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城中非但没有搜查她的下落,还这样急着,将这只商队赶走?
这一切太不寻常。奚兰却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来合理解释,她挣扎着,想将自己的知觉找回来的同时,马车已经出了城,朝北而去。
商队一出城,城门就关上了!
听到后面沉重的铁门关上的声音,奚兰心中已不报任何希望。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到底是谁算计了这一切,而这些人,又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当家的,没想到出城这样容易!”外面传来这样一道声音。
刚才这些人在城门那,被城卫兵拦下,他们都捏了一把冷汗,此刻正后怕又庆幸。
那领头也是心有余悸,他说:“我也没想到,不过我们不要停,免得快马追上来了!”
说完,商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此刻天已经黑尽了!
原本,会陆陆续续的传来闲杂的声音,但没多久。所有声音都全部停止了!
奚兰感觉马车也停了下来,在黑暗的马车内,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有事。
“快逃……”这是那领头惊恐的声音,他们似乎正面临着什么危险。
接着,就传来数道惨叫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
有火光从马车缝隙里透进来,十分刺眼。
奚兰虽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听出来,那些将她藏在马车里的人,正在遭受屠杀。虽然。她讨厌这些将她掳走的人,但此刻听到外面的的声音,她感到很难受,数条生命,就这样死去了!
而她刚才吸进去的迷烟,经过时间的推移,已淡去了许多,四肢已能勉强动了,所以她用力翻过身来,想看清外面的情况。
但是刺目的火光,除了将屠刀照亮以外,看不见任何。
“小风……”她突然想到。小风也被他们迷晕了,那些人为了不被发现,一定也将小风抬上了某一辆马车,如果这些人是强盗,那她和小风都十分危险。
意识到这点,她用力往马车外爬去,这样整个身体接着就从马车摔了出去。
就在刚才,拉车的马匹被砍杀早已断气;奚兰趴在地上。沾了一手的血,马血和人血混在一起,腥中带着一股怪味,她也顾不得这些血了,她在周围的混乱中,寻找小风的身影。
突然,一个砍中了腹部的人,倒在了她面前,从那人身上,喷溅出的鲜血沾到了她身上,她眨了眨眼睛,便亲眼见那具原本鲜活的人,在她面前倒下!
她惊声喊道:“不!小风!”
“兰弟,好疼!”小风吃痛的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圆滚滚的身体里流出来。
奚兰拼命朝他爬过去,伸手去捂住他的伤口,想为其止血,但是伤口太大,鲜血根本就止不住。
“兰弟,我好疼。”小风疼得哭了,声音也跟着颤抖。
奚兰记得,他每次被镇上的小孩欺负时,也会这般哭泣。
但她清楚,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找到王妃了!”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奚兰听见很耳熟,但她已无瑕理会。
她惊慌失措的坐起来,强忍着内心那股恨意,轻声安慰说:“小风你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疼了!”
小风吃力的抬头看她,发现几颗晶莹正从她脸颊上滑落,他伸手去摸,跟着担心的说:“兰弟,你哭了!龙伯伯不让你哭,不让你哭的!”
小风手上也全是他的鲜血,这样一抹,便抹得奚兰脸颊带血。
奚兰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低头撕了一片衣料,用来堵住小风的伤口。
青色的衣料揉成一团,几乎顷刻间,就全部被染变了颜色。
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手臂的动作也逐渐僵硬了,见过那么多人死去,她怎会不知,小风已经没有救了!
伤口太大,血流了太多,没有人能救他了!
小风难受的对她讲:“兰弟,我好冷!”
记忆里,小风每每难受的时候,都会这样告诉她。
他的认知有限,他不知道,血是热的,当这些热血从体内流出时,自然会冷。
而那流掉的,不止是血,还是一个人的命。
此刻,小风举着的手,缓缓往下放去,奚兰又离他近了些,她什么都没说,更不知,能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她只希望,小风死前还可以感受到人世最后一点温暖。
“兰弟,我好累,我想睡了,你给我唱阿娘唱的歌吧?”
从前,胖婶总是会给小风唱一首家乡的小调,奚兰时常躲在屋后偷听,她从没唱过,但那调子就这样轻缓而沉重的从她嘴里哼了出来。
“此生有幸得君怜,美人红妆伴君畔,缘来缘散,不知君可安。龙门一跃负此生,孤命舍爱忆流年,神鬼在前,且道世人怨。再见冬雪飘九天,三军血染邙山战,不如不见,难能视真颜……”
血气正在弥漫,火光还未消散,生命在这一刻亡矣,但时间,却在这一刻停顿了!
