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间集》十 春山叠,家何在,古今恨,向谁说?

    三天后,沈腾身上伤已可起身,两人便尽量避开人市喧哗之地,虽不言明,二人均知前路未卜。
    很快,他们的形踪便被人告之端颛顼,当二人回到都城时,沈腾立刻接到入宫旨意。端颛顼一看到沈腾,脸上淡淡的说道:“这次是我小看这个端敬轩了,还好有你在,有惊无险。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要不要让御医看看”沈腾呐呐说道:“不用了,臣已无大碍”。“臣想说......“,沈腾正想着回如何回复眼前这位自幼相识的天子,他已和如玥两情相悦。但端颛顼却不等他开口,微微一笑,”算了,你先回去吧“沈腾怔怔着,只能退出。
    一到家,府中管事立马禀告,公主及随行众人已离府,是皇宫中的内侍奉旨来接人的。
    沈腾听闻直奔后院,已然人去楼空,一室轻纱薄娟轻扬,风中似乎还留着她的味道。他呆呆得站在那里.......
    一连几日,上官婉儿听说他受伤了,日日前来探望,一颗芳心全在这位少年将军身上。沈腾应着礼数,但心思早飘远了。上官婉儿心里隐隐感觉到沈腾的变化,是因为那位公主吗?上官婉儿不敢再往下深思。
    这段日子,端颛顼下朝后唯一的去处就是邀玥殿,天下奇珍,朝中异宝,此时这位天子均奉在佳人脚下,无奈终不见佳人展颜一笑。
    这天,端颛顼下朝又来到如玥殿中,瞧着如玥坐在那里看着一盆早上送来的红玉复色细叶寒兰发呆,便笑着说”原来公主爱兰花,这有何难,寡人让人立即选上送来,供公主细赏“
    如玥轻摇头说“花不在多,入意即可,皇上不必劳烦了“端颛顼难得听到如玥肯和自已说话,自入宫以来,她一直如神游物外,他这个天子如傻子般只是每日相望,却不得其领。
    ”不劳烦,我听说你不喜宫中饮食,我也命人按你们家乡的口味为你调制“端颛顼两眼闪着精光,兴高采烈的说着。
    “皇上,我即答应你留在京中,就会信守承诺,但皇上也曾允诺会护我族人安全。现在父汗身体欠安,又听闻有人挑拨两族,使草原又有硝烟,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端颛顼知她会如此问,不急不徐,缓缓说道“这个寡人早有安排,上官将军此刻已领旨出兵。还有上次掳走你的奸人及他幕后主使,这次一个都不会放过”。
    重华殿,罗翩翩看着面前一株上等玉芙蓉越看越恼,那娇色欲滴的花瓣中似又浮出如玥的倾城容颜。一旁贴身侍女佩儿轻轻说道:”主子,您别气恼,不管那个蛮夷贱女如何妖媚惑主,她终究越不过您去。皇上只是一时新鲜罢了,时间一长也就丢开了“。
    “是吗?是这样吗?”罗翩翩玉容憔悴,伸手把那花瓣一片片摘下扔地上,只觉胸口发闷,
    胃翻欲吐。一看这样,佩儿忙令人传太医。
    李太医接旨,片刻不敢耽搁,直奔而来。
    李太医单手悬脉,片刻一惊,再搭手细诊,不由面露大喜之色,俯地便拜,”恭喜皇后娘娘,大喜啊,是喜脉,娘娘您已有一个多月身孕“。罗翩翩一听,一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端颛顼虽后宫佳丽众多,但他素因专心国事,子嗣上并不上心。至今为止,也只是一子二女。罗翩翩自皇后以来,也只生得一女,中宫无子,终是大憾。此次怀孕,于国于她都是大事。她感觉上天对她重又眷顾。
    端颛顼此刻正在邀玥殿中,听得内侍奏报,脸上只是淡淡一笑,转而望向那一直站在窗边如云似雾的人儿,轻轻缓缓说道:”朕有旨,即刻下达,哈尔达如玥,身世显达,人品贵重,质慧兰心,闲雅端庄,着册封为“如贵妃”,赐封号“玥”。钦此“
    内侍听闻,如听雷鸣,两腿发颤,实不知该如何回去向皇后复命。
    如玥封贵妃的消息,不消半天功夫便前朝后宫人尽皆知。罗乾望着呆呆的坐在那里的爱女,安慰说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动怒,玉体要紧,只要来日皇子继承大统,娘娘又何惧那夷女“。
    一时间如玥成了前朝后宫最大的劲敌,连皇后怀孕的消息都被掩没了。
    如玥此时也心急如焚,他要如何才能明白,她并不爱他,更不会嫁他。她爱的是沈腾,此生只爱他一人,再无旁人。至于贵妃,更是无从谈起,所以当内侍来宣旨时,如玥却只站在窗边,透过那镂空雕花的窗格望着那东直门的方向,心中低喃“你还好吗?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你的消息?你的伤好了吗?皇上有没有难为你?”心中忧虑千千,梦中魂思相望,如玥早已神不归属,心思飘远了。
