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间集》十一 谁教岁岁红莲夜 两处沉吟诵各自知

    沈腾呆呆的看着那白纱如雪的房间,耳旁响起着这几日下属的禀报,皇上已册封如玥为贵妃,有传出欲立他们后嗣为皇太子的说法,尘嚣彼涨,众说纷纷。
    他听后面色如常,一言不发,更加埋首在公文中,日夜巡防,片刻不歇,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在这空无一人的寝室内,一坐到天明,“如玥,你还好吗?”他轻喃着,一杯酒又一杯酒........
    内侍刚来传旨,皇上命宫外哈尔族人明日入宫陪皇上与贵妃娘娘共度佳节,他这位京都禁军统领将点检安防,准备妥当。“贵妃娘娘“沈腾轻喃着,心中如有把钝刀在来回的割。
    皇后重元殿中,愉妃坐在一张锦丝明皇绣橔上,抚弄着皓腕上那串玉牙碧玺珠串,低眉轻声道:”皇后娘娘,您说明天这事该如何安排?照祖制,上元节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在宣政殿或重元殿举礼,可刚接到旨意,说明天皇上要移驾邀月殿,并且接礼会宴都在那里。皇后娘娘,臣妾真不知遵何制操办了。“说完眼角轻睨罗翩翩的脸色。果不其然,罗翩翩面色青木,目光阴郁。
    愉妃心中一喜,接着又道。:”皇后娘娘你是万金之体,犯不着为那些锁事操心。那夷女再妖媚也不过只一番蛮,哪比得上皇后娘娘国母之尊。“
    罗翩翩心中有如汤火,国母之尊,只怕她这个国母也快坐到头了。一咬呀,沉声道,:”即然皇上有命,那就按皇上要求来吧。明日你费心操置就是了“说完,便起身回了内室。
    愉妃一脸得意,果然她心中是计较的。
    沈腾接旨后连接安排,人员,车辆,随从等等。上元节礼,不光是内宫,还有朝中重臣均要入宫参宴。
    如玥一早看见宫人们忙进忙出,革珠扶着她两人均是一脸不解。索性走出院子,避开这些无谓之人,信步来到了镜湖。
    清晨,镜湖里只有几位清扫的宫人,湖上薄雾轻拢,几只白鹭轻掠水面,留下惊鸿浅痕,瞬间又归于无迹。
    湖边几株玉色芙蓉早已春色落尽,只留那节节枝蔓在晨风中犹自摇曳轻舞。如玥呆呆的看着,一时已神游物外了。愉妃远远瞧见一抹绝丽的白影,侍儿前来禀告说是如贵妃,”贵妃,她不在宫中准备接驾,跑这里来作什么?“。她心中暗自思量着缓步上前,走到了兀自出神的如玥前。盈盈下拜”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如玥从神游中惊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位娇媚动人的女子,一时怔在那里。边上的革珠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回过神来,轻轻羞涩道:”我不是贵妃,我是哈尔达如玥,你认得我?“
    愉妃看着眼前这飘尘若仙的女子,心中轻叹:”难怪皇上为如此疯狂“”贵妃娘娘说笑了,皇上早已下旨,贵妃娘娘国姿华烁,天下无双,举国皆知,娘娘何必自谦。臣妾也是久仰娘娘风采,今日方有幸得见,也真是足慰平生了“
    听眼前这红粉佳人如此夸赞,如玥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忙摆手说,”您太过誉了,如玥不敢当“。
    一旁瑜妃的贴身侍女娥儿,轻掩袖面,低声笑出声来。愉妃不禁面色一寒,说道:“你这丫头太无礼,娘娘面前怎可如此放肆?”
    娥儿却浑然不怕,仍笑咪咪的说“,二位娘娘今日得见,难道要站在这风中一直再互相夸赞下去吗?”
