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胥自知这回闯了大祸,心里十分复杂。
到底是小小年纪,算是有一丝隐约的喜悦和松了一口气。
如今天婚不成,魔尊复活以后仙帝也不管事了。
那个白珉撺掇自己私下里养兵以后抗衡叔父,仙帝又送了宿河簪,到头来还不是让叔父一巴掌碾得稀碎。
锦胥的玲珑心无法战胜妖族与生俱来的战斗欲,但现下也知道了叔父的实力比自己想象可强多了,平时只是观战不发而已,就像九尾狐妖作乱的那次一样。
是的,她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先是幻川的郡主,然后才是其他。
想起与他的回忆,自己也觉得不堪,她本来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
妖族民风开放,尧临并没有把她与北战神发生的事提上台面来说,也没有再多问。毕竟在尧临看来,既然是天劫,其中必然有注定的成分。
魔尊行事向来荒唐任性。
罢了,锦胥这次是被她当作了利用的对象,更别提她自己手上的神兵了。
“起来吧,”尧临将断剑收起,理了理衣服,示意锦胥起身。
来到卧凰宫供着她父母牌位的祠堂前,对着妖族列祖列宗,尧临与锦胥说了他对于魔尊口中天劫的看法。
这件事既然注定要来,六合只怕是难逃一劫,现在不是女孩子家为儿女情长伤心的时候,应该尽快收拾心神。
幻川需要她。
经过与叔父一番长谈,锦胥冷静了许多。
但该罚的还是要罚,尧临着她去藏息阁好好反省几日。
“就像小时候那样,”锦胥嘟囔着,“叔父知道,我最不爱在藏息阁整理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
藏息阁里从天花板上倒挂下来的,是一列一列的犹如树状的架子。
每一个大族,如鸟族,占用一个巨大的架子,较小的族群则占用比较小的架子。
妖族因二十万年来的太平,更多的杂居在一起,彼此又新生了不少妖息与父亲和母亲都不相同的族类,这样一来,在藏息阁就需要专门储藏这些新生的妖息。
这项工作一般是由尧临亲属的内侍堂一众人经手处理,每逢月初都有从十三岭收上来的新增妖息,由专人细细分辨查验。
如此往复几次,确认是没有归类过的妖息无疑,这才能在树状的架子上新添一片“树叶”。
也就是说,这藏息阁里,见证整个幻川的兴旺与衰竭。
在妖王尧临一统幻川之前,卧凰宫藏息阁也早就存在,只是其中存储的妖息,不及今日十分之一。
锦胥虽然不爱做这项工作,仍是一丝不苟地查验核对着用特殊的晶石所装的新增妖息。
每核对完一块,便于万妖册中查找其父系母系所处的行列,然后将晶石准确挂到相对应的位置上。
这差事十分机械,锦胥做着做着也不由得出神。
也许是这几日分辨了许多新鲜的妖息味道,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凰灵墟,叔父给她看的那滴盛有凡间妖息的水滴。
那是……凤凰和蛟龙的后代,这万妖册中没有,藏息阁中也没有。
炎蛇。
六合之中竟有这么多大大小小让人忧伤的秘密。
那陌生的妖息,又加上叔父惩罚自己的这件事,倒是不由得让锦胥想起早几天那件不寻常的事情来。
就是她刚从仙庭回来,跌跌撞撞之间,恰好碰见的那只蘑菇。
藏息阁里不仅有兽形成妖的妖息,蔬菜水果花草的也一应俱全。
那个卜卜菇……
“我真的要去找一只蘑菇的妖息来确定吗?”锦胥扪心自问。
一般来说,蔬果类的妖精,灵力远远弱于兽形所化的。但是种类又特别繁多,连锦胥这样管用的脑袋也不容易记住。
所以那天遇到那只卜卜菇,它声称自己还没修炼到能够化形的地步,但是看心智什么的,已经非常接近化形的时刻了吧。
按理说,这个时候妖身上的妖息应该是最浓的。
锦胥想,自己那天昏昏沉沉,现在回想竟不记得那只蘑菇的气息了。
她不是吃素的,直觉向来敏锐。果断飞身直下菌类妖息的那一层,这里倒悬的树架枝干极细,分枝不计其数。
锦胥挥手召来这一层的万妖册,仔细翻看。
鸿城街头奇人异士很多,卜卜菇显然不过是个艺名,锦胥才勉强翻了几千页也没看到类似的,眼花得看什么都像蘑菇。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但那天没有闻到妖息着实可疑。
“对了,”锦胥想道,摸了摸怀中,“不是留有一张符纸给我,还写着什么……”
“一塌清风,不堪回首。”
锦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凛:“谁?”
“是我呀。”
是个男子的声音……
锦胥此时可不想再和任何男子有瓜葛了,男人是魔鬼。
“你逃不掉的,是天意。”
那男子声音又起。
“出来。”锦胥凝神分辨周围多出来的气息。
居然没有她能够感应到的。
或者说,的确似有一种气息,但是她从来没有感应到过,也不属于这里任何一棵树的,无父无母没祖宗的妖息。
“郡主,还认识我吗?”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从一股浓浓的灵芝香气中走了出来,“我叫千狸。”
“你是菇类?突然在此化形了吗,还是怎么的?为何没有妖息?”锦胥连珠问道,“你别过来!”
那个叫千狸的黑衣男子正要走近解释,被锦胥喝止。
那天卜卜菇给她的符纸上写的话,分明是指她犯下的那件大错,它开出天价要给自己卜上一卦,绝不会泄露天机断自己财路。
所以这个千狸……
“你是卜卜菇啊?”锦胥问,一边愁眉不展,“追到这里?”
千狸展颜一笑,长得还是不错的,就是没有妖息这件事十分诡异。
“郡主,你不认识我就算了,我也懒得捉弄你,我不是什么卜卜菇,我是灵芝所化,但是……这里找不到我的妖息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还有你的妖息在哪里?你家呢?你灵芝没有父母吗?”锦胥一急起来,语速也变得飞快。
“我身上也有妖息,只是,你在这个世界感觉不到。”千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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