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文魔尔》第一卷 影之谜 第十八章 王后的晚餐

    日暮的余晖如无声的潮汐,缓缓涌向大地,宏伟的斯洛姆城像一幅宁静的画卷,在如薄纱的黄昏笼罩下缓缓铺开。
    王宫之中,一座恢宏的祭台矗立于夕阳之下,它由九十九级白石阶梯通向顶端的平台,平台足有一百平方公尺之大,三边以等长的间距放置着九只王冠状的巨大石制火炬。
    它的名字叫做[王者祭坛]。
    祭坛中央的圆形日冕石台上,一枚刻满奇异花纹的银蛋安静地躺在中央。
    奥德利克王威尔仕二十世站在祭坛之上,戈勒皇子柯兰跟在他的身旁。
    在他们二人的身后站着一名银色长发的女将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位金发棕眼的白甲女骑士。他们分别是:
    城卫军将军,[银色姬]希尔曼?文林。
    前国王骑士侯,[太阳之角]康纳琉斯?克*林顿。
    国王骑士侯,[净天使]哈丽雅特?洛佩兹。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陛下。”柯兰微笑着说,“按照契约,我的人已在王宫内等候出发。”
    卡文迪许?威尔仕负着双手,看向祭坛中央的银蛋,缓缓说:“降临之后,它将停留多久?”
    “三天。”柯兰回答说,“根据约定,戈勒帝国总共将派出一百名士兵。”
    卡文迪许微笑着说:“奥德利克也只调遣一百人。”
    “您是一位守信用的君王。”柯兰用右拳砸在左胸上,“再次感谢您的慷慨。”
    “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柯兰皇子。”卡文迪许看向头顶的天空,“我们已经等得够久了。”
    “如您所愿。”柯兰恭敬地说。
    他转过身,看向希尔?曼文林,后者也不含糊,从腰间取下龙角长弓[殇触],面无表情地递向他手中。
    礼貌地点头示意之后,柯兰接过长弓,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件圣物没有看上去那么沉重,反而令持有者体会到一丝微妙的协调感,仿佛这柄弓与人心意相通。
    “圣物果然不简单。”
    郑重地称赞了一句,柯兰走到寒霜之王的龙蛋之前,用两只手将长弓抬起,平举于胸口。
    如同有感应似的,长弓的弓弦微微颤抖起来,发出一丝悠长的龙吟之声,而龙蛋上的神秘花纹也亮了起来。
    “初步的匹配没有问题,接下来就是让龙魂与躯壳合一了。”柯兰低声说,“需要的时间可能不会太短,请陛下耐心等候。”
    卡文迪许点点头,抬起一只手说:“请开始吧,柯兰皇子。”
    柯兰微微颔首,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念诵祈祷词:
    “我祈求您的灵魂归于肉体
    让冰冷的身躯变得更加冰冷
    让灼热的心变得更加灼热
    以巨龙之神斯瑞克的名义
    我祈求您的意志重归于您的名字
    您是凛冬的使者、酷寒之境的学者
    您是震荡心灵的诗人
    您是寒霜之王——欧尔诺丝!”
    随着第一节的祈祷结束,寒冷刺骨的气息从龙角弓上涌出,在这股磅礴的寒意面前,斯洛姆的雪花都不再冰冷,北风都变得温顺宜人。
    寒霜之王的龙蛋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从祭坛上竖了起来,就像一个华贵优雅的不倒翁,体表溢出的银光明灭不定。
    第二节祈祷词开始了,祈祷的对象也已变更为陵墓的主人。
    “来自地狱的黑色花朵
    痛苦与欢愉的玩弄者
    影之国的伟大女王
    穹顶殿中至高无上的女主人
    万王之王的第一位妻子
    我无意打扰您的沉眠
    请接受我的献祭
    泰瑞拉?克利奥帕特拉
    准允我朝拜您的国!”
    “我不要。”泰瑞拉说。
    “可是……既然我收到了十一枚金币外加四枚银币的贡品,难道不能稍微买两件衣服吗?”李维斯苦口婆心地说,“你搞清楚,我可不是给自己买衣服。”
    泰瑞拉站在李维斯面前,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的要求真的很多,不是吗?”
    她早已恢复了正常的大小,除了五官和发色没变,耳朵和皮肤都换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身上穿着用头发“织”成的冰蓝色薄裙,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饱满而成熟的魅力。
    “我认为我的要求十分合理。”李维斯说,“我只是建议你穿上衣服、收起尖耳朵,并且换一个白肤色……难道你想引起骚乱吗?”
