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风闻言,脸色微变,忙问道:“四师兄在君州怎么了?”
刘毅和秀姑也盯着火猴,他们知道君州城中局势复杂,暗潮汹涌堪比任何一场明面上的战争,其中凶险也不亚于任何生死搏斗。
火猴对着青光火萤念诵几句,它展开两双淡青色的隐翅,呼地往外飞走了。
他这才转过头来,对众人说道:“他现在在斗渊山圣书院中,夜以继日地在圣书院务求轩阅读大量书籍,充实自己的儒家气韵,蕴养剑气。但是他同时被两股力量胁迫,一方面是崔铭派人不断催促他,让他参加朝廷新颁布的文武双科考制,要他成为朝廷的一份子,另外一方面是书家对他的逼迫,让他顺从朝廷意旨,不要违抗,甚至他的父亲也从云州传信给他,让他弃佛投儒,洗心革面,光耀门楣。书礼最后说道,看样子,崔铭已经快不耐烦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到时候他会相机而动。”
一风脸色稍缓,皱着眉头道:“武帝和崔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刘毅,你就在君州城,你认为他们即将采取什么动作?”
刘毅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魏氏一族,向来都是对自己无用之人,必杀之。更何况书礼身负两重身份,在我还没有离开君州城之前,便已经听闻书家的天才大弟子叛出儒教,转投佛道的消息,现在书家重新进入君州城,武帝必须要让他回心转意,放弃佛道,躬身朝廷,这才能够显示出武帝灭佛之法乃是顺应民心,且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这必定会让一部分左右观望之人,转投朝廷阶级之下。”
一风眼神闪烁,说道:“既然如此,若是书礼师兄不答应,武帝的算盘落空了,那么他就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轻视和嘲弄,必定会杀之而后快。佛道不就是如此吗?不也是因为武帝一怒,才会伏尸百万。”
“好一个‘武帝一怒,伏尸百万’啊!”刘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如此局面,想要武帝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那意味着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也相当于让他低头示弱,这对魏宇,对于称霸了上千年的魏氏皇族,都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火猴说道:“所以,我们只有循着既定的计划,一步步去实现我们的目标。现在大武国的佛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过我相信,只要坚定地走下去,曙光一定就在前方。”
······
在往密州西部行军的过程中,因为受到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修炼神通的启发,火猴的修为突飞猛进,小芙蝶的修为也提升不小。
另外小珠研究的神阙融合之法也有了一些眉目,火猴已经进一步融合了丹阳煚和星灵火两种神阙,神阙之力大幅提升,并且小芙蝶也将部分御神坖的神阙之力灌注到火猴身体之中,让他慢慢磨合,领悟。
而刘毅则是将自己从战争中积累的经验,倾囊传授给那些万僧众,经常让他们和火猴一起参加战争战略商议。
不过,刘毅的举动像是有些着急,他似乎想尽快将自己所拥有的战争经验分享给他们,凡事过犹不及,但幸好火猴原本就机灵聪明,许多东西一点就透,万僧众中,浑鉴和真吾也学的飞快,就这样,风吼军在一边整顿磨合,一边往目的地赶。
一风在路上都是不停歇地阅读着佛经,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他们这些西南佛僧中也有大量的佛僧携带了佛经,一风视之如宝,纷纷搜集起来,将暂不需要看的,交给秀姑的辎重营保管。
虽然秀姑因为增加了风吼军的僧兵数量,辎重的任务更加重了,好在沿途经过的山间里的城镇和村庄都十分慷慨地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对于粮食和武器等物资的供应也还算支撑的住。
就在这种情况下,秀姑也十分重视一风的嘱托,非常妥善地帮他保管佛经,因为她知道这是一风修炼路上最重要的财富,而他这个小师弟,已经成了风吼军的真正领袖,他的强大,和成千上万条生命息息相关。
另外一个便利就是多满法王和沐朶法王他们都是得道高僧,他们对于佛经的理解非常深刻,一风虽然能观其大意,宏观视之,但是在一些细节中,还需要他们的指点,众人在交流佛法中又各有所得,一风因此对于迦南无念经功法的领悟又更上了数层。
虽然他一直都在寻找静心寂灭功,但是迦南无念经功法作为大武国几乎所有佛道修炼者的基本功法,同样也是博大精深的,能够参悟得更加透彻,对于他的佛道修为也大有裨益。
风吼军就是在这么一种非常融洽且团结的氛围中成长,他们上下一心,拥抱着同一个梦想,凝聚力量,去实现一风描述的宏愿,拯救佛道,道,就在他们脚下,路,就在他们前方,所以他们感到无比充实和坚定,如此优良的军风,会让他们走得更远。
经过许多天艰辛的跋涉,终于一步步走出了西南的十万大山,渐渐走到了密州西部。这里地势开始上升,并且开始变得平坦,没有了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丛林阻挡,只有间断的灌木丛和大片的草地,视野非常开阔,远方的山脉连绵起伏,如雪脊苍龙,匍匐大地,天空清朗,云霭低垂,天极地远,没来由得让人心生壮阔,气概豪迈。
一风见到此情此景,终于明白为什么密州的佛道先辈会在修炼神通之时联系到星术了,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看到的最博大的事物,就是无边无际的天空,而天空又是如此之近,在夜里,每颗星辰都像是在眼前闪耀,如同天上的一双双神眼,贴着脸在观察着人间,谁能在修炼佛道之时,不在意近在身旁的天地大道呢?
一风在夜里翻阅佛经疲倦之时,走出帐篷,远方的山脊之上,在明亮星空的照耀下,隐约还有佛寺的踪影,不过已经被州境军团焚毁,是焦黑一点,成为了灰烬黄土。他看着夜空皓月,低垂的云霭,以及再无青灯常伴的佛寺灰影,不自觉地将书礼之前念叨的几句诗脱口而出:“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此情此景,不正是如诗所描绘的一般吗?只是比诗中更加凄凉,山寺是焚毁的,天高鸟难度,云垂万里,可凄寒孤苦,皓月当空,如神眼觑红尘,但是他们都是神佛眼中如蝼蚁一般的佛僧,在战争的泥潭中挣扎求生。
眼中人何曾是人?
人的生死,的确是神佛决定的吗?
凡人的命数,到底神佛的意志,还是更深远无边的不受任何神佛控制的天地大道?
若是修炼了静心寂灭功,将凡夫皆可成佛的理念散播出去,自己是顺应了神佛的意志,还是遵循了天地大道?
若世人皆可成佛,那么谁来崇敬和祭拜神佛?
一风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阵害怕,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原来心中只有痛苦和煎熬,从来没有害怕,可是刚才,他似乎隐隐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一些比所有恐惧之事加起来还要更加恐怖的东西。
他抬头继续看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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