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温斯顿结束了新戏的排练,刚刚回到家里就看见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鲜艳的红色玫瑰,桌上还搁着一枚小刀,刀下压着一张纸片。
这位漂亮的戏剧演员感到全身发冷,她脸色惨白地拿起纸片,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亲爱的柏莎小姐,
什么时候能与你共进晚餐?
热爱你表演的桑铎。”
柏莎默默放下纸片,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子前,指尖压在小刀上,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直到屋子外的摇铃被人拉响,她才想起了时间,强忍着恐惧走到镜子旁,确认自己耳后的头发被遮住了,这才来到门前。
“你是……布朗先生?”柏莎打开屋门,不由一怔。
穿着黑色学士长袍的雷蒙德?布朗身姿笔挺地站在屋子外,他今天束了一条棕色腰带,使自己看上去更精神。
“下午好,柏莎小姐。”雷蒙德抚胸欠了欠身,神情虽然一如往常地严肃,但眼睛里多了几分爱慕的温柔,“听说你的新戏《献给克利奥帕特》取得了非常好的评价,我特地来恭喜你。”
他看着柏莎苍白的脸,急忙关切地问:“你的脸色很糟糕,发生什么了吗,柏莎小姐?”
柏莎神色复杂地看了雷蒙德一眼,说:“不介意的话……进来陪陪我吧,布朗先生。”
“好的……叫我雷蒙德就好。”雷蒙德惊喜地说。
他喜欢着柏莎?温斯顿,但从未得到过她的心,哪怕是亲近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第一次走进这位知名演员的屋子里,雷蒙德感谢了柏莎的红茶,还没来得及欣赏房间中的温馨陈设就看见柏莎疲惫地捂住了脸。
“你没事吧?”雷蒙德担心地问,他想将手放在这位娇柔女人的肩上安抚她,却出于礼貌没有这么做。
“布朗……雷蒙德,我真的快要疯了。”柏莎眼圈有些发红,“我真的很害怕,看到那些玫瑰了吗?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雷蒙德一怔,很快他便猜到了柏莎的遭遇。斯洛姆是魔法之都也是艺术之都,戏剧非常受欢迎,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喜爱着光鲜靓丽的戏剧演员,但也因此出现过一些骚扰事件。
“方便的话,我能看看吗?”雷蒙德问。
得到柏莎同意之后,雷蒙德站起身来走到木桌前,他仔细看了看小刀,又拿起纸片。
“桑铎?”他皱起眉毛,疑惑地说,“你认识这个人吗,柏莎?”
柏莎无奈地摇了摇头。
思索无果后,雷蒙德安抚了柏莎几句,又说:“你放心,我会调查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会将他绳之以法。”
柏莎担忧地说:“谢谢你,可是他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我的屋子,却没有破坏一把锁……你要小心,雷蒙德。”
雷蒙德骄傲地挺着胸:“不用担心,我是一名魔法师。”
在柏莎小姐感激又充满希冀的目光中,雷蒙德享受着这种眼神并郑重告辞。
站在剧院大街的路中间,雷蒙德握紧拳头,一贯平静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他非常兴奋,兴奋于自己能够将能力用在正义的地方,同时还能博取心爱之人的信任。
虽然不清楚桑铎是什么人,但雷蒙德有信心对付他,实在不行,他还能请父亲帮忙。
匆匆坐马车回到城北的家中,雷蒙德走进不大的院子里,意外地发现有人在台阶前等候他。
“是雷蒙德?布朗先生吗?”一位年纪偏大的绅士站在门口,他的花白头发梳到了脑后,右眼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面容却显得很和蔼。
“我是雷蒙德,你有什么事吗?”雷蒙德打量着他。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准确的说,我们曾经是同僚。”刀疤绅士友善地说,“你可以叫我尤金。”
雷蒙德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征兆,因为父亲已经数日没有回家。
“您是佩利侯爵的……”
“雷蒙德,我昨天才从西北赶回来,原本是要交代盖文一些事情,没想到……”刀疤绅士尤金眼里露出一丝沉重的神色,“你的父亲,盖文?布朗因公殉职了。”
如同晴空霹雳一般,雷蒙德站在原地,却觉得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恐惧与无助灌进雷蒙德骄傲的心里,使他的骄傲变得如此可笑,又异常脆弱。
“是谁做的……”雷蒙德喃喃说,眼神空洞洞的。
“雷蒙德……”尤金叹了口气。
“是谁做的?”雷蒙德咬着牙问。
尤金看着这位年轻人的眼睛,脸上没有特殊的情绪流露,只是平静地看着,好像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留给我调查的时间不多,造成你父亲死亡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两个人。”尤金缓缓说,“一个人叫阿尔瓦?斯图尔特,另一个人叫做西泽尔?加西亚。”
雷蒙德空洞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李维斯先生!你怎么了?”