    “这个时代已经很难看到魔女了吗?”泰瑞拉满不在乎地说,“我已经照你说得做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太阳都没落山,吃饭的话时间太早了。”李维斯说,“重点不是时间,现在是寒冷的冬季,你穿着一身与头发颜色一模一样的纱裙,难道不引人注目吗?”
    “那你把你的袍子给我吧。”
    “我的袍子……”李维斯痛心疾首地抓起宽松的衣襟,说,“你是王后,应该注意一下仪表,换一身得体的服装难道不会神清气爽吗?”
    他的脑中深深烙印着泰瑞拉穿学士袍的样子,不得不说别有一番风味,但这让他想起某些奥德利克贵族的特殊喜好……听说有一位子爵尤为喜欢女骑士,所以给自己的情人买了十套敞着胸口、露着大腿的骑士铠甲,每天换着花样办事,成为了贵族圈中一桩趣谈。
    “我觉得你不能再穿我的衣服了……也不可以用头发做衣服。”李维斯严肃地说。
    泰瑞拉看着李维斯的眼睛,认真考虑了一下,回答说:“好吧,我确实很讨厌这个颜色。”
    她提了提冰蓝色的裙子,露出了裙摆下赤着的双脚,这双充满了骨感美的脚丫踩在白雪上,竟给李维斯带来了一丝奇妙的艺术灵感,如果有笔和纸的话,他有兴趣当场为这双脚作一幅油画。
    泰瑞拉向着街道中间走去。
    “你要去哪里?”李维斯回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行走。
    “你不是说要买衣服吗?”她瞥了一眼李维斯,昂首阔步、脚步轻快地穿过了街头。
    二人所在的位置是沧澜河畔的针线巷,最不缺少的便是裁缝铺。随便找了一间规模中等的铺子,李维斯拉着泰瑞拉就闯了进来,店铺的老板兼裁缝看见打扮清凉、双足赤裸的泰瑞拉,险些没把眼睛给揉下来。
    “日安。”李维斯来到柜台前,“请给我推荐一些黑色的女装。”
    年纪不小的裁缝又看了一眼泰瑞拉,这才点点头,将二人往里间引去。
    “你很擅长观察女人?”泰瑞拉跟在李维斯身后,颇感新鲜地打量着店里衣架上的服装。
    “为什么这么说?”李维斯问。
    “你猜对了我喜欢的颜色。”泰瑞拉说,“其实除了黑色,我也喜欢绯红色。”
    “我可猜不出来。”李维斯摸了摸鼻子,说,“我只是猜测你至少不讨厌黑色。”
    拉开里间的帘子,裁缝指着琳琅满目的衣架说:“这些都是斯洛姆贵族小姐们最喜欢的款式,还有一些冬季时兴的外套……”
    他取出一件纯黑的高拉夫领的束腰裙,裙撑看上去十分夸张:“这一件就很不错,你看看这个裙撑是用鲸鱼须做的……”
    “很丑。”泰瑞拉皱着眉说。
    裁缝一怔,他微笑着将裙子放回去,又拿起一件开着大领口并打着稀碎褶装、袖管如同泡泡一样的黑色蓬松长裙,说:“这条裙子的特点在于臀垫……”
    “丑。”这一次泰瑞拉连表情都没有,只是吐出了一个单词。
    “让我们自己挑选吧。”李维斯笑着对裁缝说。
    裁缝摸了摸有些发汗的脑门,一边点头一边向外面走去,还识趣地帮忙拉上了围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打心底对那位美艳女士感到害怕,但她的评价越是刻薄,他便越是愉悦……裁缝坐回柜台后,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了一眼厚厚的红色帘幕,李维斯对泰瑞拉说:“你随便挑一件吧。”
    泰瑞拉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衣服,缓缓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颜色吗?”
    李维斯琢磨了一会儿,说:“白色?”
    “你又猜对了。”泰瑞拉展颜一笑,走到衣架前,伸出手翻看起来。
    李维斯站在她身后,背靠帘幕,很有耐心地等候着。
    “奥德利克的审美喜欢突出女性的身体线条。”泰瑞拉得出一个结论,“尤其是腰肢,我不明白绑着这么紧的东西该叫人怎么呼吸?”
