黑色的帽子被风高高地扬起。
明天,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其实重要的不是天气,是明天,明天不会比今天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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