    如玥和愉妃一听不禁莞尔,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在湖边锦道上拾步而行。
    “贵妃娘娘”“你还是叫我名字如玥即可”愉妃也不强求,便轻笑道,“看着我应该比你虚长几岁,那我就越制了喊一声妹妹可好?”如玥含笑点头
    ”妹妹,今天上元节,皇上要在你那处接晏行礼。妹妹怎会有空来此处?“如玥一脸懵懵懂懂,”我不知道。为何要在我处?“
    愉妃一看她的神色,暗叨道:”看来传闻是真的,她真是半点心思也不在皇上身上“
    愉妃微笑轻语:”按祖制,这些礼伺接宴均是在皇后娘娘宫中,今年却改在妹妹处,可见皇上待妹妹之心。只不过,皇后娘娘现在身怀麟儿,不知作何想“。
    如玥一听,心中怔怔。与愉妃闲谈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去。革珠看着她的脸色,轻快的说道”主子,这事原不是你的原故,是那皇帝自已的安排。再说今天可以与我族人相聚,也是幸事一件,其它的事管他作甚。“听到此处,如玥心中还是隐隐不安。
    如玥回到殿中,发现端颛顼早已等在那里。端颛顼看着缓缓从殿外走进的如玥,一件简单的浅蓝色团锦对襟裙,外披一件同色白尾长毛斗篷,那长长的银毛更衬得她脸如皎月,眸似星辰。或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脸上那抹红晕淡然若霞。端颛顼看着,微笑着走上前来:“出去也不多穿点,小心着凉。”说完欲拉起如玥的手,如玥一惊忙避开。此时才发现,站在端颛顼身后的九制明皇服饰女子那惊诧的目光。
    ”皇后她今日非要和朕一起来看你,怕你第一次侍宴会不习惯。“说完含笑着望了一眼罗翩翩。
    ”皇后已有麟儿,你今日接晏不知她作何想“。不知怎的,刚才愉妃的话响起在如玥耳旁。
    ”皇后娘娘安好”。如玥望着眼前这位身着繁复皇后品制礼服的女子,按着哈尔族公主之礼,盈盈下拜。罗翩翩看她未按贵妃礼参拜,而是依旧外族之礼,心中大惊。偷偷看了看端颛顼,见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已有计较。”原来传闻是真的,这女子当真不一般,难道身居贵妃之位仍嫌不足?“想到这里,她眼中寒冰闪过。口中却软语轻声道“贵妃娘娘免礼。今日司礼接宴,皇上圣恩浩荡,要辛苦贵妃娘娘了。来人,请娘娘速速更衣“如玥一脸惊讶,被佩珠轻拉着,转向里间。
    过了半响,佩珠一脸惶恐跪地回复”奴才该死,贵妃娘娘只肯穿本族服饰“罗翩翩一听,转头看着端颛顼,端颛顼却一脸淡然,嘴角一挑,说道”随她吧“。罗翩翩惊得双眸瞪圆,”他竟如此爱她,甚至都不愿强迫她分毫“望着眼前自已心爱的男子,心中如针扎一般。
    片刻后,如玥身穿一件玫瑰红色滚金丝上衣,一条七金撒花长裙,雪银狐长尾围领轻绕脖间。一头乌丝用玫瑰金丝带编两缕缠于发髻,中间挽成蝶状,几颗银白色的拇指珍珠点于其心。后面两条同色丝带飘于秀发之上,再无过多装饰。缓缓走出,气质若兰,盛如芳华!