    她从一堆衣架中拿起一件紧身胸衣,将它在李维斯的眼前晃了晃,然后随手丢掉。
    “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李维斯闲着也是闲着,随口问了一句。
    “暴露,野性,疼痛。”泰瑞拉用三个单词回答了李维斯,然后拿起一条几乎前后通透的礼服长裙,“就这件了。”
    “疼痛是什么意思?”李维斯听不懂泰瑞拉的形容,看见她手中的裙子后,他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喜欢就好,但穿成这样出去太冷了,你得再买一件外套。”
    他四处看了看,拿了一件皮质的黑色短外套,泰瑞拉看了一眼,没有反对。
    临付账的时候,李维斯看着泰瑞拉沾上泥的双脚,沉默了一会儿,对裁缝说:“请再拿一双女士短靴,二十三公分。”
    花费一枚银币结账,等泰瑞拉在里间换好衣服、穿上新鞋之后,李维斯这才有勇气和影王后一同走上街头。
    “你用眼睛就能看出来我的脚多大?”泰瑞拉好奇地问了一句。
    “差不多。”李维斯说,“如果目测出了错,你自己变小就好了。”
    冬季的夜晚降临得很早,李维斯和泰瑞拉来到城南一间临河的高层餐厅,名字叫做[汉密尔顿的土豆农庄],最早以各种油炸土豆的菜品闻名,店主是一位退休的王家厨师。
    斯洛姆的城南是权贵的聚居地,无论是榆木山大街还是主教巷,子爵以下的贵族都不好意思住在里面。
    餐厅里人不多,李维斯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在温暖明亮的黄色灯光下眺望着宽广的沧澜河。
    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一身黑色衣裙的泰瑞拉脱掉了外套,展现出她亲自挑选的长裙,裙子的领口几乎开叉到肚脐的位置。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李维斯?”泰瑞拉看了一眼造型别致的玻璃灯饰,“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去欺骗朋友,然后捏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物。”
    李维斯正在认真地看酒单,他说:“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你身上的谜团太多了……甚至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泰瑞拉将手肘搁在白色桌布上,一手托腮一手平放,食指轻轻抚摩着桌布:“算了,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你也不清楚我的目的,这样也不错。”
    “在你的时代有什么好酒吗?”李维斯忽然问。
    泰瑞拉思索了一下,回答说:“不好说,高地人喜欢喝雷霆烈酒,冰川的铁山一族喜欢火烧酒,南方群岛有珍贵的龙息酿,影之国的传统美酒则是厄泽血酒。”
    “你呢,你喜欢喝哪一种?”李维斯听得有些神往。
    “血酒。”泰瑞拉理所当然地说。
    李维斯合上酒单,说:“血酒的酿制方法已经失传了,但是应该与夏美尔的葡萄酒口感相近……我看了一下,在这里喝不到顶尖的葡萄酒。”
    泰瑞拉翘起嘴角,说:“那么换一家?”
    “不,还是算了……就算有顶尖的酒我们也喝不起。”李维斯说,“我认为只有两个选择,奥德利克传统的橡木酒或者是低年份荷露丝葡萄酒。”
    “荷露丝。”泰瑞拉摆了摆手,“听起来好像更好喝。”
    李维斯点点头,说:“那么今天的主菜就选牛肉。”
    两名讲究的老饕相视一笑。
    侍应生推着手推车来到餐桌前,摆上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品:油炸小山鹑、南方烤牛肉、香煎小牛排还有麦芽浆和洋葱浓汤……随后等待着他们的还有蒸糖浆布丁和干酪吐司。
    李维斯习惯细嚼慢咽,泰瑞拉则不太讲究餐桌礼仪,相比双手持餐具,她更喜欢用一柄餐刀解决一切,不过这并不会使她看上去粗鄙不堪,反而体现出一股潇洒不羁的风情。
    “荷露丝酒庄产的葡萄酒受年份影响不太严重。”李维斯用餐巾擦了擦嘴,说,“与其他葡萄酒的浓烈口感不同,荷露丝葡萄酒有一股清爽的味道。”
    泰瑞拉已经是第三次向杯中倒酒,她总是小口啜饮,却会一饮而尽:“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但偶尔尝一次也不错。”
    两人吃得不快、喝得不慢,时间一长,泰瑞拉倒还好,李维斯的脸上则升起一抹绯红。
    “你的酒量不是很好啊。”泰瑞拉说。
    李维斯笑着说:“肯定不如你。”
    “吃饱了……聊聊天吧,我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与人闲聊了。”
    “昨天聊了一晚上,不是吗?”
