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荟萃学院,晨风的宿舍中。
男生的宿舍是一栋破旧的高楼,所有外院弟子都居住于此,宿管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其出口成脏的本事仅次于老头子。
晨风住在二层,两人一间,室友是熙寒州雪沥城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名叫李生财,生得白净、长得清秀,平时少言寡语。
李生财去旁听练气的课程了,只有晨风和白卓坐在宿舍里。
“好像真没事了,我怎么反而觉得奇怪呢?”
白卓躺在晨风的床铺上,看着站在窗前的晨风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疑惑。
这三日时间,二人每天都只是早上去教室听课,下午都是在宿舍里商量对策,不料荟萃学院再没了任何后续,真的就将白卓和狐瑛当成了正常的学员。
“事物反常必有妖!”
晨风想起那日在长老会的情景,不认为学院会善罢甘休,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满脸的愁容。
“你什么时候这么敏感了,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多了也没用。听说今天有系长开堂讲法,过去看看吧。”
白卓坐起身,颇为无奈的感慨一声,拉着晨风出了门。
想想也是,若学院真是对白卓一事还有后手,二人也只能逆来顺受,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
当下二人出了宿舍楼,一路询问之下来到一栋圆形的建筑前,这里便是外院系长林海公开授课之地。
“上面所讲,便是练气入门的一些基本常识。接下来,我重点说一下如何选择功法,这个对大家也很重要。”
晨风和白卓来到一间能容纳数百人的大教室时,前面正好传来林海敦厚的声音,却是已经结束了一个课题的讲授。
教室里黑压压一片,除了练气系的新生外,像晨风和白卓这种旁听的也不在少数,个个神色虔诚,大气都不敢喘。
晨风和白卓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位置,讲台上林海不苟言笑、字正腔圆,将练气师选择功法的诸多事项娓娓道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日后的道路更为宽广,一门上好功法的作用不言而喻,可以说上佳的功法,就是练气成功的前提。”
“练气功法分为天地玄黄人五级,世间流传最多的便是最低级的人级功法,外院提供的是黄级功法,日后各位加入内院,就有机会接触玄级功法,甚至地级功法了。”
林海的话引起下面众人一阵骚动,新生们个个兴奋不由,暗自咬牙握拳,心里纷纷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修炼,进入内院。
“世上功法哪有高低之分,分高下的只有练功之人。”
就在林海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教室最后方忽然传来一道不同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因为众人都已安静下来的原因,这声音清晰可闻。
众人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个个都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先不说说的什么,当众打脸系长,合适吗?
被数百道眼光盯着,晨风尴尬的挠挠头,他本来只是小声跟白卓言语的,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并没有想着当众反驳林海。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质疑林系长?”
“哗众取宠也要分时候吧?林系长授课也敢插嘴?”
“为了出名真是脸都不要了!看这小子怎么收场?”
众人看清说话之人后,纷纷表示了不屑,有怒目相向的,有出言讥讽的,也有坐看好戏的,不一而足。
讲台的林海也是有些出乎预料,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众人的面,也没好立即发作,再次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后,才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晨风。
“你是哪个系的新生?功法怎么可能没有高低之分,天地玄黄人的划分由来已久,莫不是前人全错了?”
林海似笑非笑,只是三言两语就将晨风推向了风口浪尖。
“我……我是炼药丙班晨风,功法自然有高低划分,只是……”
晨风开口,想要解释两句,但还没说两句,就被众人嘲弄的声音彻底淹没。
“哈哈,炼药的什么时候可以在练气课堂上指手画脚了?”
“晨风?好熟悉,哦哦,想起来了,他就是这次炼药系垫底的那个新生!”
