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考场那天,天气燥热,六月份的太阳却很热辣。偶尔有风,吹过带有汗渍的脸庞,倒也有几分与众不同的凉意。
三人行,各自心情都不同,座位在也在不同的教室,神奇的是,都是一个考场最末的位置。
用商量的话来说,这是他们三人天注定的缘分,顺便祈祷:各科考题不要太刁钻,三人顺利考中自己的目标大学!
当天商量父母特意托儿子去邀请宁加一和付尤来家中吃饭,一来预祝三位学子高考顺利,二来,感谢他们对自己儿子的照顾,让自家儿子变得比从前开朗上进。
结果,到最后,变成了三家人的集体聚餐,只可惜,宁家缺少了宋梅。
家中的欢声笑语飘出门外,飘出了这一条绕绕弯弯的小道儿,飘出了这个安静僻远的小镇。
林深深站在远远的香樟树底下,怔怔地望着宁加一和付尤还有商量背对着自己,手挽着手去远方。
她羡慕啊。
哪怕自己是校花,也从未和同学这样肆无忌惮,手牵着手走在外面。
在学校,他们仨也是一条心,谁也拆不开他们。
除了肖烨以外,林深深收到过男同学偷偷是塞进抽屉的情书和小礼物,但因为父母的关系,所有小东西都不得不销毁,她总是能够听到女同学羡慕自己的声音,可她听着听着,习以为常,优越感也就一丝丝殆尽。
她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是宁加一,体会一下和付尤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是什么感觉,一起吃饭是什么滋味,趴在同一张课桌上做习题是什么感受……
林深深从来都是用自己的想象去填补自己的各种小小欲望,她没一次真正的去付诸行动。
这一次也是同样,她怎么从家中出发,就是如何原路返回。
至于给付尤准备的礼物,她打算藏在衣柜里面。
高考终于来了。
校外的家长,各个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自家孩子一步步走远,直至看不见身影,他们才舍得收回自己的脖子,放下自己的脚,顺手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汗。
家长们比孩子更加紧张,担心他们复习不到位,怕孩子坐在空凋附近,受冻,盼着等着担忧着……
时间跟蜗牛似得,一厘一毫的爬行。
铃声敲响的那一刻。
所有家长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嗖嗖几下,所有目光都紧盯着校门,甚至,还有一群家长直接跑过去,要不是有保安拦着,他们估计会冲进去。
出校的学生好似一片浪花,起此彼伏的脑袋在或慢或快的移动。
因为人太多,张克成怕有人无意撞到宁在福,一只手就扶着他老人家,两人刻意找了块人少的地方。
付尤离开考场后的目标就是宁加一和商量,拉着他们一起往楼下跑,随后也是第一眼就发现小舅和宁爷爷。
这时候商量父母刚刚从餐厅跑出来,邀请张克成和宁在福一起去吃饭,免得另外找地方。
吃饱喝足,三家人去附近旅店标间,方面孩子午休。
吃喝拉撒休息这些事,商量父母考虑得非常到位,提前一个月就跟旅店老板交了定金,打好招呼,所有就不存在订房间困难的问题。
高考开始至高考结束,三家人一条心,陪孩子到最后。
人生一大煎熬结束,一道坎已经跨过去。
付尤满脑子想着出去玩玩玩,他想叫上商量和宁加一跟着小舅一起去昌平,在那里玩个几天几夜,痛痛快快再回来。
事实非常骨感。
张克成前去昌平报道时间改成九月中,至于因为什么,他也不方便跟付尤讲,只希望他要疯就自己疯,别总是带上其他人,尤其是宁加一。
付尤把这事告诉宁加一,只等到了一条回复:
【我哪儿都不想去,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你和商量都不要来找我,拜托了。】
宁加一不仅没和付尤他们一起玩,连医院也暂时没有去,宁在福问她是不是感觉高考没有考好,她的回答是:
“爷爷,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照顾奶奶,我是真的好累,就想一个人呆着。”
掰起手指头数一数,宁加一对高考忍耐了二十三天,除去担心奶奶的身体情况以外,就是做出了一个对她而言的重大决定——弃考。
咋看之下,宁加一确实和付尤和商量一起进校考试,然后乐呵呵出来,但她都是装出来的。
她每一科都有认真做题,试卷难度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和平时差不多。
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做习题,但答案再完整,貌似也没什么意义了。
上交最后一门试卷后,她在心理大致估算了分数,足以考上北大,但她文综和数学故意没有填写姓名和考号。
伸手可得的果实,被宁加一放弃了。
她难受就难受在,自己为什么成绩还可以,如果是差生,之前就不会苦苦纠结,现在就不会一想到那些试卷就心痛想哭。
因为眼睛哭肿了,她不敢出门,也不敢被爷爷发现,只好说那些借口,然后控制不住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继续掉眼泪。
六月十号这天,宁加一还躲在家里面不愿意出门。
这样也正好,宁在福也不用想理由去搪塞自己的亲孙女。
所幸宋梅手术非常成功,随后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医生看病人恢复情况再做安排。
张克成也松了口气,握紧宁在福的手:
“宋妈很快就好了!您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别自己给自己压力,放松放松。”
宁在福笑了几声,摇头说:“还不行,我得等老伴坐起来跟我说说话,”抬起手隔着衣服摁住自己的心脏,“我这颗心才能够放回肚子里面啊。”
因为怕被孩子发现,张克成不好久留,陪着宁在福多坐了一会儿就回家。
他前脚开门,身子还未弯下去打开鞋柜,听到付尤“吼吼哈哈哈”一阵乱叫。
“哎哎哎,臭小子,你在家干什么呢?”
