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参观过叹息之墙的清军都在默默前行,可刚出了林子,一波炮弹就射了过来,居然还有埋伏!
“左边山坡上有埋伏!给我冲!毁了他们的炮!”游击马焕将手中的刀指向了身侧,然后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
他本以为这次仍像以前几次那样,这群叛军开了几炮就会隐匿起来找不到去向,而这次他错了。
就在已经可以看到地方炮兵还在疯狂开炮的时候,前方树后面、草丛里、石头后面伸出来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这些发起冲锋的清军开始一排排的倒下。
大乾一方有掩体,元化二式一两秒钟一发,而清军却举着藤牌和大刀长矛在冲锋,高下立现,丢下上百具尸体后马焕只能带着人撤了下来。
“将军大人!前方林子外头有叛军阵地,约么有五千人左右,想必是叛军主力,我营将士奋勇冲锋,可不敌叛军火器犀利,死伤惨重……”
打了败仗自然不能把叛军的数目往少里说,虽然并不知道叛军有多少人埋伏,但是那密集的枪声肯定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么一片坡地能不能藏下五千人就另当别论了。
“大将军炮呢?把大将军炮拉出来,炮轰反贼阵地!”
可等到清军的大炮被推出来后,那片坡地上早已没有了大乾国防军的影子。清军也终于成功占领了敌方阵地,缴获子弹壳若干。
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近黄昏,夜晚行军乃是军中大忌,但是林中宿营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用火攻,直接就是火烧连营。而张逆的叛军几乎每天晚上都在骚扰他们。
是继续前进,还是退出林子?几万大军中午还没吃饭呢……
再想想林子里那堵叹息之墙,长鼐终于咬咬牙说道:“全军后撤十里,在牛牯山下扎营……”
夜幕降临,清军终于退回到了昨天扎营的牛牯山。
“早知道白跑了一天,又回来了,还拔营干嘛?这可到好,还得从新搭帐篷。”有人小声抱怨道。
“快干活吧!小心把总听见了抽你鞭子!”一旁有人劝到。
“哪儿来的力气干活,走了一天的路,饭都没吃上一口呢……”
“就是就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马上有人附和道。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前锋在前面的林子里战败了,叛军用他们的尸体搭了一堵墙呢。”
“啊,听说了,听说有上千具尸体呢!”
“哪儿是上千啊,是好几千,你想想,前锋营多少人呢!才跑回来几个?都打没了!”
“是啊是啊,听说大将军都不给他们收尸呢,想想咱们当兵打仗战死沙场,死后居然就这么被曝尸荒野……”
“是啊,看来这次出来是回不去咯……可惜我刚娶进门的媳妇,花了我十两银子呢。”一人摇头叹息道。
“二赖子,你放心吧,你死了我会好好照顾你新媳妇的,哈哈哈……”有人凑趣道。
“哼,你?你以为你能活着回去?”叫二赖子的撇了撇嘴:“你没听说吗?叛军在梧州可是杀了个血流成河,喊的是不留俘虏,只要是当兵的,都杀!”
“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把绿营和满洲八旗的人圈在一起,用炮轰,然后都丢进江里喂鱼了……”
“啊,有这等事儿?不是都说叛军不滥杀无辜吗?”
“哼哼,什么叫不滥杀无辜?你是当兵的,给朝廷当兵的,算无辜吗?”
“把总来了,都闭嘴吧……”
但是把总一走,议论又开始了。各种真假难辨的谣言开始在军中扩散,叛军人数和清军的死亡人数也被成倍放大。
一队民夫赶着几辆大车走了过来。
“口令!”
“酿豆腐!”
“车上装的是什么?”