终于,那个她以为会永远无忧无虑下去的傻子风,在她面前,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动,僵硬的坐在血泊之中。
余光里,有数双复杂的眼睛正望着她,她恍然看去,便见无数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的脸上,有麻木、不忍和迟来的怜悯;但还有一人,火光在他背后,将他坐在骏马上的身影,晕染上了血色,奚兰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那模糊的轮廓中,看到无尽的冷漠。
“胥王妃……”
有人在靠近,尊敬唤着她的称号,似乎带着歉疚。
他们自然应该歉疚,他们杀了无辜的人。
奚兰依旧没有动,她久久的望着那抹马上的身影,耳畔却只能听到严明对她说的那句话。
王妃,王爷变了!
变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明白,到这一刻,她不明白,半人半魔,到底是人还是魔?
“王妃!”庄智谋上前,再次唤了她一声。
“滚!”她突然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下意识的低头往后退去。
他们从未见过,那个冷静睿智的王妃这般模样,没有人再敢上前,更没人敢多说一句。
片刻,奚兰的目光,终于移向了离她最近的庄智谋,不久前,她被掳出城时,是这个人将这只商队,迫不及待的赶出城。只怕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她在马车里了吧?他们将这只商队放出城,还等了这么久才动手,原来,是为了找一个宽阔僻静的地方,斩草除根罢了!
而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李淮……”她声音沙哑,但却格外清楚。
在人前,她从来都只叫他为‘王爷’,这般直呼他名讳,是极少的。
李淮的马儿向前迈了几步,就这样从上往下打量着她。
从她那双埋怨而愤怒的眸子里,他看出她在等待他的解释,良久,他嘴里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奚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裙衫上,全部是血。
风乱她的长发,有一些被泪水黏在了脸颊上,而她的愤怒中,带着一种刚烈的美,令人触目惊心。休何岛扛。
然而那本该自责的人漠视的看着这一幕,全无丝毫动容,只说:“蓄谋劫持胥王妃,罪该万死!”
奚兰听见这般冷血的话,失声质问道:“那小风呢?小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被人利用……”
“不管是谁将胥王妃带进了危险之中,这都是他应受的惩罚!而你身边,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他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再一次让奚兰深刻意识到,什么正在起着变化,她心中愤怒又害怕,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竟让她泪如泉涌。
“他是小风啊!他是从小被我照顾大的冯小风啊,李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
她指着他,发了疯的冲他呐喊。
也许是想让他醒悟,良心发现,可是却是徒劳。
无论她如何辱骂和指责他,他甚至都不曾下马来,就一直保持着那高高在上冷漠的姿态,俯视着她这愚蠢的哭闹。
等听够了她的哭闹,还无动于衷的下令:“将王妃带回去!”
王府卫不敢不从,正要朝她靠近,她将头低下去,眸子看着小风逐渐僵硬的尸体,冷声说:“谁敢碰我?”
李淮的眸波终于闪动了一下,但只有刹那。
庄智谋为难的看向他:“王爷!”
“将这些尸体处理好再回来!”
然后,他调转马头,带着两队王府卫,离开了!
奚兰缓缓抬头去看,只见那抹在火光中,逐渐消失的人影。
这一刻,她知道,那远去的不止是李淮,还有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
那具肉身里,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温热的,一个冰冷的。
当冰冷驱赶走了所有温热,留下来的那个,便是赢家。
“我输了!”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剩下的,只是一具疲惫的身体。
“王妃,您别难为我们了!”庄智谋又说了一声,他看了看地上的冯小风。“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王妃您知道的,王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违背!”
奚兰还记得,格杀勿论的手势是怎样的呢!
这一刻听在耳朵里,却让她好无奈!
闭上眼睛,她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沉声讽刺问:“为小风准备一口棺材,你们的王爷,应该会恩准吧?”
庄智谋立即回答:“属下这就去办。”
他办事效率极快,不久,就从城里运来了一口红漆棺材,还有寿衣。
其他王府卫帮小风换了寿衣,奚兰为他找了一块山脚的地方,让王府卫将棺材放下去,她亲手挖土埋了,也并不打算走,她就坐在小风的坟前,用短刃一字一字的在木头上刻出‘兄冯小风之墓’,落字是‘兰弟’。
其他王府卫也不敢打扰她,就举着火把守在一旁,看着她刻完,插进土里。
“王妃,该回去了!”再不会去,天都亮了!
奚兰没有回答,她坐在那里,看着那块墓碑呆。
庄智谋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退到一边,继续守着。
天亮了,日出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终于动了动。
“王妃……”
庄智谋上前来,想请她跟他们回去。但没听到她的回答,就见她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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