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申时,芜州城外渐渐有流民到达,不过阿玉和林秀不用再等下一顿舍粥,她们现在有了银子,当务之急就是进城吃顿饱饭。
芜州是华宸国的富裕之地,官府在城外焦头烂额忙着赈灾,城里也冒出许多乞讨者,提醒人们最近发生的灾祸,街市上不时有人取出几个铜板,投入那些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灾民面前的破碗中。
阿玉只在中午吃了一口馒头,又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她已经是两腿发软,口干舌燥了,再看看林秀,情况只会比她更糟,阿玉摸摸怀里的银子,颇有些为难。
虽然那个锦衣公子的侍卫脸臭了些,出手还算大方,这一锭银子足有五两,一般老百姓都是使铜钱,碎银子都不容易见到,她们两个穿的破衣烂衫,要是拿这银子去花,说不定会被人当成贼。
林秀脚步踉跄,走着走着忽然往地上一坐,又哭了起来,“我真的走不动了,我好饿……”
阿玉一门心思琢磨怎么花这银子,走出好远才注意到林秀已经被她甩在身后,阿玉无奈地回到林秀身旁,好言劝了几句,看林秀还是哭着不起身,一时烦躁,便伸手使劲去拉林秀。
林秀哭的更厉害了,“我不走了,你放开我……”
围观路人指指点点,阿玉害怕再生是非,更用力去拉林秀,忽然感觉自己的领子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耳边还伴着怒骂声。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这是要抢人?是不是人牙子?”
阿玉愣怔一下,慌忙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高大青年,一只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成拳悬在半空,正怒气冲冲看着自己。
“你松手!”阿玉稍微挣了挣,就听到粗布衣料撕裂的声音,她有些急了,一条裤腿刚被林秀撕破,衣服要是再被撕破,那真的就是衣不蔽体了。
林秀看到阿玉被人抓住,抹抹眼泪慌忙爬起来,脚步虚浮来到两人跟前,那男子见林秀走了过来,对她道:“这人你认识吗?他为什么要拉你?”
“我认识他!他是……”
林秀也急了,没想到自己又给阿玉招了麻烦,不免有些歉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她。
那男子依然余怒未消,追问林秀,“你别害怕,莫非他是你男人?那也不能这样!”
林秀为难地看看阿玉,就在这时,阿玉余光扫过街角,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慢慢向他们靠拢,正是山羊胡的手下,没想到这些地痞如此阴魂不散。
阿玉使劲推了一把男子,拉住林秀沿着街市狂奔起来,那男子看到这情形,更加认定阿玉不是好人,在身后紧追不放,山羊胡的手下虽然有些糊涂,但林秀这样好的猎物,他们哪里会轻易放手。
街道两旁的人们奇怪地看着这样的场景,一个衣衫破烂,缺了半条裤腿的小伙子跑在最前面,拖着一个脸色惨白、蓬头垢面的女子,女子明显体力不支,中间还摔了一跤,一个高大青年在后面紧追不放,青年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阿玉毕竟是个女子,又拖着饥肠辘辘的林秀,只跑出多半条街便被青年男子又给揪住了,眼看两个打手快要到了跟前,阿玉低头狠狠咬了男子手腕一口,男子疼的松了手,阿玉刚想拉住林秀再跑,谁知男子一伸腿将她绊了个大马趴。
“阿玉……”林秀惊叫一声去扶她,从阿玉怀里咕噜噜滚出一锭银子,这锭银子一直向前滚去,最终停在一双黑布鞋跟前。
“我的银子!”阿玉挣着想起身,她的视线向上挪去,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一个腰挂锡牌的公差,手扶腰刀低头盯着她们,公差弯下腰捡起银锭看看,抬手招呼一下,立时从街边茶坊又走出两名公差。
“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公差一指阿玉、林秀和那个青年男子。
山羊胡的两个打手看到这情形,早混入人群不知去向。
那个青年男子被公差押住,挣着道:“这小子拐良家妇女,你们抓我干吗?”
公差掂着银锭道:“这官银从哪里来的?眼下官府赈灾,你们倒是偷鸡摸狗的事做起来了,分赃不均当街打架,明明就是一伙的,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阿玉被公差从地上拖起来,她也知道这官银是不能直接使得,原本想找一家偏僻的店铺兑些碎银子,谁成想半路遇到个纠缠不清的丧门星,是谁给的银子她自己都说不清,到了衙门也是交代不清。
这个青年男子虽然是帮了倒忙,可还是个仗义出手的热心人,想到这里,阿玉对公差道:“差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妹子和这事没关系,至于他……”
阿玉用下巴指指青年男子,“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有人对我妹子不怀好意,我们当然要跑,谁知道他跟着瞎跑什么!”
公差看看不知所措的林秀,“他说的是真的?”
林秀茫然地点点头,又赶忙摇摇头,刚想说话,阿玉开口了。
“阿秀,这位大哥是个热心人,今天那位公子你记得什么样吧,要是能找到他,哥的事就能说清楚了,你记住了?”
闹灾荒时,为了活命难免有人铤而走险,公差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他挥手示意将林秀和青年男子放了,一名公差押着阿玉向衙门而去。
林秀呆呆看着阿玉被押走,男子也有些发愣,半日方道:“他原来是你哥!”
这么大的一座芜州城,要找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该有多难!
男子带着林秀走进饭庄,热乎乎的饭菜下肚,林秀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断断续续将她们今日的遭遇说了一遍,唯独隐瞒了阿玉的女子身份,毕竟这男子她认识还不到半日。
“你叫我阿琅好了,我一定和你找到那位贵公子,救出你哥。”男子听完林秀的话,思索片刻道。
阿玉关键时刻没有拖他下水,又将林秀托付给他,毕竟阿玉被公差带走,他也有一定责任。
已经到了酉时,时间耽搁不起,虽然林秀只能说出贵人的大致状况,阿琅思索一下,带着林秀走出饭庄,他似乎也对芜州不是很熟,一路打听往前走去。
日薄西山,落日余晖透过云层,想努力多停留片刻,林秀心急如焚,远远守在芜州府衙外的一条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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