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衣的母亲,闺名入画,人如其名,是个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虽年过半百,但入鬓的细眉、飞长的眼和薄厚匀称的嘴巴,还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她青春时的绝代风华,再加上她的性格稳重和才华横溢,难怪就是现在,赫连衣的父亲赫连闵,还在人前人后唤她“画娘子”。就算以前没有亲耳听到,宋易安也觉得,“画娘子”这三个字,又酥又甜又让人难为情。
赫连衣的眉眼随了他的母亲,顾盼多情,秋波流转,总能撩拨别人的心房。
“阿臭!”画娘子拊掌大喊,“你怎么回来了!”
哈哈,赫连衣的小名竟然叫做阿臭!
在宋易安面前被母亲唤出小名,赫连衣甭提多难为情了,但他能说什么呢,在廊道上给母亲磕了个头:“母亲,孩儿回来了。”
画娘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颤巍巍走过去,想要抱住自己的儿子。
赫连衣截住了母亲的手,仰着脸说:“孩儿身上都是泥水,沾了母亲一身可怎么好?”
可画娘子执着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哽咽地说:“你是母亲的肉疙瘩,不让母亲抱一抱才不好呢!”
赫连衣哭笑不得,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了一会儿,悄声说:“有外人在,不要哭啦。”
画娘子这才注意到赫连衣身后,还跟着一个已经脏的看不出模样的宋易安,惊诧地说:“你们这是遭了什么罪?怎么搞成这样?”
赫连衣站起来,把宋易安拉到身边,说:“我们一路跑一路赶,一直冒着雨,不小心摔进了泥坑里,弄了一身泥。”
画娘子打量着宋易安:“这是……”
“她……”
宋易安作了个揖,说:“夫人安好。小人是赫连大人的书童,名叫安逸。多有叨扰,万望见谅。”
赫连衣瞪着她,小声责怪:“什么‘书童’?你也敢说!”
宋易安用手肘戳了一下赫连衣:“不是书童是什么?恩公吗?”
“你……”
画娘子原本听宋易安说话声音清脆,知道她是个女儿之身,却行男子之礼,有些奇怪,又看见两个人暗戳戳的斗嘴,好像窥探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细长的眼睛笑成两个月牙,拉着宋易安的脏手说:“管他是什么呢,来者是客,可不能慢待了,快进屋——瞧这小手凉的!”
赫连衣没有意识到母亲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自顾自地问:“母亲,怎么没见父亲?”
“他呀,在里屋换衣服呢。今年铁定要闹水灾了,你父亲这些日子几乎没有休息过,带人四处查看堤坝,还时常往田地里去。这不,刚刚回家,跟你一样,也是一身泥,正换洗呢……”
“阿臭回来了——”赫连闵脚步匆匆地从内院走过来,虽满身疲惫,但带着一张笑脸。
赫连衣抗议:“父亲,您什么时候也跟母亲一样叫我小名了?!”
赫连衣高挺的鼻梁随了他的父亲,脸型也像,只是赫连衣更白皙一些。到了这个岁数,还没有发福的迹象,不得不说,赫连闵的自制力极好。
赫连闵许久不见儿子,虽不能像夫人一样太过激动,也难免多唠叨几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家里很好,让你不要想家,你怎么就回来了?路上泥泞难行,有个闪失岂是闹着玩的?”
“是。”赫连衣恭敬地应答。
“你步步高升,正是让人眼热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你出丑、挑你的错处,你这时候告假回来,不是明摆着给人家送把柄吗?”
“是,孩儿知错。”
知错却不改。赫连衣应答的痛快,心里反倒半点不后悔。
画娘子解围说:“孩子刚回来,还有客人在,少说两句。淋了雨,得好好泡个热水澡,不要受了寒才好。”
被夫人一提醒,赫连闵才发觉宋易安的存在。不过,与夫人不同,赫连闵的眼神算不上友好,带了许多疑问。
宋易安坦然地接受赫连闵的审视,赔礼说:“晚辈安逸,见过太守大人。”
赫连闵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画娘子觉察到了气氛的诡异,推着儿子说:“还不招待客人去后院,傻愣着做什么?”
赫连衣也注意到了父亲眼神的变化,心里一阵紧张。听母亲催促,才意识到有了逃离的办法,对父母说了一声“孩儿告退”,便拉着宋易安匆匆离开。
画娘子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在浴桶里放了好些驱寒的药草。宋易安在这满是药香的热水里泡着,许是因为从没有这么长时间奔波过而累的厉害,她头晕脑胀的,简直要一头栽到水桶里去。
天色渐渐暗了,雨还在不厌其烦地下,被强行留在雨里的人们却烦恼的很。老天爷像个任性的孩子,才不管人们如何抱怨,只管下,下得酣畅淋漓。
赫连衣早早的泡好了热水澡出来,他知道,父亲有很多话要问他。
赫连府后院有个小池塘,规模很小,却因为种满了睡莲而别具一格。池塘上架着一个八角亭,名曰“碧月亭”,因为匾额上写着“碧江含月”四个字。两边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满城春雨烟柳色”,下联是“多情山水不如诗”。联好,字也好。
正是睡莲开花的时候,满池塘的碧绿的荷叶,若是能与月色交相辉映,该是一幅多么醉人的画卷啊。
赫连闵在碧月亭里等来了穿戴整齐的赫连衣。他准备了一壶极好的雨前龙井,泡的恰到好处。没有月色的夜晚,有一杯香茶和一帘雨景,再加上一池的莲花,十分享受。
赫连衣行了个礼,坐在父亲对面。
赫连闵给儿子倒了一杯茶,说:“听说你跟赵王殿下走的很近?”
“……是。”
赫连闵抿了一口茶水,回味满嘴的茶香,说:“你能挺身而出把昱卿从牢里捞出来,很好。不过这位赵王殿下……还是离远一点吧。”
赫连衣眼皮突突地跳,硬着头皮说:“是。”
赫连闵研究了一下儿子的面部表情,说:“这次回家,你有点不大对劲。”
“没有!”赫连衣马上否认。
赫连闵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他终于问出了今天最想问的问题:“跟你回来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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