“没看见出来吗,我在打拳击呢。”
张克成站在房间门口,两只眼睛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沙袋,“什么都没有,你打什么?”
付尤蹭了蹭鼻子,咬着牙说:“打空气呗。”
张克成懒得跟付尤话说八道,坐在他床尾,拍拍旁边的空位,“你过来,小舅有话要跟你说说。”
付尤用嘴撕开拳击手套,随便丢在床中央,站在张克成面前,“说吧,有什么事?”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跟小舅说实话,考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还能够怎么滴。”
张克成瞧付尤那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咬牙切齿:“你跟我好好说话!!”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有没有把握考得上央美啊!校考好不容易过了,文化这道坎没有跨过去,还不是白搭。”
“我可以的,小舅,你要相信我这颗聪明的脑袋瓜。”
张克成见识过的聪明小孩儿就是宁加一,至于付尤嘛,从来不在优等生的行列当中,他再一次用枕头砸付尤。
“小舅你这是对我智商的侮辱,更严重一点,你这是人格侮辱!”
张克成见付尤动气了,做了一个把手往下压的动作。
“成成成,小舅不说你了,你那两位小伙伴想去什么学校?”
付尤老实回答。
“嗯,挺好,一起去北京上学,挺好的。”张克成反复嘀咕,希望他们仨开学真可以一起去北京。
出成绩的那天,怕是付尤出生以来最为自豪的一天,他突破了学渣,有望顺利入央美。
商量的成绩也不错,两人约着去找宁加一,还没见到她本人,倒是从宁在福那张脸上看到了失落。
付尤听说宁加一总分非常不理想,好希望宁爷爷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他瞧着那张丧气又苍老的脸,根本就问不出来。
商量感觉堂屋的气氛非常压抑,快要让他呼吸不过来,暗地里拉了拉付尤的衣服,示意他还是暂时回家,有什么话,之后再问比较合适。
付尤之所以无言答应,倒不是他想离开,而是大脑空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那该死的,讨厌的氛围。
等两孩子离开,宁在福站在门口望着远空厚厚的云层,叹了口气,挤出笑容,端起一碗绿豆汤上楼。
“一一啊,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出来透透气,爷爷给你煮了你爱喝的绿豆汤。”
嘎吱一声,宁加一推开房门,“爷爷,我让你们所有人都失望了,对不起。”
宁在福知道这事孙女比谁都难受,沧桑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拍拍她肩膀:
“傻孩子,跟爷爷说什么对不起呢,你落了那么多课,还担心你奶奶的身子……”
宁加一打断宁在福的话,“爷爷,跟奶奶住院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一一啊,要不要再复读一年?你成绩那么好,再试试吧?”
宁加一果断摇头:“不了,反正再考一次兴许还是差不多的,爷爷您别担心我,我之前已经猜到分数不理想,可以接受得了。”
宁在福不相信,他知道这孩子有多么希望考北大。
但后来宁加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已经放下高考和成绩,重新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帮爷爷照顾好奶奶,打理好小卖部。
宋梅转入普通病房,最期待的还是孙女的成绩,宁在福怕她受不了,暂时没说,可他也会知道,这层纸总会被捅破,就希望老伴能够接受。
这一天,宋梅睡好醒来,顿了顿,伸手轻轻握住宁在福的手,小声问:“一一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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