“回军爷,刚砍回来的木柴,生火煮粥用的。”
“啊,快点进去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天都大黑了,我们可都他妈饿着呢!”看门的守卫没好气的说道。
“又是粥!不是有牛肉味的军粮吗,就不能煮点那个?天天吃粥,哪儿还有力气打仗!偏偏口令还弄个什么酿豆腐!这不是故意勾人馋虫吗……”另一个守卫抱怨道。
运劈柴的车进了大营,直接往中后方的粮米辎重堆放处走去。
“卸到那边去,今天晚上的够用了,再弄几车来,明儿一早用。”
“是……”民夫们乖乖的把车停到了指定地点,然后开始往下面卸劈柴、匕首、考尔特二式、燃烧瓶和手榴弹炸药包……
“按计划行动!二娃,你们几个去烧马草,榔头,你们几个去那边,散开,烧压缩军粮和粮食,你们去烧马厩,剩下的跟我去火器库……现在,对一下表,二十分钟后准时放火!”洪文定把压好子弹的手枪揣在腰带上,掏出怀表说道。
“是!”其他人也纷纷掏出了怀表。
“这可是我第一次单独出任务,都给我精神着点,别给我丢人!回去了咱们也都有勋章了!好了,行动,记得时间!”对好时间,洪文定一挥手,众人四散开来,消失在夜幕之中。
火器库在大营最深处,因为堆放着一桶桶的火药,故而四处并没有燃着篝火和火把,只是有一队队的巡逻兵不时的走过。外围是一圈大车临时围拢起来充作栅栏。
这可难不倒身手矫健的洪文定,等巡逻兵刚走过,他们从车底爬了出来,往那一排排大木桶走去。
打开盖子摸了摸,确定是火药无疑了,几个人摸出燃烧瓶,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木桶上。
洪文定划着了一根火柴,看了下时间,还有两分钟。
“别动!干什么的!”一队清军转了过来,发现了这群形迹可疑的人。
“民夫!军爷,我们是民夫!”
“民夫?民夫来这干嘛?”
“来拉屎的……”
“放屁!来这拉屎?这是你拉屎的地方?看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东西,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是炸药包……”
“炸药?是叛贼!快都给我拿……”
还没等他们举着枪冲过来,几把考尔特二式已经开火了,瞬间巡逻的十个人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娘的!害得我提前了一分钟!”洪文定只能一拉火管点燃了炸药包引信用力把炸药包丢进了火药桶中间位置:“快撤……”
“是!”其他人一人一个燃烧瓶也丢了出去。
枪声已经惊动了清军,而明亮的火光在漆黑的火器库更是显眼。
“有叛军袭营!”
“着火了!快救火!”
救火什么的完全不存在,轰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炸药包炸了还是燃烧瓶引燃了火药桶,洪文定几个人只觉得背后一阵气浪涌来,把他们推得往前跑了好几步。
“卧倒!全卧倒,抱头!”洪文定想起了战场生存手册上的内容,干脆也不跑了,带着几个人卧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藏在一排车的后面。
“老乡,老乡躲这里来!这里宽敞。”车后面有个民夫打扮的人朝他们招手,显然是把他们也当民夫了。
“啊,好嘞!”洪文定答应一声,带人爬了过去。
“哟,小伙子,这么年轻就被拉壮丁了啊?没逼着你参加乡勇?”
“没有,就是天天让我跟着大军干些杂活,老乡,你是哪个县的……”洪文定还跟人家拉起了家常,但是很快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
爆炸声惊动了全营的清兵,爆炸造成的气浪还掀飞了长鼐的中军大帐。
“保护将军!快保护将军!”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长鼐从倒塌的帐篷里扒了出来。
“快抓反贼!快抓反贼!不要放跑了一个反贼!灭火!”
火哪儿是那么容易灭的?除了火药被很快炸了个干净之外,草料、粮食可都是上好的引火材料,着了就不容易灭。而压缩军粮那玩意太瓷实了,实在不好点。
至于反贼吗,爆炸结束后洪文定就带着人在杂乱的人群中混出去了。他们发现,不单是他们这一队人在往外跑,许多民夫都在往外头跑,甚至还有穿着军服的兵也在往外跑……
毕竟现在场面这么乱,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死了,还不如跑了躲起来,等天亮了再回来,可以和别人说自己去抓反贼了。
至于真遇到了反贼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乖乖投降!
