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咸阳,琅琊侯府。
秦瀚随手拂落书桌上的案卷。
“侯爷息怒!”
伴随数十道惶恐之声,从书房到外间院落,几十位客卿纷纷跪落于地。
“一群饭桶!故意制造饥荒,逼难民入尚京,不是说尚京必乱,哪儿乱了?”秦瀚怒喝,他各路探子回报的消息,尚京之乱都是在转瞬间平息,不管他如何对尚京施压,收紧粮仓不卖粮,又威慑其他诸侯国,可他等了一日又一日,等来的却是尚京兵马猛增,一派繁荣的景象。
如果只是如此,秦瀚还不至于这般动怒,最多不过无功而返罢了。
关键是西秦国内跑了近二十万饥民,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长,西秦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开始春播之际,西秦境内竟然劳动力匮乏,大量土地闲置,不止农业被耽误,坊市里也有萧条之象。
哪怕国主秦王已经下令开放粮仓,可禁不住尚京的生活条件更加优渥,之前逃难的人又把消息传回给还在受压迫的亲友,这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西秦人口流失之势头仍旧没有缓解。
尚京如今三十多万的青壮军力,西秦贡献了绝大部分。
这就不是预计的损人利己,而是损己利人。
琅琊侯不仅在朝堂上被秦王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传言绝不将王位传给他这样的蠢货。
秦瀚受了气,这会儿当然将气撒在自己养的客卿身上,他甚至直接命人将献此计策的谋士拉下去乱棍打死,哪怕隔墙听到那人的哀嚎之声,秦瀚都觉得不解气。
其他谋士大气都不敢喘,完全五体投地之状。
“兄长何须如此动怒,一朝输赢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伴随声音传来,一道妖冶身影踏进秦瀚的书房,来人敷粉施朱,且衣香袅袅,头冠簪花,正是秦昱。
秦瀚忍不住来人身上浓烈的熏香之气,手持白绢捂住口鼻,仿佛来人是毒药一般,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之态。
“你一天到晚娘里娘气,就花心思在穿衣打扮上,要不是你我同胞兄弟,信不信我真就弄死你得了。”秦瀚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的母妃,还偏偏就偏爱幼子秦昱。
秦昱不以为意,在秦瀚这里如同在自己府邸一般,就连秦瀚的茶水他都不在意,直接端起来就喝了,在秦瀚眉头深皱之际方才不急不缓道:“兄长莫愁,我这不就给兄长送良策来了。”
“赶紧说!”秦瀚咬牙切齿。
“兄长不是和战家青霜公主有婚约,之前不是要让公主嫁来西秦,这下不如兄长上书皇庭,亲自前往尚京迎娶公主,就在尚京完婚,反正齐源不在,期间找机会杀了小皇帝,再嫁祸给齐源,战家无后,兄长是战家最有权力的驸马,到时候名正言顺取代战家天下,何愁之有?”
姣姣白面,吐露出的却是蛇蝎心肠。
秦瀚一阵沉凝,思忖片刻后方才道:“据说小皇帝如今握有重兵,我此番前去,未必能除之?”
秦昱嬉笑道:“兄长啊兄长,小皇帝收编的军兵都是什么样的乌合之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贱民除了能吃之外,会打仗?滑天下之大稽,别说小皇帝拥兵二三十万,就是再翻一倍,也只是饭桶,真要打起来,怕会一哄而散,哗变溃逃。”
“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进入尚京杀不了小皇帝,咱们也可以学齐源那一套,尊王攘夷嘛,到时候捧着小皇帝,打压齐源,也是一件妙事。”
秦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半晌方才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对自己这个阴阳怪气的弟弟,秦瀚实在是没有办法。
秦昱痴痴笑道:“兄长知道我酷爱收藏美人,但这天下美人总有我望尘莫及的,霸主那位置我又坐不上,还指望兄长能够君临天下,弟弟我跟着沾光。”
“你想要齐源?”秦瀚只觉得恶心,但他素来知道自己兄弟的脾性,什么收藏美人,对那些高傲的才子佳人,自己的兄弟追求的不过是将人踩在脚底虐杀的快乐罢了。
而齐源,当之无愧为当今世上美男子之首,要模样有模样,坊市里齐源的一张画像价值千金,且有头脑更有权势,高门贵女谁不爱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英才。
就算他秦瀚,同辈中也只把齐源当作最大的对手。
秦昱以手遮面,貌似有些娇羞道:“兄长,看破不说破,乐趣也!”
秦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咬着后槽牙道:“好啊!自己所求自己去争取,那你就滚去尚京,替我去求亲。”
“诺!”秦昱娇声一应,喜滋滋地走了。
那种妖艳、嚣张又狂妄的劲头,在秦瀚眼里,仿佛看到一片祸水之云笼罩于尚京城之上。
数日后,尚京城,国学监。
此间正在大兴土木,因皇帝下令扩建国学监,要纳全尚京的适龄儿童入学,当然,国学监只是其中一个学堂,皇帝的诏令中,东南西北四方必须各有一个可容纳万人的大学堂。
民间百姓因此喜欢戏称安仁新帝是个不爱建宫殿,爱建学堂的神奇皇帝。
大兴土木一般都被老百姓所反感,因为劳民伤财,可安仁新帝要建学堂却得到除贵族之外所有百姓的拥戴,因为安仁新帝承诺,尚京户籍适龄孩童的学费全免,若是军户家的孩童,还包食宿费,老百姓当然欢喜。
贵族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学问是贵族掌控贫民的手段,然如今的尚京,贵族没有太多说话的权利,因为刀掌握在贫民手里,安仁新帝赋予这些底层百姓的权利。
谁敢明目张胆反对安仁新帝的新政,信不信第二天发声者的府上能被粪水灌满。
明明两个矛盾的阶层,现在却被夭夭平衡的很好,用夭夭的话,这就是典型的以下制上。
而这样一位百姓心目里的神人,如今正在国学监天字甲等舍间里……挨揍!
事情的起因是一连数十日的高强度运作,什么锻造、种地、训练、上朝、巡视、练兵、批阅奏折、制定政令等等,夭夭终于扛不住,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舍间无人,她从窗户里正看到外面院子里女生舍间那边在晒被子。
那几个都是侯门贵女,穿衣打扮都是上乘,行动间婀娜多姿,步摇轻晃,又长袖迎风,缥缈若仙女,给这边趴在窗户上欣赏的夭夭羡慕地不要不要的,她也是女子,也想那么仙儿。
“好看吗?”
夭夭不假思索:“好看。”
“喜欢吗?”
夭夭微微一笑:“喜欢。”
“喜欢哪一个?”
夭夭笑意甚浓:“都喜欢。”
“嗯……”
……
夭夭一回头,好家伙,舍间里除了靳空其他六只都在,就凑在她身边,挤在一团透过窗户偷看女生舍间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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