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绿光,苏瑾月走的小心翼翼。
这一处秘境十分古怪,千白不过步入溶洞数百丈就已经听不见一丝水声,唯有两人轻巧的脚步声和苏瑾月小鹿乱撞的心跳。
一路深入溶洞,千白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但是千白隐约察觉,似乎每走出百步周遭的空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微弱的变化仿佛是走入一个又一个小天地之中一般。
千白轻声问道:“还怕吗?”
苏瑾月赶紧甩开千白冰凉的手心,故作镇定道:“一点也不怕。”
千白微微一笑,手中的一颗小石子一弹而出,轻轻落在墙壁之上,神经紧绷的苏瑾月被这么一吓,尖叫起来,又不好意思握住千白的手掌,只敢轻轻扯住千白的衣角,生怕在溶洞之中二人走散了。
千白这才发觉,岁静医馆的苏医仙除去医术高超,仍旧是个抠门、怕黑的小女孩罢了。
千白脸颊微微发烫,在小鹿乱撞的不仅仅是苏瑾月的心脏,也有自己的。
寂静无言。
溶洞中唯有墙壁上的幽暗绿光和两人默契的心跳声。
千白在心中默默数着,直至走过了十八道门槛,猛然一道强光映入眼帘,他们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穹顶之上皆是幽绿光芒的不知名宝石,而身前更有一座不大的池塘,池塘的中心有一座小山堆。
池塘不大,但千白也跳不过去,一时间有些为难。
苏瑾月自然看出了千白的窘迫,轻轻一推,千白腾空而起,还以为苏姑娘又要把自己推下水。
旋即苏瑾月轻轻一跃,也跟着千白跃过池塘,千白身形不稳,刚一落地就摔了个狗吃屎,苏瑾月看着千白的惨淡模样笑得前俯后仰。
千白知道,眼前单纯的姑娘不过是借着这一幕掩盖方才在水中的尴尬,也是很配合地呻吟了几声。
其实,苏瑾月丢出千白之时就用了巧劲,这一摔是必然的,但也伤不了。
千白拍拍尘土,站起身来,环视一周,发现长宽约莫百丈的小岛的正中央似乎立着一块碑文。
千白缓缓爬上小坡,苏瑾月也跟着过去,似乎小小的溶洞之中隐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千白看见一座石头垒起的坟茔,碑文早已斑驳,坟冢皆覆盖了厚厚的青苔,千白蹲下来,不知坟冢之中究竟是何人,轻轻剥开青苔,碑文渐渐显露出来。
老夫纵横江湖数百载,杀尽仇敌、败尽英雄,天下英豪在我身前皆豚猪尔,奈何一生所学,后继无人,呜呼悲哉!
千白再碑文看了一遍又一遍,这老先生究竟是何人,怎的连个姓名也不曾留下。
不过,老先生的口气倒是不小,杀尽仇敌、败尽英雄,难道他还能举世无敌?
苏瑾月虽是神医,早已见惯了生死,但是她信鬼神,因而诊治起来全都尽心尽力,便是真的病人一命呜呼,死后魂魄也不会回来寻自己麻烦。
在阴森诡异的溶洞之中,又有坟冢,苏瑾月内心害怕极了,在默念佛经,超度亡魂。
千白朝坟冢的墓碑三拜,虽不知其中埋葬之人是谁,但是误入此地,毕竟多有叨扰,千白三拜十分虔诚。
华老头随着林安冉的方向追了过去,徒留下叶君倩在原地独自破镜,一阵萧瑟晚风,叶君倩呢喃自语:“这境界又有何用?”
叶君倩走到千寻身前,施了个万福,柔声道:“公子,能否借一辆马车?”
千寻见眼前楚楚动人的绝色丝毫不为所动,但是千寻内心终究柔软,指了指一辆牛车,黑衣小童立即抢着说道:“马车没有,牛车行吗?”
叶君倩微微点头,深深鞠躬,“多谢二位公子。”
黑衣小童瞥了一眼千寻,揶揄道:“千寻老大,这么一个尤物在眼前你都丝毫不为所动,难不成你不是男人?”
话音未落,千寻一个板栗重重落在黑衣小童头上,黑衣小童捂着脑袋,据理力争,“千寻大爷,你白面无须,我从未见过你站着尿尿,难不成你是……”
千寻神情紧张,生怕黑衣小童一语道破天机。
黑衣小童转眼眼眶里满是泪水,“太可怜了千寻大爷,没想到你竟然是宦官。”
千寻松了一口气,一腿把徐徐踢飞了,徐徐自以为一语道破千寻的秘密,也不敢于千寻计较,走时还不忘以心声告诉千寻,“我会替你保密的。”
千寻哭笑不得。
叶君倩将生前宛如陌路,死后紧紧相依的爹娘抱上牛车,再将叶君如装上牛车,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只见银河高悬,内心想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星辰大海吗?