“刚才还说没有高低之分,现在又说有区别,这人真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其他学员争先恐后,不待晨风将话说完便将晨风奚落的一无是处,硬生生给晨风定义成一个沽名钓誉的无耻之徒。
“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白卓看不下去了,而且他也知道晨风并非无的放矢之人,哪怕之前那番话只是有感而发,肯定有晨风的道理,便主动站出来大喝一声。
“大家安静,且听这位炼药系的新生给我们说个一二三出来。”
林海见状,似乎也来了兴趣,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卓和晨风。
晨风犹豫少许,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心里明白要是不解释清楚,怕是难以善了,日后免不了要顶着“口出狂言、哗众取宠”的帽子生活。
“功法无有高低,只是说那些创造出来的功法,并且能流传下来的,自有其独特价值所在,勤加修炼之下,掌握其精髓所在,自有其威力。”
“至于功法有高下之分,也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修炼功法都有天地玄黄人的划分,只是因为功法本身的难易程度不同,包括涉及的气息运转方法、经脉联动方式、独特的修炼法门等等。”
“等阶越高的功法修炼程度自然是水涨船高的道理,要不然为何修炼高阶功法之人如此稀少,那些家底深厚的世家宗门,为何不是人人修炼高阶功法?”
晨风话落,大多数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这傻子在说什么?绕来绕去不就是豆腐三碗、三碗豆腐?这不是狡辩是什么?
林海面沉似水,只是盯着晨风看个不停,仿佛要从晨风身上看出一朵花来,不知其心里在想什么。
“啪啪啪!”
寂静的教室里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众人回头看去,却是坐在第一排的周瑾萱轻轻拍手,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晨风。
别人或许听不懂晨风话里的意思,但出身皇家的周瑾萱则不一样,自小就接触高人指点,耳濡目染之下,心中观点与晨风大同小异。
那些白屋寒门子弟自不必说,就是一般的达官显贵人家,也都是习惯性的以为功法有高低之分,如同人生来有尊卑贵贱一样。
坐在周瑾萱身后不远处的一位公子哥打扮的少年,看着周瑾萱轻轻拍动小手,眼里有赤裸裸的疯狂和占有。回头看见竟是对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露出笑脸时,脸上表情便瞬间变得狰狞恐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林海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在学院待了上百年的他,虽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存在,但作为外院系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却被一个新生弄得下不来台。
林海对晨风所说并不陌生,只是他并不感苟同而已,包括老头子在内,不是没人给他说过类似的话。
他本想呵斥几句,但将周瑾萱的表现看在眼里又有些犹豫,此时训斥晨风,无异于打周瑾萱的脸,大周皇室可不是谁想得罪就能得罪的。
“好了,今天的授课到此结束!”
林海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提前结束授课,说完便不顾地下众人疑惑不解的表情,自顾自的离开了教室,经过晨风身边时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
“林系长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小子计较,便宜这家伙了!”
“都怪这小子,林系长课都没讲完。”
众人惋惜不已,只当是林海不愿意跟晨风计较,一气之下才提前离开了教室,纷纷起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嘲讽晨风一番。
晨风摇摇头,颇为无奈,被白卓拉着离开了教室。
“以后少说话,尤其是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离开教室后,远离了人群,白卓忧心忡忡的劝了晨风一句。他倒不是责怪晨风什么,只是不想再平白招惹事端。
“喂!那小子,你站住!”
晨风正要宽慰白卓几句,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毫无礼貌的吆喝。
晨风和白卓同时转身,见一行三人站在不远处,当中一人一身白衣,剑眉桃花眼,手持折扇,翩翩公子不外如是。
身旁两人虽没这等气度,但也是衣着华贵。其中一人穿金戴银,小小年纪便大腹便便,脸上带着坏笑,刚才正是他出声叫住了晨风二人。
最后一人是个衣着朴素、气质出尘的少年,身材消瘦,脸色冷峻,见晨风和白卓回头,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此后便移开了视线。
“你是在叫我吗?”
白卓简单的打量了一下三人,确认并不认识对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满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穿金戴银的小胖子紧走两步,将白卓随手扒拉到一边,伸手指着晨风的鼻子不客气的道:“你,以后离瑾萱公主远点,知道不?癞蛤蟆别总想吃天鹅肉!”