    内侍从没见过有人接旨这般模样的,这天大的恩赐,面前这女子却只当无物,一概不理。他胆战心惊的跪在端颛顼面前复旨,汗如雨下。端颛顼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下去吧”。
    出了上书房,他豪不犹疑走向邀玥殿方向。
    到达殿中时,被告之公主正在沐浴,他背手站在一架九屏玉雕漆木屏风旁,望着那上面用金石玉雕堆勒而出的千里江山图,目光深深。
    如玥轻挽薄纱,秀发中干,侍女们因着皇上在,均被喝令退出殿外。当她缓步轻出时,这才看到站在那里怔怔发呆的端颛顼,刚欲转身离开,却被已听到声响的端颛顼一把抓住:“你要躲我到何时,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还要我如何做?”素肌无邪,销魂流水,望着眼前女子,端颛顼只觉得自已的心从未有过的痛。“皇上,请自重”“我不是什么皇上,我只要做你的夫君,你明白吗?我要你,只要你。“
    ”我是哈尔达的公主,永远都是,不可能成为你的贵妃,请皇上收回成命“”为什么?我知道贵妃是委屈你了,可皇后例来贤淑,从未恶行,朕现在不可能废后“如玥一听,急得不知如何辩解:“皇上,如玥不要做什么贵妃,更不稀罕皇后之位,请皇上不要妄加评测,如玥仅希望皇上能兑现承诺,保我族人平安,至于如玥也会信守承诺长留京都,请皇上还如玥清静。”“清静?!你来到了朕的身边,却说让你一人清静,朕告诉你,此生你都不是一个人,你属于朕,直到朕百年后,你也是与朕同椁之人。我们的孩子是未来的储君,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属于朕”端颛顼咆哮着,站在外面的内侍宫女听得此话,早已汗如雨下,面面相觑,“皇上这是疯魔了吗?”
    看着眼前的端颛顼,如玥挣不开他的双手,暗咬咬牙,直视着他发狂的目光,一字一字说道“我不爱你,也永不可能会爱你。”
    端颛顼心如锤击,他九五至尊,富有四海,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用心,哪怕是十分之一。可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子却弃如敝履。他狂怒的撕扯着如玥的衣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发疯般吻着她。如玥怕极了,革珠和其余仆从早已被内卫拦在室外,如玥强挣着,轻轻吐字“皇上如果再逼迫如玥,如玥只有一死,如玥绝不妄语”
    端颛顼一下子愣在那里,心中的汹涌狂潮,脑中的如火情愫在这几个字下渐渐冷却,思想渐渐回来了。他强压下满心的怒火,轻喘着气,慢慢放开了如玥,目光深不可测的紧紧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敢死,朕让你全族陪葬“说完,拂袖而去。如玥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下子瘫倒在桌旁,心中喃喃着“沈腾,我该怎么办?”
    当内侍把皇上刚才在邀玥殿中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到罗翩翩耳中时,她如遭雷击,原来她这个皇后之位是如此脆弱不堪,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都可弃之不顾。望着眼前面如死灰的爱女,罗乾目光森森,他不能让皇上再如此任性胡为下去了,那女人留不得。
    端颛顼把自已关在上书房已二天二夜,一众大臣内侍均惴惴不安站在房外,院中乌泱泱站了一大排人,但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已是寒冬,但每个人均脸色凝重,汗浸额头。哗一声,又是一声碎裂巨响从书房内传出,一位内大臣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边上的人也惊得把头垂得更低。
    罗乾回府安排妥后再进宫来,看到得便是这个景象。他不由得摇头叹息,一个人轻轻推开朱色大门,缓缓小心进入。
    ”何人大胆,无旨入内,不怕掉脑袋?“端颛顼怒喊着,众人皆为罗乾捏了一把。”皇上息怒,是老臣“端颛顼头也不回,语气略低问道”何事?“.........