    罗翩翩强装着笑意,走上前去,轻拉着如玥的手说,“难怪皇上会对妹妹如此倾心,连我这个女子都忍不住要爱上你了”。
    如玥一听,忙下拜说道“皇后娘娘天下之母,万民敬仰”
    罗翩翩听后,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个国母现在也只在长居宫中”说着,轻抚了一下腹部“这孩子来得如此突然,我竟一点准备都没有呢”一脸的骄傲挂在脸上。
    如玥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着说“皇后娘娘有天神庇佑,万佛随行”罗翩翩如玥一脸真诚,心中暗叨“如果没有你,那就真是庇佑了“
    一边想着,一边把如玥拉近了端颛顼身侧。
    端颛顼目不移睛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的爱意早已掩饰不住。拉过如玥的手,来到楼外,看见下面早已站了许久的哈尔族人,高举起如玥的手说:”你们的公主已是朕的贵妃,朕爱她,也同样会爱护她的族人。哈尔族今后将于大端国合而一体,休戚与共。“
    如玥呆呆的看着端颛顼,她不想他竟会如此做。楼下哈尔族人如山的欢呼声,:”皇上万岁,公主千岁“
    罗翩翩看着那被端颛顼紧紧搂在身侧的女子,长长的指甲紧握着,深深嵌入肉中不自知。
    站在她身后的愉妃满眼冷笑,静静看着这一切。
    沈腾在宫门交接了值事牌,入了宫来,按着宫规,他只能是在外殿值事,无旨不得入。
    他一直站在值事殿巡检台上,隐隐听到内宫中传来的欢呼声,辨着方向应是邀玥宫。
    他闭上眼睛,芦苇中那皎如明月的脸庞又浮在眼前,强忍着心中的绞痛,深吸一口气。”将军“身后禁军守卫禀报,”何事?“
    ”皇上有旨,移驾披云殿摆宴”沈腾得令,即刻赶赴披云殿。
    大殿设宴,外臣按品制早已入座,端颛顼拉着如玥的手入得殿来,皇后紧随身侧。如玥几次想挣开却无柰被他拉得紧紧得,半分松不得。
    群臣中,有人曾有幸见过如玥一面,但多数是久仰其名,今日一见,方信倾国倾城方如是。
    大殿上济济一堂,却鸦雀无声。端颛顼紧拉着如玥坐在自已身侧,皇后单坐于右首,愉妃坐于左下首。群臣均惊于皇上如此举动,有些文臣武将,见皇上亲如玥远胜已有身孕的皇后,心中暗骂“妖女”。
    如玥面色冷冷,眼睛只静静找着沈腾。沈腾应着品制坐在大殿左侧,眼观鼻,鼻观心,始终如神游物外一般。
    莺歌燕舞,丝竹声声,端颛顼高举酒杯,众人禁声,:”诸位,今日是上元佳节,朕与众爱聊共度佳节,共享太平,朕满饮此杯“。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皆高举酒杯,祝皇上万岁。一时间酒杯交错。如玥看着一脸淡淡的沈腾,闷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不觉心中担忧:“他伤好了吗?如此饮酒。”
    皇后不能饮酒,略坐一会儿,推说身子不适便回了内殿。如玥闷闷坐在那里,纵然端颛顼满目柔情望着她,她始终冰冷如山。殿中有奉承者,均举杯祝酒,如玥推辞不过索性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端颛顼原想止住她,但难得见她如此雅兴,便也由着她了。
    几杯下去,已略感醉意。双霞颜酡,眸色璃璃,芳唇欲醉,端颛顼看着她如此模样,一时间心已不知所在。
    一直端坐一侧的愉妃,见她如此娇色,便起身说道:“皇上,臣妾原本想借今日皇上的福泽,能有幸一睹贵妃娘娘的倾城之舞,现在看来好像娘娘不胜酒力,臣妾和众位大人要遗憾了,”说完,一幅懊恼的样子。
    如玥心中郁闷,看着他坐在那里,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站起身来,微语道:“即然愉妃姐姐和各位大人喜欢,那如玥应命便是”
    不顾端颛顼惊鄂的目光,施然走下去,盈盈站在殿中。一旁礼乐响起,轻盈绿腰舞,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如玥每每回转凝望沈腾,千言万语尽在此。沈腾看着她,那含泪的双眸,那深锁的愁眉,心疼的无以复加,强忍心神,低头只望杯中。
    一曲终了,在众人惊叹的赞赏声中,如玥借口醒酒,退出殿外。革珠看着她垂泪欲滴,也不敢多问,只是紧随着她,后随行的一众侍从见她漫无目地的沿着宫道,轻声回禀说道:“公主,前面不远就是出宫的东直门。”“东直门,如玥怔怔着。革珠摒退左右,缓缓说道:”主子,前面那处就是值事殿,上次皇后娘娘生日,奴婢就是在那里找到沈大人,说道指了一下前方那个高高的楼宇”。
    如玥呆望着那巍峨的楼台,那高高的城墙,天蓝如水,云轻似烟,她却如同一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就这样痴痴望着,望着......
