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之间切莫着急,脚步悠然开合,不要细碎、匆忙,才人且将周身气韵沉淀下来,脚步不徐不疾,莫学未婚姑娘那般轻快活泼,也不可浮夸轻佻。”
正如陈姑姑告诉赫连素的那样,沐雨殿昨日就来了一个姑姑,不过不是皇帝派来的,而是太后。
来的人是她身边的王素。
王素本叫素心,嫁了人之后改名王素,从太后是乡村富商子女的时候就陪伴着太后,那时候高雅涵还未曾嫁给先帝,如此粗粗算来已经有四十来年了。
一同经历了战乱、奔波、军旅、守候、建国、入宫......
其实她得了恩典,被赐婚于王家少年郎,也早已诞下自己的儿女,本应坐享天伦之乐,却听说先帝病重,因为放心不下连连熬夜的高雅涵,又回到了宫中,日常照顾太后起居,是高雅涵最贴心的人。
本应该是这样的。
王素抱着一腔热情苦求着进宫,为了全她的心愿,儿子特意上书不入仕途,女儿拒绝了皇后孙家的青梅竹马转而嫁给经商陈家公子,可是......
人总是会变的,在她离开高雅涵的十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即使现在又重新陪伴了高雅涵八年,却也只能记下她的小习惯,只能作为奴婢侍奉她,却再也看不透她的心。
正如这一回,从魏晴那里出来之后太后就下令阻拦赵雪霁再来慈宁宫陪伴她,顺带指配她来教导安羽学宫里的规矩与仪态。
麦冬站在院门口却并不进来,安羽停下来,慢慢转过头,然后对王素温和一笑。
王素顺着看过去,点头道:“才人且歇息片刻吧。”
“谢谢姑姑。”
桃叶感觉替安羽将肩膀上的布袋卸下来,想替她揉捏肩膀,安羽摇头拒绝,转身朝麦冬走去。
“怎么——兴安?”
麦冬向来细心,安羽一直都没担心过她,所以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出面协商,没想到一转眼却瞥见站在墙后的兴安。
安羽投以询问的目光,麦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兴安接上话茬:“兴安来投奔姐姐。”
他端起平日里和煦的笑容,一副乖巧的模样,不见半点太监的阴冷:“若姐姐不嫌弃,便留兴安打杂可好?”
兴安了解安羽的性格,所以不称“才人”偏要叫“姐姐”,字字句句里透露着亲近。
“嗯?”安羽笑道:“当初让你来做沐雨殿总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小人目光短浅,舍不下那些破落玩意儿,这才收拾妥当、上下打点了上门来,腆着脸求姐姐给安排安排。”
他眼睛里透露着真诚,羞涩惭愧的模样比小八唱戏还要真实三分。
演倒是演的像,可做戏也得有几分实在的物什才行。
安羽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他拖带的包袱——若换她自己来,必然背负包裹,将能带上的、稍有些值钱的东西都背来,不只是金银珠宝,那方梨木桌也得一起背走!
兴安是被麦冬直接拉过来的,根本不是所谓后悔,为的就是压制楚渊不让他成为自己升位的阻碍。
她不是没看明白,也并非不生气。
日后是要长期相处的人,自己曾经势弱,却也在避免有求于人,如今地位反转,麦冬却直接绕过自己将兴安找来,是否有些越权了?
且不论日后的情况,安羽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是沈青君而不是麦冬,利益交换也才刚刚开始,况且她为主麦冬为仆......
安羽想知道麦冬这一出是因为冲动还是试图在她面前立威,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i行为看上去很幼稚,还会白白失去她宝贵的信任。
不过安羽没有直接发作,可一则王素姑姑还在这里,二则麦冬尚且可用,安羽愿意给她一次机会,敲打聊心都需要时间,现在没这功夫。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兴安:“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不过暂时没有什么事情安排给你,叫麦冬陪你去认认地方,半月不见,记得与她好好聊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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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素的画像终于被摆在了李思远的桌上。
长芳那放大又夸张了几回的说辞让李思远根本不能信任他,时雨一贯以来又描绘得太书面,皇帝也不想短时间再派第二个近侍去找赫连素。
不过好奇还是得好奇一番,又舍不得屈尊降贵乔装打扮了去偷看,干脆派遣女画师偷偷画上一幅。
画今日便送来了。
不得不夸赞一声这画师的手艺,画虽在纸上,又无光影立体可言,却与赫连素有七分相似,将神态气度精准捕捉。
尤其是那一对翡翠眼眸,碧亮清透,如日光下闪耀的潭水,荡漾着灵动的笑意,让整幅画都像是活了过来。
李思远也盯着这双眼睛看了许久,沉思片刻道:“这眼珠子挺特别啊。”
他又看向长芳:“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突出眼睛,是眼睛太好看了还是脸上只有眼睛能看啊?”
长芳没接话,皇帝又瞄了一眼时雨。
时雨眼观鼻鼻观心。
正当书房里一片静默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身影急促而又狼狈地扑在桌前。
一看到人时雨就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那沈墨——”
果然......时雨额角一跳,已经预见到了结果。
“等等,”李思远止住听风的动作:“你,过来。”
“啊?”听风茫然。
“对对对,”皇帝指着听风:“你,过来。”
长芳时雨投以怜悯的目光。
听风赶紧爬起来小跑过去,愣愣地看着李思远。
“你觉着这赫连素怎么样?”
“戎狄败将之女,陛下大可不必挂心!“
皇帝伸手在桌上敲了两下:“让你看画!”
“这绿眼睛很别致啊。”
“......”李思远一阵失语,问道:“还有呢?”
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满意,听风绞尽脑汁,迟疑道:“画师重点着墨于双眼,说明......说明不是赫连素眼睛太美就是脸上只有这点特色能够拿的出手!”
这话,似乎很熟悉啊。
偏偏听风说完感觉很良好,转过头故作谦虚:“陛下,奴才愚钝,只能看出这些。”
被愚钝的陛下感觉受到羞辱,柔声道:“听风,上次提沈墨赏了多少啊?”
“陛....陛下......”听风苦着一张脸,伸手拍脸:“奴才这就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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