刚刚回到家的李维斯小心翼翼地走上三楼,却在经过房东门口时被敏锐的艾娜小姐叫住。
“日安,艾娜小姐。”李维斯礼貌地问候,虽然此时他的形象不太好看。
“天哪,李维斯先生!你的衣服怎么了?”艾娜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跑到李维斯面前,伸手去抓李维斯的袍子,“你昨天一整晚都没回家……”
李维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我没事,艾娜小姐。昨天晚上我去了城外的庄园,因为雨下得太大,马车遇到了意外,所以在主人家留宿了一晚。”
艾娜没有碰到李维斯的衣服,这才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害羞,她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
李维斯微笑着点点头,一边向楼上走去一边说:“别担心,我先上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出门。”
在艾娜提出新的问题或是找到别的话题之前,李维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了一眼柔软的床,非常艰难地挪开目光,走到破旧的衣柜前翻找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穿的衣服,李维斯脱下满是泥土和烧焦小洞的学士长袍,换上了一件米色亚麻衬衣和粗布外套。
“一整袋金币都忘在了马车上……都怪那个吓人的母龙泰瑞拉。”李维斯叹了口气,“所幸为了以防万一,我取了三枚出来贴身存放。”
他整理了一下钱袋,忽然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耳边传来一个气势磅礴且充满威压的愤怒训斥声——
“无礼!”
钱袋掉在地上,三枚金币在地板上叮叮咚咚打转。
李维斯瘫坐在地上,感到头痛欲裂,全身都发软。
“李维斯先生?”
听见李维斯惨叫的艾娜推开房门,惊慌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他,问:“发生什么了?我听见你在惨叫……”
李维斯一只手捂住脑袋,一只手悄悄将地上的金币捡起,说:“没事,我叫了吗?啊,太疼了所以都没有察觉……”
被艾娜扶起来,李维斯用惊疑又阴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四周。
“你真的没事吗,怎么会摔倒呢?”艾娜关切地问。
“没注意脚下,不小心滑倒了。”李维斯无奈地笑了笑,“对了,我把这个月的房租给你。”
他捡起钱袋,掏出两枚银币交给艾娜。
艾娜收好了银币,绿色的眼珠里流露出淡淡的责怪,说:“你要小心呀,李维斯先生。”
李维斯点点头,将艾娜送出门,然后将房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说话的东西。
最近思虑太重,所以出现了幻觉吗?居然幻听见了母龙泰瑞拉的斥责声,难道她破壳而出时的威严给自己带来了如此之大的心理阴影吗……
他坐在床上,用手指把玩着一枚金币。
奥德利克的流通货币有三种,金币、银币和铜币,每一枚金币的价值等同于十枚银币,一枚银币则等值二十枚铜币。
金币的正面刻着一只三尖王冠,是奥德利克国王的传承之物,象征着日之眷者的[不落日冕],王冠周围是一圈围成圆形的锁链,每一块锁都由元素之文中的一个字符代替,象征着秩序与魔法。
金币的背面则铭刻着开国君王威尔仕一世的侧脸头像。
银币与铜币的正面同样是日冕与锁链,只不过背面分别换成了威尔仕二世和三世……据说在货币改革之前,三种钱币都印着威尔仕一世。
钱是个好东西,至少解决了李维斯当前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房租,另一个是妮菲塔莉。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和财政状况,李维斯离开了房间,走出贝克街道二十二号。他没有朝玛丽安娜石桥的方向前进,而是选择了位置截然不同的海军大道。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李维斯来到运河港口附近,他在一间挤满水手的破旧酒馆里递给酒保一枚铜币,铜币反面涂了墨汁。酒保看了一眼,便让人带他到酒馆后院的地下室入口。
李维斯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黑色面巾围在脸上,然后顺着狭窄的阶梯走了下去。如果不是有过往的经验,李维斯肯定会为这间“地下室”感到震惊,因为这里压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里面挤满了黑市商人与各种身份的买家。