    众人心惊胆战的站在外面,竖耳倾听里面的动静。过了许久,门终于缓缓打开,二名内侍垂手站于门旁,端颛顼面色如水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躬身垂目的罗乾。
    端颛顼看着屋前这些头低得不能再低的大臣,不觉好笑,语气略缓,扬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各值其事,明日朝上奏事”众人如获大赦,俯地便拜,高呼万岁。
    隔日殿上,端颛顼听完各地奏呈后,缓缓的说道:”上节将至,给驻边将士的冬衣和节礼要速速拔下不得有误。另外哈尔一族如有所求,也尽量满足。皇后已有身孕,不宜操劳,后宫事宜暂由愉妃代理“
    罗翩翩自那日起便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以安胎为名再不问宫中事宜,但每天佩珠会事无巨细的把宫中事宜向她汇报,特别是邀玥宫的。
    这日,愉妃照例来问安,望着皇后的肚子,愉妃深深掩住自已的不屑之色,轻抚自已那如水葱玉指上的翡翠珠戒,声色娇柔一如流水,轻叹道”如今也只有皇后娘娘这里皇上常来看顾,我那里已是冷若寒宫,久不见圣面了“。
    罗翩翩听闻,只是微微一笑,轻语缓声:”妹妹说笑了,象妹妹这样才貌无双,皇上怎会冷落,不然怎么会把这后宫主事一职单交于妹妹呢“愉妃听闻,面露得意之色,但口中还是谦卑得礼:”皇后娘娘过誉了,妹妹哪里及得上皇后娘娘万中之一呢,只盼着娘娘早获麟儿,早日把这个担子接了去,到时不要嫌弃妹妹无德无能就好。“
    出了皇后宫中,愉妃并没有回宫,而是径直向着小镜湖走去,应已是深冬,镜湖旁空无一人,愉妃遣散了随从,独带了贴身侍女娥儿二人轻步缓行绕着走到了人迹罕至的望春桥。桥边假山回叠处,一位内侍模样的人早已候在那里。”公子吩咐,按计划行事,另外,京都禁卫军总领沈腾,此人身居要职,一定要提防此人,不能让他坏事“。”阿愉知道,请公子放心“
    愉妃回到寝宫,散了内侍,望着娥儿沉声问道“你确认是沈腾一人送着如玥回来的?内侍亲耳听她说她不爱皇上?”一丝冷笑浮现在她那娇柔如雪的脸上。
    上元佳节,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端颛顼自那日后,便不再来邀玥殿中,每每都留在上书房通宵达旦批奏章。内侍每天都把如玥的情况,事无巨细向他禀告。
    这天,从皇后宫中出来,端颛顼看着宫檐廊宇上锦绣团簇,面露笑意心想:“她昨天肯用了上元汤圆,汤圆乃团圆之意,天意团圆,人亦团圆。”不自觉信步来到邀玥殿外。
    听得里面隐隐传来琴声,端颛顼令众人禁声,不用通报,便径自走了进去。
    如玥这几日夜悬心,她久居深宫已好久没有父汗族人的消息,沈腾也是一面难见。思来想去,实无良策,愁绪难遣,对琴独坐,一首胡笳十八拍信手弹出。
    端颛顼站在她身后,只见她白衣胜雪,皓腕轻扬,幽香暗浮,曲动心声,一时情动心摇,不知身在何处了,痴痴望着眼前的人。只想着“家国天下,我有她一人足矣”
    如玥静静的弹着,弹着,自已都不知弹了多久,心绪起伏,琴弦忽断。她呆呆望着断弦,一滴泪悄然滑落。
    端颛顼转到她跟前,忽见她美目含泪,一时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如玥一见是他,背过脸去,不再理他。但这副娇柔的女儿态,却让端颛顼更加不忍。忽想起前几日愉妃的话,轻轻说道“明天是上元节了,我会让京都中还留下的你的族人进宫来,陪你过节如何?”听得族人二字,如玥怔了怔,心中暗自思度“他是禁军统领,明日也会来吗?”看了看端颛顼面色如常,如玥缓缓起身,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端颛顼。端颛顼惊喜若狂,接着茶并不饮,深深望着如玥的双眸,那个黑色深瞳里有个他,他强按着心中的狂喜,轻轻说道:“你若喜欢,朕让你族人长留宫中,日日陪你。”“不必了,明日一天足矣”如玥避开他那深深眼眸,轻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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