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该自作主张。”
麦冬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应当是思考过后的腹稿。
“嗯,”安羽问道:“你打算主张什么?”
麦冬却没有答话。
安羽看着她道:“我不会生气,你直说就是了。”
麦冬把目光转向楚渊。
“哦,楚渊,他是我进宫前的旧相识,”安羽似笑非笑:“选一个熟人作伴你也要规劝一番?”
“他对才人有觊觎之心。”麦冬直直地看向楚渊:“想要阻拦才人与陛下。”
安羽下意识伸出手想拦住楚渊,却未触碰到他前进的衣角,愣了愣,随即转过头去,却见楚渊神色自若。
略感欣慰,安羽再度看向麦冬:“可实际如何?若单凭揣测给人定罪未免太过霸道。
那时沈墨将军住在寒冰殿内,陛下有令,除青昭仪贴身侍女以外,所有女眷不得靠近东临宫。
要出东临宫的门自然要经过寒冰殿,楚渊想到了这一层却不敢阻止我出去散心,只能退而求其次顶替丫鬟。”
麦冬轻咬嘴唇,面露迟疑,似在犹豫。
桃叶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她见麦冬迟疑,不由劝道:“姐姐还有什么话大可以说出来,一并告诉才人,免得留下芥蒂。”
看来麦冬也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或者说自己暂时不值得她完全付出,安羽理解,人之常情,提升感情需要长久的时间换取理解,利益交换也得让人看见诚意。
倒是兴安,不停给桃叶使眼色,一个也没被接收到。
安羽斜靠椅背,右手肘撑在桌上,饶有兴趣的准备听一听麦冬的难言之隐。
只见她再度与楚渊对视,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便下定决心道:“奴婢指的是......那日才人承宠,楚渊也来到门外意图打搅。”
“哦?”
“恳请才人相信奴婢!”麦冬忙道:“若非奴婢将他挡在门外,必然惊动圣驾,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一出,桃叶震惊地看向楚渊与安羽。
而兴安略知内情,毕竟人是他亲自挑选的,刚刚麦冬说出的话也曾在昨晚告诉过他。
所以他想得更多一些,比如他曾经对楚渊的考验,比如为何麦冬能将楚渊用语言劝服——若他只是想要破坏陛下临幸,只要能闹出动静即可,比如对麦冬拳脚相向。
楚渊的作为让他感觉还在可控范围内,至少楚渊依旧是以安羽的利益为重,因此他更关注安羽,想知道她作何想法,也好知晓日后的应对。
不过安羽面色如常,坦然回视,楚渊亦然。
跪在那里的麦冬还在等着安羽回话,长叹一口气,安羽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因此不经过我同意,去了内务府将兴安带来沐雨殿,我还应该感谢你?”
安羽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楚渊的事,让殿下三人心里咯噔一下。
“奴婢知错,”内容传达到了,麦冬也没有咬着不放,反而将头低下:“认罚。”
“楚渊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安羽看着麦冬:“麦冬,桃叶平时都听你的,沐雨殿主事的也是你,所以相比起其他人,你更需要一个平和的心态....自罚在房中抄写佛经,冷静了再出来。”
麦冬应道:“......是。”
“你们先出去吧,”安羽抬手揉起太阳穴:“楚渊留下。”
“是。”
楚渊未动,麦冬对着桃叶轻轻颔首,三人一并出门,关上门,留下兴安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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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羽站起身来,从侧方拖过来两把椅子:“坐吧。”
她示意楚渊坐在她对面。
等他坐下了,与自己面对面,安羽才道:“最近生活如何?”
她每一次都要提这些不相干的话,降低别人的戒心,或是提起对方最关心的事,只为了撬开别人的嘴,将话题引到她的目标上。
楚渊清楚安羽的习性,却还是忍不住报喜不报忧:“东临宫伙食不错,居住环境也比中院好了许多,衣裳料子也更高档,出门也......”
安羽没有看他,低声道:“那你还满意吗?”
楚渊的声音停在喉咙里,脸上些微笑意收敛:“你觉得呢?”
安羽怅然:“我以为你会恨我。”
“你给我吃穿保我富贵,就连这名字也是你取的,楚渊怎敢?”
楚渊本想像从前那样唤她“小姐”,却记起门外有人听着,心怀不平便直接以“你我”相称。
“毕竟我一直都在自作主张,”安羽真诚地看向他:“直到麦冬刚刚说起你,我才明白我从未顾虑你的想法。”
楚渊默然。
“楚渊,”安羽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后悔的事情,但我却没有时间去懊恼,背负着一切也不应该怯懦地去幻想‘若当初怎样便如何’,既然选了这一条路,我就得走下去。”
“或许这话说得有些晚,”安羽将他放在膝上的手握住:“但确实是真心话,无半点作伪。”
她摩挲楚渊手心的粗茧,温热而细嫩的手指在他掌心划过:“当初定下了,我便第一时间求邻里保密,至少不让你知道我将被李二狗卖了去。”
门外有兴安在听着,安羽便将故事减去了同袍,化身被贩卖的孤女。
“而后在中院见到你,我便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却不敢怜惜,只教你知晓日后必将后悔,甚至还自说自话浇灭你一腔热情。”
楚渊神色微变,握住安羽的手指。
安羽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继续到:“不论是内务府还是造纸坊,我明知道你有足够的自理能力却偏偏搭上一条线,自以为是地施恩于你。”
她叹道:“说真的,我确实没想到兴安会将你送来这里。”
楚渊嘴唇嗡动,安羽却提前阻止到:“或许的确有一份我应该回应的感情......”
“但是如今你我身在宫中,自然没有那份‘或许’,”嘴上如此说到,安羽却起身将楚渊拥入怀中,轻拍他的后背:“那天晚上,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很感激你未曾有动静。”
兴安将一切收入耳中,如释重负,没想到安羽与楚渊的确有故事,但好在安羽拎得清,不论这其中有几分心思,兴安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是个有野心想往上走的女人,即便有假,也是为了将楚渊套牢。
如此反思,兴安倒觉得背上冒起几分凉意,为楚渊默哀片刻。
听见安羽的话,楚渊的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她松开手臂,半蹲下来,再度拥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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