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吟之血衣迷案》第九十三章 扎彩奇闻

    我和周玖良交换了眼神,接着马上关闭院门,快步来到摆放纸伞的台阶旁。
    脚步声顺楼梯慢慢接近,周玖良抄起一把竹凳,对屋内说道:“有人吗?买伞!”
    杨九答应着出来,被周玖良用竹凳重重打在头上,就在他捂头蹲下的同时,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按住。
    屋内老婆婆问:“怎么了?”
    我扳动杨九的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杨九也乖乖点头,回应道:“没事,有客人来了,我刚才不小心碰到门槛……”
    周玖良附和道:“这几日居然下了冬雨,真是奇怪。小师傅,烦请你给挑两把伞!”
    我二人架起杨九去往棚屋之下,却看杨九似乎毫无逃意,顺遂地坐到紧里的一张小凳上。
    “你们不必如此,云生的死不是我做的!”
    我问道:“不是你,为何那时要逃离?”
    杨九眼神犀利地与我对视,说道:“就算你信我没有杀云生,旁人信么?若是被送回云安,以郭老爷的势力,不可能留我性命。况且云生一命关乎二太太声誉……”
    周玖良蹲到他面前,问:“那倒是谁杀了云生?谁又放走你的?”
    杨九紧盯地面,一下下抠着手上的老茧:“放走我的就是云生。我本想叫他一起走,折返之时就见一黑影闪入他房中,随后那个驼背老者也来了。黑影出来与老者对视,跟着老头便凄惨怪叫,我不知缘由,只好翻墙出去。”
    “再后来呢?”
    “我听见你们说云生死了……心中慌乱只能逃……”
    话到此处,屋中老人扶着门框打岔道:“三三,还没挑好么?三三,水烧开了,你给客官先倒茶吧!昨夜雨凉,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这时我们才发现,老人的双眼发白,只能扶着东西勉强行动,应该已经是半盲状态了。
    杨九起身招呼老人,周玖良和我有些失落,看来那天我们分析的已八九不离,而杨九所知也不多。就是那黑影与根叔的对视,说明此二人应该是认识的,到底是谁呢?
    老婆婆搭话道:“客官,若是买普通的伞,门口这些就是现成的了。若是要买大伞,或者别的什么,得多等几日。昨天来了大主顾,定下全堂白事纸扎,这几天抽不出时间。”
    周玖良回答道:“阿婆,您这是开大张啦!倒是哪户人家出殡啊?”
    老婆婆抖了抖下巴,不高兴地说:“我们只管做,一般不问,你要想知道,去别处问去。”
    我赶紧扯开话题:“阿婆,我听您口音,是棠浪人吧?怎么这院内还有纸人呢?”
    杨九拎着茶壶出来,接话道:“要说扎彩一行,西南地区就只有棠浪人做,至今已传承千百年。但这行毕竟不是生意,所以我家也做节庆彩棚和伞,主业还是扎纸人……客官要是有用得到的时候,还请多照顾……”
    老婆婆口中念叨着什么,转身回屋去了,临走不忘交代杨九,说不要太耽误时间,意在赶我们走。
    一边喝茶,杨九一边讲述他如何逃到这里的。原来那日从沃离出来,他就打算去往棠浪码头,想坐船向东,先离开一段路后再找机会回京。但因哥老会出事,自己也身无分文,于是就先去找初到棠浪时的接头人。
    接头之人就是当地的扎彩师傅,姓赵。去到扎彩铺时,屋内一片狼藉,赵师傅也没了下落,杨九担心此时动身会被于大人、溥皓或者其他什么人安插在棠浪的眼线察觉,所以就地藏身,想等风波过去再说。
    就在躲起来的那几日,老婆婆来了。老人孤寡,早逝的丈夫就是扎彩匠,赵师傅是他们俩的徒弟,说是徒弟,其实也如儿子般亲了。杨九一时情急,便扯谎说自己是赵师傅收的学徒,又说赵师傅得了急病死了。
    老人哭啼不止,说先前哥老会下定做庚子开堂用的彩棚没给定钱,做好之后也无人来取,自己去找人结账,被告知哥老会已做鸟兽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杨九贼起飞智,恐吓老人说,那是因为哥老会危害一方,朝廷来抓人了,老人家中还有写了贺词的彩棚,若是不赶紧逃命,势必要被当成哥老余党问罪的。
    周玖良一副不可置信地称赞道:“你这一套可真是密不透风!前后还都合适,环环相扣的。要不是我事先知道,可能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杨九叹气道:“说来也巧,最早初做班社时,我就跟一个棠浪来的先生学过做彩棚,若没有这段经历,我也不敢如此扯谎。况且,后来与这老妇人同逃匿迹,要不会点儿真东西,恐怕也是要露馅儿的!”