脑中有一瞬间闪过了黑心商人芙罗拉的微笑,李维斯摇摇头,没有去熟悉的商人那里,而是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摊位,他的目标很明确。
“一瓶红酒,一瓶醒酒药,外加一瓶墨水。”李维斯熟练地说,“十枚铜币,一口价。”
独眼的壮汉摊主差点被李维斯逗乐了,他阴狠地说:“你不如来抢劫?一枚银币,附送你一瓶玫瑰水。”
“成交。”李维斯说。
随着房租上缴和交易完成,李维斯在鹿角古董店工作的一个月薪水全部花光,如果不是有三枚金币在手,他绝对要再砍一砍价。
怀揣这一个麻布袋,李维斯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地下黑市,沿着海军大道向城西的方向走去。
在黑市买东西有黑市的暗语,“红酒”是含无味麻药的红酒,“醒酒药”是解药,“墨水”是仪式和契约常用的灵性颜料,至于“玫瑰水”……那是春药。
路过一个普通集市时,李维斯又买了一些面包之类的食物,然后怀里多了一个袋子,继续向西赶路。
当他走到双腿都发麻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城西的一处独院双层房子,院门口正对着沧澜河,能够看见对岸的城南街道。
顺着一条阶梯,李维斯走到院门口,拉开铁门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面积大概有十平方公尺,除了一条通往屋门的碎石子路以外,院子里杂草丛生,现出一副缺乏打理的荒凉景象。
李维斯没有在乎这些琐事,穿过及膝的野草走到门边,发现门没有锁,便推门而入。
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李维斯的脖颈上,李维斯一动不动,也没有说半个字,过了两秒钟,匕首又收了回去。
皮肤黝黑、满头黑发的妮菲塔莉退后了两步,没有表情地看着李维斯。她赤着双足,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亚麻裙子,在这个季节里,光是看着就令李维斯感到身上凉飕飕。
“抱歉,本来我昨天就打算来看看你。”李维斯用脚后跟关上门,走到屋子里,将两只袋子放到地上。
妮菲塔莉一言不发,她走到李维斯面前,手里仍然握着匕首。
李维斯没有在意明晃晃的匕首,自顾自地席地而坐,从一只麻布袋里拿出来三根长条面包、五只苹果和两块干酪。
“我猜你肯定很饿。”李维斯说。
妮菲塔莉沉默地坐了下来,和李维斯面对着面,两人相隔着两只麻袋。她将匕首放到屁股后面五公分的地方,伸手就能碰得到,也离李维斯足够远。
李维斯将食物全部拿出来后,又解开了第二只袋子,这时妮菲塔莉才伸手拿起一根面包,塞进嘴里一口撕下一大块,然后仔细咀嚼起来。
李维斯拿出红酒,放到一边,然后颇有兴趣地看着妮菲塔莉进食。
“那天晚上,你说你原本是黄金沙漠上一个小部落的公主,我忘了问,你的部落已经消失了吗?”李维斯问。
妮菲塔莉没有理会李维斯,伸手抓起一块干酪。似乎没有吃过这种食物,她用手指拿了一小块,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才吃进嘴巴里,然后默默又拿起了一小块。
“你说你被奥德利克的雇佣兵抓住,还说雇佣兵是从一座古代墓穴*里找到的饮血之罩,你在被卖到妓院之前才偷走它……我想问,从狡猾残暴的雇佣兵手中偷东西,你怎样做到的?”李维斯又问。
妮菲塔莉看了一眼李维斯手边的红酒瓶,继续咀嚼着。
李维斯没有在意妮菲塔莉的沉默,很有耐心地说:“我听说西泽尔做了一位女贵族的骑士侯。”
妮菲塔莉的咀嚼停顿了一下,她低下头,不再看李维斯,而是又抓起一块干酪,但手没拿稳,不小心将干酪掉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李维斯笑了笑,说:“你果然很在意西泽尔。”
他拿起红酒瓶,有些吃力地拔出瓶盖,将酒瓶递给妮菲塔莉。
看着她吃了太多干酪和硬面包,李维斯知道她很渴。
妮菲塔莉用紫色的眼睛看着酒瓶,又抬眼看着李维斯,没有伸手去接。
李维斯笑了笑,拿回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然后擦擦嘴,将剩下的大半瓶酒再次递向妮菲塔莉。
妮菲塔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了酒瓶。她往嘴里大口灌着酒,紫红色的酒浆从嘴唇边溢出来,顺着修长的脖颈滑落,沾到了白色的亚麻衣襟上。
喝够了以后,她把酒瓶放到地板上,却仍攥在手里不肯松手,一边警惕地看着李维斯一边用手擦拭胸口的酒液。
