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易安十年之后,第一次正式和葛庆峰碰面。以前在马场和朝堂上隐约见过,但葛庆峰只能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眼下的见面,才值得“纪念”。
被周眉语带着寒气的长剑镇住的葛庆峰,对着宋易安行了一礼。
宋易安背着手,上下打量着他。
十年前,宋诩将宋易安带到世人面前,为了问出叶子攸和忠武卫的下落,将她送进了刑部,送到了葛庆峰的面前。
葛庆峰是宋诩做国公世子时,为宋诩出谋划策的一员干将,但这个人有个特点,他处事圆滑,思虑周密,从来不愿得罪人。说的好听一点是识时务,说的不好听就是墙头草。
当年宋易安被丢进刑部,葛庆峰一方面要完成审讯,给宋诩一个交代,一方面害怕得罪忠武卫,引来杀身之祸。为了不给双方留下把柄,他大费了一番周折。
为了不留下明显的伤痕,他没有给宋易安上刑具,只是让人把她倒挂在满是蛇的地窖里,用很多毒虫吓唬她,逼她说话。恐惧的宋易安除了惨叫,什么也不说。他一招不成,又想一招。他断了宋易安的吃喝,将她关在水牢里,命人轮番进来审讯。宋易安不说话,他就命人放水。
没有饭吃、被浸泡了一天的宋易安不堪折磨,昏了两次,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在宋易安进刑部的第四天,叶子攸派人来救她。
叶子攸定的计划是用一个孩子把宋易安换出来,没想到事情败露,执行计划的人和那个可怜的孩子被乱刀砍死,他们的血喷了宋易安一脸。
那个孩子宋易安见过,只是没有说过话。他满是鲜血地倒下去,已经没了气息,眼睛却是睁着的,黑溜溜的眼珠瞧着宋易安,像是在做一场没有相识的告别。
那时,宋易安只有六岁。
六岁的宋易安,清楚地认识到了活着的艰难。
今天晚上,葛庆峰再次出现在宋易安面前,让宋易安猛然想起了当年那些恐怖的场景。纠缠了她十年的噩梦,一点一点、一幕一幕地涌上心头。
但宋易安没有半点显露,脸上的淡然神色就好像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葛庆峰原本还想着,既然宋易安成为了赵王,还有徐绍聪和薛璧贺做靠山,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拉近一下关系,至少要把昔日的仇恨稀释一下。可现在宋易安表现的如此若无其事,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沟通的机会,说明他们之间的仇恨,是不可能消除的了。
既如此,葛庆峰就没了任何多余的乞求。他对宋易安说:“赵王殿下,在这么多外邦人面前审讯我朝大臣,于我朝天威有损。请殿下把人交给下官,下官保证能让白哲说出幕后主使。”
宋易安自然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葛庆峰,显得很傻很天真。
葛庆峰没有得到回应,只当她默许了,再次指挥手下人抢人。他身边的差役长得五大三粗,看着一身蛮力,提着大刀往白哲跪着的方向走去。
周眉语没等那个差役迈出一步,便在那个差役身上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鲜血喷流而出,差役立时躺在地上,看那样子,不死也是重伤。
同行的差役见伤了人,纷纷拔出刀来。周眉语手下的将士都是从沙场上滚过多少遭的,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怕这样的小阵仗,拔刀的姿势都气派不少,有几个士兵下手极快,已经将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人制服住,将自己的刀架在了对手的脖子上。
“赵王殿下!周将军!”葛庆峰慌忙说道,“下官只是为了公事拿人,不是私斗,不是私斗!”
周眉语的剑尖,转眼就抵在了葛庆峰的脖子上。周眉语笑得轻狂,说:“我家殿下还没审完案子呢。殿下胆子小,见不得那些刀啊剑啊的,所以还请葛大人带着你的人回去。至于之后的事,殿下自可上章给陛下说明原委,不用劳烦葛大人。”
“可是……”
“嗯?”周眉语轻哼了一声,手上的剑也故意向前挪动一寸,已然刺破了葛庆峰的喉咙。
葛庆峰被清晰的痛感震慑住,自知没有筹码和这个武夫抗衡,忍下满心的不甘,换了个严肃的脸色,说:“将军的气势,老夫领教了,希望将军和赵王殿下在今晚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气势。”
周眉语轻挑了一下眉尖,送给葛庆峰一个“关你鸟事”的表情。
葛庆峰随即拂袖离开,走时不忘带着自己半死不活的下属,也算仗义。
一场审讯被不速之客打断,各位看客们却越发有了兴致。一场连环杀人案,看来能牵扯出很多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
翊国,与其他国家一样,都是建立在鲜血和阴谋斗争的基础上的,谁也不必笑话谁。
宋易安轻出一口气,将刚刚翻涌上来的恨意不动声色地压制下去,转身回到椅子上坐好。
周眉语走到满脸是血的白哲面前,提着白哲的领口,说:“能把刑部尚书请过来,你在你主子眼里也还算值钱。做官做到你这个份上,可以吹嘘一番了。”
葛庆峰带人过来的时候,白哲还存着一丝侥幸,在他看来,只要是被葛庆峰带走了,就算今天晚上死了,也死的干脆,不至于受折磨而死;可周眉语逼退了葛庆峰,那么,干净利落的死亡对于白哲来说,成了一种奢望。
周眉语重新回到宋易安身边,把白哲留给了赫连衣。
其实这场审讯已经接近尾声,但还有一些东西,需要白哲在众人面前说明白。只有让所有人成了证人,才能把案子办成铁案,才能让白哲背后的主子永无翻身之日。
赫连衣围着白哲转了一圈,说:“白大人,我们继续说你的主子。当初奉命探查连环杀人案的是大理寺和刑部,但查了那么久,为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房间的暗道呢?今天刑部尚书葛大人来访,在下就想明白了,因为你们都在为一个人效劳。这个人是谁呢?”
白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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