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上山》第十章 蛮子

    秋耕时节,城外错落相间杂屋田地上,不断传来民夫田妇耕作的声音,偶尔几声大声呵斥也是对着趁机衔去几颗种子的鸟儿麻雀。
    李坏提溜着一壶浓烈的烧酒走在干巴巴的小道上,哼着不知名小曲走向一户破旧的小屋子,人还没进就大声喊道:“阮大哥,我来看你来了!”
    刚从田间农作回来,正在洗手的阮大冲顿时眉开眼笑的随意甩甩手,走出院子,看着李坏说道:“李公子来了,快些进来,太阳这么大,应该晚点来的才是。”
    李坏大步走向软大冲,笑着说道:“哪有那么金贵,老师都说多晒晒太阳有好处呢!”
    软大冲呵呵笑着将李坏迎进屋子,坐在小板凳上,自己却蹲在地上,说道:“今儿咋地来老汉这里来了?不读书啦?”
    李坏说道:“今日早休,闲来无事,特地来看看阮大哥。”说着打开酒瓶,笑道:“瞧,特地带了烧刀子给哥哥开开荤!”
    软大冲顿时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接过烧酒,“咕咕!”就是两大口,“啊,好久没喝酒了,真是馋了,呵呵!”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李坏。
    李坏却是不嫌弃地接过,小小抿了一口:“李大哥这酒量,小子可不敢做比,哈哈。”
    软大冲打了个酒嗝,便干脆坐在地上,说道:“诶~!李公子可是读书人,哪能跟老汉这样民夫相比!”李坏笑道:“那有分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呢,读书人在怎么高,不也是要吃五谷杂粮?”
    软大冲倒是一脸郑重的说:“读书人是读书人,那将来可是要考取功名,做官老爷的人呢,李公子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了大官,老汉也能跟村里人吹嘘,老汉可是跟读书人喝过烧刀子的人哩!”
    李坏哈哈笑道:“哪有读书读书一定要做官的呢,再说了,小子再怎么读书,那北地以外不都称呼咱们是蛮子嘛!”
    软大冲顿时两眼一瞪:“胡说,蛮子明明在北庭怎地咱们就成了蛮子!”说完脸红脖子粗的看向李坏,李坏笑呵呵地说道:“咱们北地呀有咱们知道就行啦!”
    软大冲只能焉头巴脑地嘀咕道:“这么能说咱们是蛮子呢!这不对呀,咱们明明是拦住了蛮子的人,怎么就成了蛮子?”
    李坏却是不纠结这个问题:“阮大哥怎地还没成家呀,是村头张寡妇不同意?还是嫌弃哥哥穷啊?”
    软大冲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没有,那婆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就是老汉怕将来有了孩子还是这般受苦,多了一张嘴,家里田还是那么多,怕养不起哩!”
    李坏却是奇怪道:“我记得阮伯伯以前不是李家大骑的军伍吗?虽说牺牲了,但官府不是年年有抚恤,这些钱虽不多,但养活一家三四口也是够得嘛,莫不是那官府克扣?还是李家大骑不肯给?这武王这些年难道不曾查过各地抚恤银子?”
    软大冲赶忙拉住李坏的手:“李小哥哟,可不能说王爷的不是,这些年北洲城给的抚恤银子不曾少半分,只是老哥每次看见村尾那所私塾,里头孩子都是面色发黄,赶着去念书,就想着咱们北地以后多出出读书人才是。”说这话半蹲起来:“咱们这辈子就这样子啦,下一辈不是还有希望嘛,听说南边家家户户都让孩子上学识字,这才出了那么多读书人,那么多做大官的,所以就给抚恤银子捐啦,苦啥不能苦了孩子不是。”
    望着软大冲一脸憨厚的样子,李坏久久不语,闷闷地灌了一口烧刀子,说:“阮大哥,北地以后真的会有许多读书人的,真的!”
    软大冲呵呵笑着看着这个满脸坚定,信心满怀的年轻人,说道:“以后的事,老天爷都算不准呢,咱们做好了,那老天爷看得高兴,说不准就帮帮咱们哩!”
    李坏又喝了一口烈酒:“阮大哥,往后倒是不提,来年再领了银子,咱们先把张寡妇娶了再说,不然将来老了,可就没人养老咯。”
    软大冲只是笑呵呵地说着:“老汉这些年除了种地之外,一身武艺可是没丢,将来若是蛮子再起事,老哥哥便去投了这身皮,杀他几个蛮子,就不祸害人家张寡妇了,万一这身肉丢在草原上,这不是害人家再做一回寡妇吗?”
    李坏顿时无言以对,只是再次灌了一口烧刀子。
    今天的烧刀子怎么他娘的这么烈?
    ......
    从软大冲家中出来,李坏独自走在乡间,鬼使神差地走向村尾的私塾里,远远地从开着的门里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洞补丁,灰暗颜色长衫的中年书生,正站在大堂正中,两边稀稀散散的坐着不少孩童,年龄大的有十二三岁,年龄小的却只有五六岁。
    书生手里拿着一本早已泛黄的线装书记,正领着孩子们一句一句的读着,孩子们也是咿咿呀呀地跟着念,读完,书生再给解释话里意思。
    看着这一幕,李坏裂开嘴唇,呵呵地傻笑着,这时一个年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喝到:“嘿!那傻小子,傻呵呵地看着学堂干什么?”喝完警惕的说:“莫不是那人牙贩子?”立马摆出架势,标准的李家步卒起刀式,只是手里提着的却是一把拐杖。
    李坏回过神来,笑呵呵地看向老大爷:“大爷莫怪,莫怪,小子这是听说村里出了个私塾,特地来瞧瞧。”说着便向老人抱拳行礼。
    老大爷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收起拐杖,说道:“看你这样子倒也不像人牙贩子,是个读书人?”
    李坏赶紧回话:“小子就是读过几本书,当不得真的读书人,不比学堂里的书生!”
    老大爷笑呵呵地说:“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哪有当不当得地。”又得意扬扬得说道:
    “这位先生可是村里凑了点粮食请来的读书人,教教孩子们识识字!要说读书人是读书人呢,这先生一听给孩子们教字,粮食都不要了,当下就许了隔一天来一次,村里阮家大汉又拿着他爹的抚恤银子捐了给孩子们管了早饭,这不,隔壁几个村子想识字的孩子,每隔一天都跑来这里听先生教字呢!”说完乐呵呵地看着学堂。
    李坏闻言远远望向中年书生,书生似是有所感应,也看向此处,李坏顿时张嘴:“是个先生!”说完便远远地行了一礼,书生见此虽莫名其妙,但也是赶忙抱着书还了一礼,听到耳边孩子的呼唤声,便回过神来继续解释,又回头时却不见了年轻人。
    老大爷听着声音,边转头边莫名其妙地说道:“教书的可不就是先生吗?”转过头却见年轻人大步流星的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摇摇晃晃地背影,当下嘀咕道:“这读书人怎么都那么奇怪....”
    说着便拄着拐杖往相反方向走去。
    夕阳下,两个背影,一个年轻却摇摇晃晃,一个年迈却步伐稳健,相互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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