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谁?”
开门的是一个金发中年女性,身穿简约而端庄的服饰,身材苗条,面容光滑,看得出来保养的很好。见到门外来者,她一愣。这是一个面容糅杂了东西方特点的英俊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她不认识。
“请问......”
“请问这里是安森家族的庄园吗?”
年轻人先声夺人,突然打断她的问话,这不礼貌的行为,让她心生不满。明面上仍维持着微笑,似无意间,她瞥了一眼年轻人身后。别墅外,没别人,也没车,眼前就他一个。她又眺望远处,那里庄园大门的边上,看门人正倚在墙上打瞌睡。这么看,事情就明朗了,这个年轻人,是偷跑进来的。
她直视着年轻人。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同安森家族如今主人的儿子,杰米安森,见一面。”
年轻人似乎早料到她有如此一问,紧跟着给出了回答。听到杰米这个名字,金发女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疑色。
“为了什么呢?”
“这只有见了面才知道。”
这般打哑谜一样的回答,照常人,早心生警惕,将年轻人拒之门外,捎带赶走了。而金发女,稍一思忖后,却忽地一笑,侧身让出门口,抬起手臂指向别墅内。
“杰米尚不在这里,不过这时候他也该回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下,估计用不了太久的。”
“好的。”
年轻人回应得很干脆,动作也很干脆,金发女话音刚落,他就迈步进了别墅。后面金发女关上门,连走几步,赶忙走到了兀自踱步的年轻人前面,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叫埃拉,是家族主人爱德华的第三任妻子,杰米的......继母,可以这么说。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元一。”
年轻人环视一遍别墅内的格局和装束,见金发女伸手,于是略有些机械地伸出手,同她握了握。见到年轻人僵硬的动作,料想他是被富人家的景象给震撼到了,金发女莞尔一笑。
“不用紧张......”
“埃拉,埃拉,你和谁在下面?”
一声询问,声音苍老,似乎是从楼上传来,打断了埃拉的话。元一皱眉,第一时间却是看向身旁的她。此时的埃拉,目光刚从楼上收回来,看到元一的疑色,她坦然一笑。
“我们都还不知道杰米有一个叫做元一的朋友,我想,爱德华应该很乐意同你聊一聊。正好,对于你来说,也可以消磨等待的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元一笑了,这是他自与埃拉见面后,头一次笑。
他点了点头。
“好啊。”
两人上了楼梯,埃拉在前头带路。
当元一跟着走进一间会客室的时候,埃拉已经站在了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身侧。老人西装笔挺,一头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这些使人看起来更显精神矍铄的装扮,却难掩他苍白松弛,缀有无数斑点的面容和浑浊暗淡的双眼,所呈现的衰败之感。
这是一副宛若遭受过巨大打击,精气神不再的颓丧模样,不常见。于是,见元一定眼瞧着老人,似是愣怔,金发女一脸的果然如此。
“我说了吧,到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妆扮一点也不能少。”她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元一,“你看,这一回又吓到客人了。”
“我的错。很抱歉,元一,是吧?希望你不要介意,元一。”
“不,我觉得很正常。”
看似违心的话,元一说得十分自然,说得老人和埃拉相视一笑。
“你是杰米的朋友,在他的父亲面前,不用说客套话。”说着,老人看向元一身旁的空椅,“请坐。”
待元一落座,老人再度开口:“很抱歉,也许这样问有些失礼,不过,但凡做父亲的,都关心自己的儿女,请见谅,你是做什么的?找杰米有什么事?”
“我最近在调查一起命案。死者是杰米的新婚妻子,名叫莉莎。死状十分离奇,简而言之,舌头消失,下巴脱臼,表情惊恐,似乎生前遭受过残忍的折磨,经受过剧烈的惊吓。我想知道她的死因,最重要一条线索,或者说,最大的嫌疑,就是她的丈夫,杰米。可惜,我晚了一步。听说,命案发生没多久,杰米就离家前往他的故乡,拉文斯小镇,也就是此地。”
听到这里,老人面色由一开始的放松,变得严肃,金发女更是一脸的紧张。
“所以你是警察?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把他抓回警局?这么说吧,警察先生,我可以承认,换作以前的我,没有这样的好脾气,听到你这么诬蔑我的儿子,说脏话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同你动手。但杰米不一样,他比我年轻的时候性格好多了,我很难想象他会杀人,而且,还是那么残忍的手法。”
面对老人近似于斥责的连声辩驳,元一面色如常。
“我并没有认定你的儿子就是杀人凶手,不过,顺带一提,我在调查过程中,倒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那是一首童谣。”
“童谣?”