“我只是随口问问。”李维斯平静地笑了笑,“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在妮菲塔莉的注视下,李维斯身体向后仰去,用双手撑着地板,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
“说起来,我买这个院子的那一年,算得上是我在奥德利克最富有的时候。”李维斯漫无边际地说,“当时存了一笔钱,存了足足四年,然后还从打工的店里买了一副无人问津的画,转手高价卖到了黑市……这些收入加在一起,我才勉强买下这里。”
说着,他笑了起来:“泽诺克老板听说我要买画之后抱着那幅画研究了三天,不过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而且仍旧卖不出去,只能便宜了我……那可是夏美尔的画,十个泽诺克加起来也没有我了解夏美尔艺术。”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李维斯像话唠一样东拉西扯,他讲了温柔的房东小姐,讲了乐观的米兰达会长,还讲了总是寻求魔法教学援助的阿尔瓦,妮菲塔莉只是静静听着,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
“谢谢你。”
听见妮菲塔莉今天说的第一句话,李维斯闭上嘴巴,眼神温和地看向她。
“谢谢你给了我住的地方。”妮菲塔莉看着李维斯的眼睛,“还有这些食物,虽然很硬……但是很好吃。”
李维斯说:“不用谢我,房子里连床都没有,食物也很廉价。”
妮菲塔莉的紫色瞳仁很漂亮,尤其是在她的黑色皮肤的映衬之下,那双眼睛就像星星一样绚丽。
“我知道你帮助我是想了解饮血之罩的事情……不过没关系。”她神色黯然地笑着说,“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会回答你。”
李维斯静静看着妮菲塔莉,没有说话。
“我生活的部落在黄金沙漠边缘,沙漠上几乎所有部落都会信仰甲虫化身的神明,我们部落也是如此,信奉着一只名为司夜使者的甲虫。”妮菲塔莉说,“不过,那些信仰都是无根之萍……根本没有神明守护着我们,没错,我的部落灭亡了,被奥德利克的佣兵屠杀、抢掠,只有像我这样的年轻女人被留下来,卖到了斯洛姆的妓院里。”
“和我们有着同样命运的部落很多,像他们那样的佣兵也很多,在黄金沙漠,人命根本一文不值,不过那群佣兵在袭击我的部落之前有着额外收获:他们从一处古代墓穴*里找到了黄金、珠宝和饮血之罩……这一部分我对你讲过了。”妮菲塔莉的语气有些哀伤,“我没说的是,在我的部落传承着一种古老的技巧,如果经过训练,我们能够隐藏自己的身体……所以我才能偷走面具,但却不足以依靠这种技巧逃走,这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听完她的话,李维斯点点头,说:“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不在乎你的回答,我只是出于可有可无的好奇心才问这些。”
妮菲塔莉露出迷惑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说:“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维斯叹了口气,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拔掉塞子后将里面的液体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将空瓶子随手丢到一旁。
“你在喝什么?”
“醒酒药。”李维斯说。
妮菲塔莉面色一变,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浑身都在发软,仿佛骨头被抽掉了一般。
“你……你……”她用愤怒的眼神瞪着李维斯,抓起身后的匕首,刺向李维斯的胸口——
匕首在距离李维斯半公尺的位置半途而废,刀尖无力地垂落,妮菲塔莉扑倒在李维斯面前,再也不能挪动身体分毫。她的腰肢扭成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角度,姿势竟有些妩媚。
李维斯不为所动地俯视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伸手从袋子里拿出墨水瓶和一张纸。他将泛黄的纸平铺在地板之上,拧开瓶盖,用食指沾上墨水,然后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妮菲塔莉痛苦地说,“我明明与你没有仇恨!”