    “不是聊那些事情,而是换一些有意思的话题。”泰瑞拉身体微微前倾,胸口斜压在桌布上,挤出一道沟壑,“放轻松一些。”
    李维斯微微放松了肩膀,靠在椅背上,说:“今晚我确实感到很轻松。”
    “那么开始吧。”泰瑞拉眯起眼睛,“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李维斯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
    尼尼微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瘦弱却神情沉静的女孩,初次见面时的黑发干枯而凌乱,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你看上去很累。”
    她望着自己,明明身份很卑微,却像是……却像是不属于这片天地,不属于这方世界,不属于这个时空,仿佛置身世外的一颗微尘。
    “可我每天都睡得很久,直到天亮才醒。”他微笑说。
    她微微偏过脑袋,眼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是空空如也,也是一片虚无。
    “你有心吗?”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李维斯摸了摸鼻子,看着面前的泰瑞拉,这位美艳女人在静静等着他的回答,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如同填满了浩瀚的海洋,深不见底却又波澜壮阔。
    这不是空空如也的眼神,不是尼尼微那样的眼睛。
    “我喜欢……聪明而不自认聪明的女人,无知却不浅薄的女人,有求却无欲望的女人,是人却不似人的女人。”李维斯缓缓说。
    “听上去,你一定很喜欢那个女人。”
    泰瑞拉点点头,没有发表其它评价,她用餐刀戳在一小块布丁上,放进嘴里嚼起来。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李维斯微笑着反问。
    泰瑞拉挑了挑眉毛,盯着吃了大半的山鹑说:“嗯……反正不是你这样的男人,你太单薄了,还是个阴沉的家伙。”
    “很正常,我没有什么女人缘。”李维斯无所谓地说。
    泰瑞拉瞥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放低,继续看着山鹑说:“那只是因为你没有把身边的女人当作女人。”
    “你是指我可以把你当作女人欣赏?”
    “你当然可以,不过我指的不是我。”泰瑞拉拿起刀,插在一小块山鹑胸脯肉上,塞进了嘴里,“你至少能看出来你的小房东喜欢你吧?”
    李维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看来不管年纪多大的女人都喜欢谈论情爱。”他无奈地说,“即使是像你这样活了至少一千岁的女人。”
    “呵呵,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混沌的沉眠可不能算是活着。”泰瑞拉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巴,轻蔑地笑了笑。
    李维斯眯起眼睛,说:“其实你很有魅力,为什么萨拉丁没有对你爱的死去活来,反而娶了一大堆女人?”
    泰瑞拉根本不为李维斯的话所动,只是举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想知道吗?”
    “愿闻其详。”
    “他害怕我的性癖。”
    泰瑞拉眯眼笑着说。
    李维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勉强笑了笑。
    “厉害。”他表示认输。
    “过奖。”泰瑞拉毫不谦虚。
    斯洛姆城的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低沉的闷雷声。
    一缕一缕蓝色的绮丽光带交织于夜空之上,如同一幅奇妙的画卷,又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倒置于斯洛姆的上空。
    无数星辰在蓝光之后闪烁、律动,散发着恒久隽永的光芒,而这深邃蓝色的星空之中,一片巨大的苍白色阴影坠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
    柯兰失声说。
    他望着头顶的宏伟宫殿,这一片比斯洛姆城还要庞大的建筑群倒立于夜空之上,被不属于漆黑夜空的蓝色星海包裹着。
    苍白建筑群的正中央,一扇巨大的冰霜之门静静悬浮着,处于蓝色星海与漆黑夜幕的交界之处。
    这就是姬陵,整座斯洛姆都在它的阴影之下。
    “为什么它没有全部降临?”卡文迪许?威尔仕神情变幻不定。
    他看了一眼冰霜大门,又看了一眼柯兰,质问说:“我没记错的话,你说姬陵的大门会降临至这座王者祭坛上,现在是什么情况,柯兰皇子?”
    手中还紧握着[殇触],柯兰仰望着那座如山岳般雄伟的宫殿,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太阳之角]康纳琉斯静静看着那块仿佛被撕下一大块的夜空,苍老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震撼之情,感概说:“这就是虚无之殿吗?”