而张石川也没想到,洪文定他们还真的成功了,看着冲天的火光和火光掩映下清军大营内慌乱不堪的场面,张石川真是恨自己的人带少了!
为什么只带了两千人?为什么不把五千人都带上?为什么不多带点子弹炮弹!
“炮弹全部打光,一发不留!照着人流密集的地方给我轰!”
于是,一门门的迫击一式开始疯狂开火,毫无保留的往不远处的清军大营开始倾泻炮弹。
“将军大人,叛军夜袭,我军大乱,请速速后撤!”不容分说,一群人把长鼐丢到马上头也不回就往北跑了。
将军都跑了,其他人谁还在那等死?一起跑吧,于是什么都不要了,大批的人跟着开始往北溃逃。
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炮弹还没打完,人都已经跑到射程之外去了。张石川大手一挥:前进!
于是以班为单位,国防军端着枪冲了上去。那些没跑掉的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了,民夫们更是直接跪在地上投降。
可是,几万人的营地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搜索每一个角落,而且俘虏抓得太多了,常常是一个人端着枪看着十几个俘虏……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追击的命令,开始押解着三四千俘虏打扫战场。
丢弃的满地的弓和长矛堆成一堆堆的直接点燃了当篝火用,没有烧完的军粮、被服、帐篷统统装车拉走,张石川终于也体会了一次打家劫舍的快感。
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追击,还是持续骚扰?补给倒是抢了不少,可弹药不多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俘虏……
思量再三,张石川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长鼐带着人跑出去了三十多里,直跑到曙光初现,结果发现自己又跑回了龙泉县,再整编整编人马,发现损失了五六千人。更操蛋的是,武器、粮草、火药火炮全丢了……
发愁归发愁,但是饭总要吃的。逃了一晚上,这可是个体力活,一群人早饿得不行了。命令部下在县城外集结走散了的队伍,长鼐带着一群人进了县城。
得知大军去而复返,龙泉县令何辅差点当场哭出来。大军过境那可不是说过就过的,按照规矩,走过哪些州县例行刮地皮肯定是没少的。怎么才这么几天,这个讨逆大将军就刮二遍来了?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但是人家再怎么不讲究,他这个小小七品县令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临走再拿一份孝敬出来。
酒足饭饱,长鼐打了个嗝:“我大军途中粮草不慎起火,三日内你速速给我准备十万石粮食,以及粮草、被服等物,再招募五千民夫,不得有误!”
这下何辅当场就哭了,还是发自肺腑痛不欲生的那种:“将军大人明鉴,龙泉县不过三千来人,整个县治也才四万人,您前两天已经带走一万石粮食了,现在县库已空,我去哪儿给您找十万石的粮食啊……”
“我不管你去借,去抢,反正得给我弄出粮食来!”长鼐沉声说道。
他自然知道龙泉县已经没粮食了,可是自己的四万多大军也没粮食了啊!没粮食当兵的就会饿肚子,饿了肚子就会哗变……
而且当初的作战部署可都是有明明白白的日期的,自己现在已经延误战机了,必须马上筹集到粮草然后继续南下!
三天,刮了周边村镇的地皮后终于凑齐了几千石的粮食,总算够大军吃上几天了,部队整编得也差不多了,长鼐知道再不能耽搁了,一则龙泉确实榨不出油水了,在这里根本就得不到他需要的军械和粮草,一则时间不等人啊。
长鼐终于又走了,带走了征来的粮草和所有的耕牛、驴、骡子……骑兵没了马,骑着骡子也凑合了。
他必须要赶到下一站:赣州!赣州是江西南部重镇,富足城坚,并且粮草充足,武备精良。
到了赣州,就可以重整旗鼓,继续挥师南下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