晨风不明所以,微微侧身,看了看被小胖子挡在身后的白卓,意思很明显,以为是白卓招惹的对方,此时带着人来兴师问罪找错了人。
“喂,小爷跟你说话呢,东张西望个什么劲?”
胖子见晨风不但不回应自己,反而还有空东张西望,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提高了说话的音调。
“我不认识什么周瑾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晨风无奈,见对方急头白脸的样子,想起白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说法,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大胆!瑾萱公主的名讳岂是你个泥腿子可以说的?”
晨风不说话还好,甫一出口就引发了小胖子更大的怒火,谩骂一句后,抡起巴掌朝着晨风的面门而去,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晨风也没料到自己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竟惹得对方大打出手,连忙架起胳膊阻挡,好在晨风反应敏捷,胖子突如其来的一击正好打在晨风胳膊上。
“哟!还敢还手?”
蓄力一击被晨风轻描淡写的化解,小胖子面有愠怒之色,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一边撸起袖子准备大打出手。
晨风和白卓相视一眼,各自轻轻点头。到此时两人算是明白了,对方只是来找茬的,多说无益,只能拳头底下见真章了。
“砰!”
晨风和白卓眼神交流之际,自那消瘦少年手上飞出一个灰扑扑的方块事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的击打在晨风肩头。
晨风一个趔趄,应声倒地,肩头传来锥心的疼痛。
“你!”
白卓大惊,怒吼一声,顾不上去管晨风身上的伤势如何,摘下腰间的折扇,飞身扑向出手的消瘦少年。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平日里沉着冷静,这等关头哪能没点热血?被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欺负到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砰!”
白卓欺身将近,不待消瘦少年有何反应,中间公子哥打扮那人随手抛出手中折扇,轻轻打在白卓胸口,白卓如断线的风筝,飘飘然后退,重重落地。
白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中间这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方才那一击,对方明显是留了情的,并没有击中他身体的要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地上的晨风和白卓再次相视一眼,脸上都有些凝重之色,白卓轻轻摇头,示意晨风不可冲动。
小胖子满脸的得意,站在一旁嘿嘿怪笑,仿佛晨风和白卓是他打倒的一般,灰衣少年不为所动,仍是不愿意多看晨风和白卓两眼。
公子哥打扮的少年,轻轻一笑,如沐春风。缓步走到晨风和白卓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
“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公子哥俯下身,看着晨风似笑非笑的说道,说完便不顾晨风脸色难看,起身准备离开。
晨风到此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对方有何误会,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竟是直接大打出手,感受着从肩头传来的疼痛,心中有些愤怒。
公子哥站起身,本来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身来到白卓身前,对着白卓露齿一笑,轻轻踩在白卓掉落在地折扇上。
“扇子不错!”
公子哥摇摇自己的手中的折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不知是自夸,还是在说脚底下白卓的那把扇子。
三人扬长而去,晨风和白卓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什么意思?”
晨风肩头依然疼痛,也不知那消瘦少年使用的何种武器法宝,倒吸一口凉气,晨风心有余悸,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好无厘头的事情,不解的问了一句。
“你还没反应过来?”
白卓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捡起地上的折扇拍了拍,别在腰间,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晨风茫然,那三人从出现后就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听白卓的意思是已经弄清楚怎么回事了?
“喂!找你半天,你怎么在这里?”
晨风正准备刨根问底,两人身后传来一身清脆的呼唤。
晨风回头,竟是周瑾萱一个人影寻了过来,见两人脸色不太对劲,也没多想,紧接着问道:“你叫什么?来自哪里?”
晨风正想回答,白卓却是一副见鬼的样子,拉起晨风的胳膊,不管晨风疼得龇牙咧嘴,急匆匆而去,在周瑾萱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很快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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