“当心玛丽萧的凝视,她没有小孩只有玩偶,如你在睡梦中见到她,请千万不要尖叫。听说,这是你们拉文斯小镇从祖辈那时就有的童谣。”
埃拉一笑:“这是首家长用来吓唬小孩,让他们守规矩的诗。”
“除此以外......也仅仅如此了。”老人面色平淡,“不知道,这跟杰米有什么关系,跟莉莎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经过调查得知,就在莉莎受害前不久,这对新婚夫妇收到了一块未署名的包裹,那包裹里面,是一个口技木偶。而且,据杰米在警局的初次笔录可知,他一度将怀疑对象放在那个口技木偶上,原因就在于,他的故乡,这里,拉文斯小镇,口技木偶是种不祥的征兆,有人说它会带来死亡。将口技木偶和死亡绑在一起的,就是这首歌谣。这,就是关系。”
话音落下,老人和埃拉愣了愣,对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似是忍俊不禁,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俩笑得有多牵强。
“没想到警察先生也这么天真,这只是一个民间的鬼故事,再寻常不过,那个口技木偶多半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恶作剧。”说到这里,老人无奈地摇摇头,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担忧,“我在想,也许是我那可怜的儿子被吓坏了,所以才会一惊一乍,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杰米为何会这么想,是出于感性,还是出于理性,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从这条线索上,还揪出了另一条线索,你们想听吗?”
老人神色一动:“说来听听。”
“这是一个故事,也可以说是一段历史。”元一遥望着窗外,“在你们父辈小的时候,拉文斯镇还很繁华,不像现在这般萧条。那时,镇里造了座大剧院,就是在失落湖边,现已废弃的木偶剧院。歌谣里的玛丽萧,一个已故妇女,就是当时木偶剧院里的口技演员。”
“她,是腹语者,是操控口技木偶之人,也是口技木偶的制造者。敬业到偏执,到病态,意图追求极致,追求完美,于是,当她制作了一百零一个人偶时,便将目光从木头上移开,转而对准了人。”
“恰在那个时候,有个孩子,在一场演出上,毫无礼貌的,试图拆穿她的把戏。于是,那个孩子就成了她第一个完美人偶的材料,成了她的第一百零二个人偶。那个孩子的名字,叫迈克尔安森。那个孩子,是你们家族的一员。”元一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略显呆滞的两人,看着双眼无神的老人,“接下来的故事,你是本地人,应该不用我来讲了吧?”
“我,我......”
老人吞吞吐吐着,像是回忆到什么骇人的事,神色惊悸得说不出话来,埃拉看到,面色一急,忙伸手按在老人肩上。
“不要再说了。”她劝阻着,一脸忧色地看向元一,“警察先生,玛丽萧这个名字,在这边是禁忌,我们都不愿提及。而且,我的丈夫两个月前才得了中风,你也看到他的状态了。那些事情回想起来太恐怖,警察先生,请你不要做这种为难他的事情了。”
“没,没事。”老人看向埃拉,强笑着安慰道,继而看向元一,“我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些事,躲是躲不到头的。本来为了不让你被卷进来,才对这方面的事情避而不谈。不过,你都追查到这个份上,我再瞒下去也没意义了。那么,从哪说起呢?”
老人双眼逐渐放空。
“对了,就是我的叔叔,迈克尔,离奇失踪的那几天。那时,对于我们家来说,只有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那就是几周前刚被迈克尔招惹的玛丽萧。所以他们叫上了拉文斯镇其他人,闯进她的住所,强迫她尖叫,割掉了她的舌头。”
“人们最后杀了她,但她的鬼魂没有同她的肉体一样陷入沉眠。她回来了,开始了她的报复。先前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也被割掉了舌头。同样的事情,之后又发生在他们妻子身上,然后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孩子的孩子。这些年,一桩接一桩的惨案,就发生在我的身边,哎,可真是难熬。没想到,就算故意把儿子赶出家门,好让他远离诅咒,却也完全不起作用。”
老人摇头叹息,一脸颓丧,埃拉紧张地看着他,满是心疼。而此时的元一,却少见地,同平日里的云天一般,一副看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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