    忽然,祭坛上传来一阵细密的“咔擦”声。
    包括国王卡文迪许和皇子柯兰在内,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祭坛中间——
    那枚寒霜之王的龙蛋遍布裂纹,轰然碎裂,无数蛋壳化作大小不等的碎片洒落在祭台中。
    蛋壳之内,空空如也。
    “龙蛋里什么都没有?”柯兰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向祭台,他快速走过去,却无法改变龙蛋破裂的事实,也没能在蛋壳中发现任何东西。
    卡文迪许王走到柯兰身边,静静注视着碎落一地的蛋壳,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真是有趣的礼物,这就是戈勒人的诚意吗?”他缓缓说。
    柯兰微微攥紧了拳头,心情平复了下来。
    “陛下,我事先也不知情。”他转过身来,看向卡文迪许?威尔仕,“就算只降临了一半,但我终归是帮您找到了姬陵。”
    卡文迪许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你说得对,那我们要怎样进入姬陵呢,柯兰皇子?”
    柯兰沉思片刻,回答说:“原先的计划已经不可用,但既然姬陵已经降临于头顶,一定有办法能够进入,只是不再像原计划那么方便罢了。”
    “这么说,你有办法?”卡文迪许问。
    “对于姬陵,我在戈勒时就已经研究了很久。”柯兰将拳头抵在胸口,说,“虽然打开大门的钥匙有缺失,但它毕竟仍是钥匙……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时间是有限的,它只会停留三天,然后又将隐没于虚空乱流之中。”卡文迪许缓缓说。
    “请陛下放心,我不会花太长时间。”柯兰皇子严肃地说,“请允许我告辞,我将立刻去寻找打开大门的办法。”
    卡文迪许负起双手,点了点头。
    柯兰再行一礼,从祭台上取走一块蛋壳碎片,然后将龙角长弓交还给希尔?曼文林,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祭坛之上。
    看着柯兰走下王者祭坛,卡文迪许再次将目光投注于天空中。
    “这就是姬陵吗……真是壮观的陵寝。”他缓缓说。
    “在虚无中存在千年,不知道里面存在何种变数。”康纳琉斯低声说。
    银色姬看了一眼手中的殇触,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弓弦。
    “萨拉丁修建的宫殿,真的有那么神秘吗?”卡文迪许笑了笑,“哈丽雅特,去看一看吧。”
    全程只是安静注视着夜空的女骑士哈丽雅特?洛佩兹点了点头,她的白色铠甲背后忽然折射出一对金色的弧光双翼,看起来如同天使的翅膀。
    “遵命,陛下。”
    餐厅中的食客为窗外夜空的景色所震撼,纷纷走到窗边仰望头顶,气氛变得有些不安与凝重。
    李维斯和泰瑞拉从餐桌两旁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前,静静凝视着头顶的苍白巨影与蓝色星海。
    “这是……虚空的遗迹吗?”李维斯喃喃说,他瞬间想明白了遗迹的来历,转头看向泰瑞拉。
    泰瑞拉只是仰着头,静静望向夜空中,鲜红的瞳孔里倒映着那片绮丽光芒。
    黑色的夜空就像出现了缺口的画布,缺口处露出深蓝色的神秘星海,星海中倒垂着苍白的巨殿——这座庞然大物如同从画布上跳了出来,悬在斯洛姆城顶上。
    “明知道我最讨厌白色,却为我修建了这样的陵墓吗?”泰瑞拉忽然嗤笑了一声,“真是令人作呕啊,睚眦必报的萨拉丁。”
    李维斯静静消化着她的话,忽然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东方直冲天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着倒垂之殿。
    “她是什么人?”看着那道光,泰瑞拉平静地问,“那只长着金色翅膀的鸟。”
    “金色的翅膀吗?”李维斯思索了两秒钟,回答说,“那应该只可能是奥德利克王的骑士侯,国王骑士[净天使]。”
    凝视着倒悬之殿,泰瑞拉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将杯中残酒饮尽。
    “虽然看起来不远,但她永远也穿越不了那片蓝色星空。”她淡淡说,“因为那是虚空乱流,无论飞多久,她与宫殿的距离都不会缩短。”
    李维斯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打,他望着玻璃外的壮观夜空,说:“你要我做的那件事与姬陵有关吗?”
    泰瑞拉抱着胳膊,身上的黑色长裙剪裁大胆,露出一大片光洁的后背。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她低声说。
    (“向逝去的美丽忏悔,向万古的主宰忏悔,向卑鄙的毒药忏悔。”——《隐秘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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