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背上,小芙蝶在他的左侧,还时常调转马头折返去后面的辎重营照看,之前一风安排她接任秀姑的任务时,她就已经养成了习惯,虽然这片富庶之地,也是大武国重要的粮仓,号称鱼米之乡,根本不愁粮食的补给,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火猴的右侧就是王君,他也经常前后奔走,看一下风吼军的整体行军状态,他是书礼安放在火猴身边的策士,或者称之为军师,但是火猴心中很不自在,老是觉得他是来监视自己的。
但是火猴也不是傻瓜,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不耐烦的神情,并且还经常向他讨教,不得不说,书礼说王君是谋略有度,办事沉稳之人,确实不错,从他身上火猴学到了很多军事谋略,也觉察出王君也并非外强中干,他肚子里还是有大量的墨汁的。
即便王君心高气傲,沉默寡言,但是火猴是出了名的这种闷葫芦的死敌,无论塞子塞得多么紧,他都有办法撬开。
眼下,在火猴的纠缠下,也或许是这段时间来战况轻松,加上今日阳光明媚,江山秀美,王君策马在火猴身旁,竟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江南堪称大武国最繁华的地方,江州、青州、宛州,尤其是前二者,富庶之盛,可以称之为大武国的金库,河网纵横,水运发达,商贸繁盛,不仅如此,这种水土丰茂之地,农作也十分发达,稻田遍地,河流捕捞,号称鱼米之乡,桑田满坡,蚕农颇多,凭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大武国的织造行业。可以说,这些都是众多的河流带来的巨大的财富。”
火猴一边将刚才从山坡的桑树上采集的桑葚塞入口中,一边嘟囔道:“河流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官道大路不也是很方便,为什么西北那些官道发达的地方没有像这里这么富呢?我听说西北的马十分厉害,跑得贼快了,难道比不上那些慢悠悠的船吗?”
王君撇了他一眼,语气有些轻蔑:“你去过几个地方,就知道比较了?所谓水土水土,二者是相得益彰,缺一不可,西北有土无水,那么势必会干旱贫瘠,土地里长出庄稼,民以食为天,庄稼都长不出,其他的行业怎么生存发展?”
他看到火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河中的那些船只,虽然看起来慢,但是不经意间,已是千帆过尽,一日千里,在江南这种平缓的地形中,河流平稳,没有什么阻挡,河运速度是非常之快。”
火猴瞄了一眼王君,看似随意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你游历过大武国的各个州境?”
“多读书。”王君淡淡地说道:“所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好了好了,不要念了。”火猴扔掉手中的桑葚,拍了拍手,说道:“我才摆脱书礼没几天,你们这些擅长掉书袋的书呆子又开始在耳边念念念了。”
王君冷哼一声,说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知道我们这些书呆子的大作用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富庶的行业渐渐影响到了江南的文化,这里富集了整个大武国的文人墨客,这里没有巍峨的山脉,缓和且秀丽的山水,总是在细腻婉约的白雾的牵绊之下,江南温婉的美丽女子,说着清香的软语,喝着甘甜的美酒,泡着香气馥郁的好茶,哪一个文人墨客能够抵挡住这些诱惑。”
火猴不以为意:“不就是贪图享受吗,只要有钱,到哪不是这样的,非要跑到江南来?”
“你知道什么!”王君有些生气,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温和的山水才能养成温婉平和的心,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水土环境,孕育出了多少淡泊宁静的文人墨客,又创造了多少优秀的诗词、字画,所谓钟灵毓秀,实在是对江南再合适不过的称赞了。这些伟大的艺术,岂是用金钱就能做到的?”
火猴撇了撇嘴,他对这些酸词并不在意,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这种酸溜溜的活法,可能更适合书礼他们一些。
王君似乎沉浸在江南的美妙幻想中,继续说道:“由此,江南盛行了一种足以名留史册的文化,名士风流文化,有道是‘真名士,自风流’,纵情山水,徜徉盛世繁华,众人酒醉我独醒,潇洒不羁,放浪形骸,多么快意!他们议论国是,争论道义,道不辨不明,物不格致无知,性情在这种婉约的氛围中陶冶得更加淡泊,心神也变得更加清净,就像是儒释道都追求的那种‘无’、‘空’和返璞归真的境界,在此处遍地都是,真是一个美妙的地方啊!”
火猴冷冷地道:“我怎么听说,江州军团和宛州军团的士兵羸弱不堪,想必也是沾染了这种目空一切,纵欲享乐的风气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君突然从刚才的幻想中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火猴,淡淡地说道:“是啊,江宛二州,连带着青州,因为这里富庶繁华的盛世景象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江南的名士风流也好,歌舞升平也好,金钱遍地也好,这些原本就不应该和守卫州境的军团牵扯到一起,因为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由他们来守护的,若他们也沉溺在这盛世的美酒中,迷醉不起,那么一旦危险降临,就只有两种结果。”
“呵呵。”火猴冷笑道:“还有两种结果,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吗?”
王君摇了摇头,说道:“这是羸弱之人的第一种反应,也是大部分的江宛军团战士的反应。他们原以为只要按照武帝的命令,提起刀枪剑戟去拆毁佛寺,那些佛僧必定会望风而逃,远不用执行屠杀僧侣的金龙令。可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还真的有不少佛僧奋起反抗,渐渐形成了势力,在战役中杀死不少自己的同袍战友。经历了最初大规模的恐慌之后,剩下的那些江宛军团战士会出现第二种反应。”
火猴直勾勾地盯着王君。
王君撇了他一眼,说道:“那就是变本加厉,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穷凶极恶。”
火猴心中一凛:“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王君冷冷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游历过大武国州境吗?我并没有,但我所知道的也不全是书上看来的,因为我自己就是江南名士的一员!”
火猴反而提起好奇心:“难道你也放浪形骸,纸醉金迷过?”
“不,”王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我虽然认为自己是江南名士的一员,却不是刚才所说的那种,名士风流也有许多中种,而我是最刚硬的那种名士,那就是参军报国!”
火猴猛地将缰绳一扯,眼神锐利地看着王君,说道:“那么你曾经是江宛军团的将领?”
身旁的小芙蝶也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一个强大的气息,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人,她现在几乎要把王君当做敌人奸细来对待了!
王君也将马停了下来,后面的万僧众距离较远,没听到他们的话,见他们停了下来,连忙指挥后面的军队暂时停止前进,进行休整。
他低着头,像是回忆起了很多不愉快的画面,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曾经是,宛州军团的,一名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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