    沈腾见如玥郁郁离开,心中万般不忍,推说殿外巡事,也退了出来。他从披云殿绕到邀玥殿,却告之如玥并未回殿。宫中内侍众多,不便明言,只得回到值事殿。阳光如许,但风寒如裂,巡台上只他一人望着那重重宫墙,如心中那伤痛,一层又一层,绵绵无尽。
    忽见空芜的一处宫道上,似站着二个人影,极目向他这里望着。绝尘的风姿,轻扬的乌发,纵看不清脸庞,难道是她?沈腾急奔下楼。
    如玥见到那高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但离得太远,无法辨识。只见他急奔下台,果不其然,不多久在那宫廊尽头,沈腾一身薄甲急奔而来,仿若那日他不顾安危向她奔来一样。强忍自已,看着他从阳光中飞奔而来,正如在这寒冬中唯一的光暖,眼中的泪已不可抑的轻滑而下。
    重重宫道中迎面而立的如玥,盈盈素靥,珠泪轻滑,那断魂之面容,那千语之双眸,沈腾双手兀自紧握,握得要握出血来,强挣着单膝跪地,抱拳道:“臣请贵妃娘娘安,“一语终了,头始终低着,俯身不起,眼中已欲滴血。
    如玥怔怔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他,只觉得四周空气已似冰窟,一直寒到心底”贵妃娘娘,好,好,你很好“胸口如万针齐刺,终忍不住一口鲜血自嘴角溢出,直呕于地。
    ”公主“,革珠大惊,沈腾望着地上那滩鲜红的血迹,心中已全是一片空蒙。直直扶起盈然委身倒地的如玥。这些日子以来,千万遍努力竖起的心防,一刻间全然倒塌。所有的礼教宫规此刻全不如眼前人一丝一发。
    ”快,宣太医“沈腾一把抱起如玥狂喊着。远处,娥儿静静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去。
    端颛顼久不见如玥回殿,侍从回复说娘娘并未回宫,他正暗自思量要离宴去寻她,但一众大臣却频频举杯,他一时抽身不得。正在此时,内侍急奔进来,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他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急喊:”速带朕去。“留下众人万分诧异的呆在殿上。
    邀玥楼中,如玥静静躺在那里,沈腾站在楼外,眼中一片痛楚,深不见底。端颛顼直奔如玥闺房,房中似兰非兰,幽香阵阵。李太医跪地回禀道:“皇上,贵妃娘娘是急火攻心,才导致血不归经,臣已细查,暂时无碍,请皇上宽心。”“急火攻心?”
    散了众人,床上如玉的女子,双眸紧闭,眉尖轻蹙,房中静得无一丝声响,端颛顼静静坐在如玥床前,痴痴望着。忽然如玥轻轻低喃,端颛顼俯身轻语:“你觉得如何?”如玥并未醒,二字从她口中轻轻吐出:“沈腾,沈腾“。端颛顼如遭重击,一下子呆在那里。
    当夜,愉妃看着阴郁脸色的端颛顼,娇笑软语,一点一滴缓缓的把娥儿所见挑词遣句说出。果不其然,端颛顼听后脸色阴得要滴下水来,第二天便召罗乾进宫。三日后,圣旨下达,沈腾暂调东线授云麾将军,奉一品上官云将军调遣。京都指挥使暂由左威参将赵德合代理。
    明着看沈腾似是官升一级,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从一个手握京都要责的禁军总领,到边关一部将,这中间差之何止千里。
    沈腾一语不发,心中全是记挂着如玥,那日革珠偷偷告诉他,公主至今未肯奉诏,他听后心中如针在刺。君臣之礼,忠君之心,他生生把自已禁锢在这片黑夜中,唯在这间房里,他能思念他心爱的女子,可以一遍又一遍轻唤:”如玥,如玥“
    明日即将启程,沈腾办理完交接后,一个人拿着酒又坐在一室白纱中,俯内侍卫早已知道他的习惯,都不去打扰。许久,恍惚中,一阵熟悉的香气由远及近,一双暖香的手轻轻抚着他微湿的脸庞,
    那思之入骨的脸出现在眼前。”沈腾,我来了“。
    沈腾恍在梦中,眼前的人一身内侍装扮,头戴宫帽,笑颜如花,不是如玥又是谁。
    沈腾一把搂过,吻深深而下。再无旁人,再无责任,天地之间,唯有她才是他心之所系,魂之所牵,这蚀魂入骨的相思,唯有此刻才能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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