“你是陌生人。”李维斯认可了她的说法,“但没有我的帮助,你多半会死,最好的结局也是回到妓院。”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你的生命对自己而言也许已经毫无价值……无论是成为尸体,或是沦为泄*欲的工具,不是吗?但在我的手中,你能发挥出非凡的价值。”李维斯平淡地说,“所以你想选择死亡,或者回到妓院吗?”
妮菲塔莉绝望地说:“你想要做什么?”
她的脸贴在地板上,黑发散落一地,紫色的瞳孔里倒映出李维斯恶魔般的脸庞。
“你信奉司夜使者,司夜使者是夜神的眷者。”李维斯用食指奋笔疾书,“千年以前,黄金沙漠真正的主人已经退进了沙漠深处的极西之地,而你们是从荒废的影之国迁徙过去的外来者……从你们同根同源的信仰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妮菲塔莉的脑中一片混乱:“什么意思?”
“我相信有不少被黄金王朝遗落的部落仍在信奉着黄金、死亡、虚空和甲壳生物,比如说沙王的信奉者。”李维斯说,“但你们不是,你的身上流着影之国的血……知道巧合是什么吗?我的体内也有着影之国的血。”
说话的时间,李维斯完成了契约书的第一部分,这也是仪式的第一部分。在紧随而至的第二部分中,李维斯咬破了食指,用自己的鲜血在纸上剩余的空白处写下:
“我是夏美尔的王子
我是黑夜的孩子,也是影之国的血嗣
我是萨拉丁的第二支后裔
我,李维斯?汉谟拉比
宣告成为妮菲塔莉??的主人
我接受她的生命与忠诚。”
李维斯完成了自己的部分,然后站起身来,一手拿起匕首,一手抓起妮菲塔莉的右手,用刀刃划破她的食指指腹,按在契约纸上书写起第二段话:
“我是黄金沙漠的公主
我是司夜使者的信徒,也是影之国的血嗣
我,妮菲塔莉??
愿意成为李维斯?汉谟拉比的奴隶
献上我的生命与忠诚。”
契约纸铺在妮菲塔莉面前,她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被迫写下的契约誓言,忽然感到有些荒谬。
“这种荒诞的契约怎么可能生效?”她嗤笑说,“你连我的全名都不知道,而且还缺乏很多条件……”
“看来你对仪式和契约也有一定的了解。”李维斯淡淡说,“没关系,只要你是清醒着就行。”
就在这时,契约纸上的血字消失了!仿佛被纸吃掉一般,缓缓褪色、变浅,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纸上只剩下李维斯最初用灵性颜料书写的契约正文。
一个呼吸后,两个红色的食指指印凭空出现在纸上,宣告着契约成立。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维斯和妮菲塔莉都感到身上出现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又似乎一切都已发生变化。
冥冥之中,命运的车轮滚滚转动,碾出了全新的轨迹。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立?”妮菲塔莉难以置信地说,她瞪大紫色的眼睛,一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契约纸上。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李维斯抽走契约纸,折好之后放进口袋里。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妮菲塔莉,眼神柔和,柔和中又仿佛蕴藏着一片冰冷的漠然。
几乎是同一时间,斯洛姆的王宫之内,另一份契约宣告着正式生效。
眼看着红字汇成两个血色指印,卡文迪许王对契约内容的保密性十分满意。
“合作愉快,卡文迪许陛下。”柯兰轻轻吮吸着食指,“姬陵将会在冬至日庆典之后、荣光盛会开始之前开启。”
“很好,希望你遵守契约的内容。”卡文迪许王淡淡说。
“没有人能违背这份契约。”柯兰恭敬地握拳抵住胸口,“因为这是——”
“——王者的契约。”
李维斯缓缓说。
(“什么是契约?契约的精神遵循秩序法则,契约的效力却源自地狱力量,就算是我也很难解释这种现象……契约本身就充满了矛盾性。”——《阿森纳的契约学》)
(“在契约学中,血统是不能忽视的契约因素。有几个基本规则值得一提:契约双方的血统高贵与否,直接影响契约的能效强弱(决定契约是否为强血统契约);不论契约双方是否拥有相同血统,契约执行时对血统更高贵的一方有利;契约双方拥有相同血统时,契约能效更强。”——《阿森纳的契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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