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等分的后宫》(91)起居注

    陛下这些日子心情越来越差,而同为事件主人公的沈墨也不再如同前几日那样悠闲。
    那日陛下宣太医也只不过是个玩笑,自然不可能真的让他躺在床上养伤,但是那日过后,他也不再陪着沈青君胡闹,反而安静了下来。
    这样明显沉郁的心情,守在他身旁的沈青君自然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她其实大约能够想象出城外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她答应了安羽,而且她也没办法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沈墨,只能在一旁安慰哥哥,告诉他不会有大碍。
    东临宫几位重量级人物的低气压一时间席卷了所有人,这几日宫人们不论在做什么都觉得头上悬着刀刃。
    如今的状态大约达到了安羽的目标,她差不多该出场了,以被倾诉者的身份出场。
    长芳那边留下了不少的好印象,虽然不至于让他主动推荐,但若安羽能够引起李思远一丁点的兴趣,接下来的日子,只要皇帝在东临宫,只要沈青君不想见他,那长芳自然就会提起安羽。
    她坐在沐雨殿的亭子里,眯着眼睛,手指被包裹在塞满了凤仙花花肉的棉布里,身后站着已经成为一等宫女的麦冬桃叶,稍远处还有一个楚渊。
    五月的阳光有些太好了,呆久了还有些热,阴凉的亭子里倒是正好合适。
    别的伺候的人安羽让他们回屋里去了,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先回去打扫。
    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时辰,安羽将裹好凤仙花花泥的手指伸出来,由一旁的麦冬和桃叶为她解开棉线,然后用清水仔细擦净。
    橙红色的指甲,在根部还透着浅嫩的芽黄,染色并不算均匀,反而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像是有着自己独特的纹路,带着一层薄薄的的水渍,在阳光下显得透亮美丽。
    安羽勾了勾嘴角,准备换上衣服与心烦意乱的陛下“偶遇”。
    她站起身来左右扭了扭脑袋,活动活动身躯,这才提起裙角慢慢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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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羽穿着青色衣衫,其实她更喜欢翠色——没有浅青这么寡淡,甚至偶尔显得艳俗,站在树丛里能和绿叶融为一体的颜色。
    从前在山林里乱窜,总让人找不着她。
    可惜,她翠绿色的衣服始终是粗布短褐,那些缝制的襦裙多是学习仪态用的,只有粉的、紫的和花布卖的便宜,所以她从没有自己的绿色裙子。
    如今或许有钱了,但又要去见皇帝。
    今天......或许确实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安羽把目光停留在绿衣上边很久,才取下用沈青君给的布料制作出来的青衣。
    麦冬与桃叶的动作很熟练,梳妆描眉、挽发贴花信手拈来,虽然不知道她们的过往,但想来也是在某位妃子身旁历练过的。
    铜镜模糊地倒映出女子的容貌,清丽却带着几分朝气,身后的门旁有一个被遮挡的蓝点,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后站到了门外,正注视着安羽。
    从前也是如此,身后总有一个身影在那里,默默地守候着,却少有正面相见,只有偶尔回望之时,能瞥见他匆匆低头的模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注视着自己了?
    “随我出去走走吧。”安羽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但刚刚走到门口却被楚渊拦住:“陛下吩咐,东临宫内,宫女不得随意出门。”
    麦冬未动,只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向楚渊,而桃叶则准备直接推开他。
    “无妨,”安羽伸手拦下上前来的桃叶,眼眸看向楚渊:“难道你陪我去吗?”
    他倒也敢与安羽对视,目光灼灼:“若主子需要,奴才自当效命。”
    其实本应该如此,这也应该是安羽希望看到的场景,但是他这话说出口,安羽反而想讽刺他,可终究是叹了口气。
    “何必呢?”安羽眼中带着怜悯:“我打算去御花园,只是途经寒冰殿罢了。”
    今天会发生什么,应该发生什么,她的目的,在场的四个人都清楚,所以安羽还是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不愿意楚渊因为再一次的冲动而后悔。
    “求宝林带上奴才,”楚渊撩起下袍单膝跪地,脊背弯曲。
    安羽要去做什么,楚渊无法改变,就像是她决定了进宫,几个月内就走到了这一步一样。
    他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不会与安羽为敌,但他希望安羽不再把他当作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想要告诉她,恳求她不要再以她的想法替自己做决定。
    楚渊跪在身前,安羽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流堵在喉咙里,不知是怒是悲,但她的双眼干涩,也不会挤出泪水弄花精心描摹的妆容。
    院中一时安静,连鸟鸣也消失无踪。
    “那就由你跟着吧,”安羽的声音响在众人耳边,裙角划过楚渊,径直向前。
    楚渊起身,只到一个熟悉的没有感情的背影。
    “快跟上去吧,”麦冬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好好守着宝林。”
    楚渊并没有回答她什么,直接跟了过去。
    “咱们要跟上去吗?”桃叶问道。
    “替宝林准备着吧……”麦冬摇了摇头:“或许陛下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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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国初玄三年,五月二十五日,起居注记:
    陛下几日食欲不振,更兼有睡眠不足,心力交瘁,由太医院奉上参汤补养。
    于申时将奏折批改完毕,未多言,将参汤一饮而尽。
    然饮罢,陛下心情烦闷,兼屋内沉闷,后身躯燥热,冰砖、凉扇皆无效用。
    因恐伤身,内侍不敢奉上凉茶。
    陛下怒火于胸,共摔碎茶杯一盏、砚台一座、毛笔三只,出门纳凉。
    于东临宫寒冰殿门口与安宝林相遇,闲聊几句,竟颇有同感。
    后随安宝林一同折返沐雨殿,在此享用晚膳。
    二人于院中赏月,言笑晏晏,更有安宝林月下独舞,如飞蝶翩迁。
    饮酒三坛,遣宫人退去。
    戌时将末,陛下未见归意,遂安排留宿沐殿。
    娇吟婉转,鼓乐齐鸣。
    陛下或于丑时末入睡。
    翌日晨起,陛下容光焕发,未赏赐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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