    再后来,杨九便倚靠老婆婆的掩护,顺利逃出了棠浪,两人在均都落脚,乃是因为受了一个苗姓老者的帮助。
    我面上没有表明吃惊,而是按住情绪,问他具体是如何。
    杨九眼中尽是疲惫,喝了口茶说道:“我们是在路上相识的。他说自己在茶山做事,近日来频频接待外客,许是主家要将生意出兑,恐怕自己也会没了生计,便许诺给我们容身之所,只要我日后将扎彩所获分他三成就行。”
    我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你们就干脆留在均都了?”
    “不错。此人不仅将这小院借给我们,还四处打点,帮我们拉来许多主顾……我本想找机会逃离的,但前些日子,此处一位大官失踪,闹得满城风雨,出城更是困难,我也就只好暂时蜗身此处。今日既然见了你们,看来确有其事了。”
    我稳了稳心神,问他:“那你之前与王爷间互通私信,说什么会议取消的事儿,又是如何?”
    杨九摇了摇头,说道:“其中细节我不知道,只不过那时安排了两人随班社去棠浪。收了密信之后那二人便走了。”
    “照你意思,欲反大清的逆贼与你无关,那为何你既要帮溥皓,又暗地里助云生刺杀曹仁玉?于大人与你是何关系?”
    “帮溥皓也好,助于大人也罢,你觉得我有的选吗?很多在你们看来必须有原因的事儿,其实本就是恰巧。恰巧你能做,恰巧人家有势力左右你去做,恰巧做了此事,能顺遂多方心愿,恰巧能保命……多得是无奈和顺便,当事事不敢违背,你只能找找其中的恰巧,管他来的是牛是马,只要手中还有鞭子,便一起赶到草边,由他去罢……”
    我和周玖良皆无法就此话评价什么,便只好闭嘴喝茶。
    不一会儿,周玖良问杨九关于小纸人的事儿。
    杨九有些不解其意,我们便把昨天发生的异状详细地跟他讲了,并且问他要一把红伞。
    此时,老婆婆已悄声来到我们身边,忽然开口道:“哼,每到国家动乱,便会有那些见钱眼开之人,想着趁乱混到我们这行里来。自己学艺不精,惹了冤魂,最后都不得善终!”
    杨九紧张地去扶老婆婆,我也赶紧问她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老婆婆反问道:“你惊慌什么!我本是要让三三给劈点竹子,谁知你们坐在这儿说什么小纸人,才没打断听详细的。这种事情几十年前就有!那些人心中毫无敬畏,只知道天下乱世,扎彩便能广接活计,以纸换银。可没人知道扎彩之人做那亦损亦德的事儿,还被看作下九流,实属不幸!”
    周玖良问:“亦损亦德作何讲?”
    “完成活人寄托,作德讲,困野鬼当奴,作损讲!”
    看来金道士说的是真的。茶山上是有人想学着做纸人,但因不懂其中规矩,才引了冤魂来,又借金道士之口,让我们来买红伞的。
    杨九有些冷漠地说:“二位公子,这鬼神之事最好不要多管,他们不似活人,脾气古怪且没有个惧怕,若是稍不注意犯了嫌,其结果……恐是一场空啊!”
    我看着他深陷的眼眶,杂乱的胡茬,目光所及说不尽凄凉,知道他是在暗指鬼村之事,正想就此罢了,谁知老婆婆却呵斥杨九不懂别乱说。
    “别的什么鬼神我不知道,这纸人招来的,可都是怨气极强的冤死之鬼!若是不管不顾,可是会祸事缠身的!你们要的红伞我送了,但请各位慎重对待,莫要轻视!三三,去我床下拿一柄红伞来,送客!”
    回到茶山已是中午,刚到山脚,周玖良便打起红伞架到我的头上,装模作样地与我并排走着。
    路过堆放杂物和做饭的屋子时,他还向苗老头打了招呼,似乎是故意想让老头知道我们去找过扎彩老妇一般。苗老头也有些紧张地擦擦手走了出来,跟在我们不远处。
    郑道士和金道士在院中对坐饮茶,见我们这样,投来异样的目光。
    宋渊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大声质问我们闹得什么妖,溥皓闻声出来,笑着打趣道:“嚯!几日不见,三少爷竟有喜事临门啊!可为何只有你一人?你家新娘子呢?掉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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