叶君倩轻轻摇头,驾着牛车离去了。
华老头的身份,叶君倩自然不得而知,江湖从未听闻有医术通天的神仙人物,方才一袭青衫仅仅剩下最后一缕气机,想不到华老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转瞬就让一袭青衫浑身伤势痊愈,连同耗尽的灵力也恢复至巅峰。
若有这等神通助力,一人可以发挥出数倍的力量。
不过,叶君倩可以确定,华老头必然是隐世不出的大能,这般神仙本事境界不会低于陆地神仙。
至于一袭青衫,徐桐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他信口胡诌的,叶君倩有点迫不及待想买到天机阁的邸报了。
他究竟是谁,江湖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的境界修为至少都能够与飞升中境匹敌,青云榜之中可有他的姓名?
听闻青云榜魁首吴清风已经跻身飞升境,不过以剑宗吴清风的本事,真实战力应该不止于飞升初境,想必对上寻常飞升境巅峰修士都有一战之力。
吴清风号称同境无敌,究竟有多无敌叶君倩就不得而知了。
叶君倩觉得一袭青衫不见得就比吴清风差,虽然不曾见过吴清风,但是一袭青衫的战力足以比肩。
叶君倩原先对青云榜并不在意,或许,往后的时日会多在意一些。
一袭青衫仰望苍穹,林安冉也学着一袭青衫抬头仰望星空,似乎与往常无异的星空今夜格外璀璨。
徐天然轻声道:“前辈,你把我家千白拐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呀。”
“前辈,可别把人当傻子。”
华老头悻悻然道:“瞧他顺眼,送他一份机缘,有我宝贝徒儿陪着,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寻思着你是有意在撮合我家千白和苏姑娘,可是,你也不能性子急,就不怕强扭的瓜不甜?”
“那小子已经对我家月儿有意思了,我这么轻轻推波助澜,锦上添花,岂会坏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我家千白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男人,就是不知道苏姑娘会不会开窍了?”
“我家月儿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千白这小子有没有福气了。”
两人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徐天然还是有几分担心,问道:“前辈藏得太深,这一条溪涧之内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可否告知一二。”
华老头眼神狡黠,“若想要赢得我家月儿的欢心,那小子也得有点出息,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连我家月儿都打不过,还怎么降服住她。”
徐天然眼眸冒出光芒,激动道:“这么说得了这份机缘,千白就能打得赢苏姑娘了?”
华老头轻轻摇头,支支吾吾道:“似乎也不能。”
徐天然翻了个白眼,“连苏姑娘都打不过,也不是什么好机缘。”
“小子,能入得了老夫法眼的传承岂会差了,自从我发现此处秘境之后可是前后构建了十八个小世界将它藏匿起来,若我不将它示人,便是你家长辈也寻不到。”
徐天然心中微微一惊,华老头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若是如此,华老头可不仅仅是陆地神仙境了,恐怕是天仙境的恐怖存在。
不过细细想来,华老头医治手法不止是高明那么简单,可谓是神乎其技,真是天仙境也说不准。
“你知道我的师父?”
“约莫两个甲子没见了,他能将长平传给你,足见你是他最信赖的弟子。”
“有且只有我一个徒弟。”
“看来画地为牢的他渐渐走出了他的牢笼了,白老头还是那么嗜酒如命吧?”
“义父是爱小酌几杯。”
“那杯子可够大的。”
徐天然悻悻然陪笑。
徐天然心中有一个疑问,“敢问前辈,听先生说过天下至多有二十四位大长生者,除去天道和一人双圣的李太白,二十二名大长生者,你们彼此是不是都互相认识呢?”
“都是日月同寿的老家伙,总是能碰上面,至于关系好不好就另说了。”
“前辈和我义父、先生关系不错。”
“你家先生是谁?”
“吴清源。”
“老吴还是躲在白老头的小天地里头不愿出来?”
“先生恬淡,喜静。”
“你倒是很维护你家先生。”
“义父、先生于我恩重如山。”
“看来白老头还是排在了前头,老吴还是稍逊一筹。”
徐天然又只能傻呵呵陪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老白和先生最爱吃醋了,回头华老头多嘴一句,自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说回来,南宫小儿还是瞅着最顺眼。”
徐天然不敢回答,他都不知道华老头口中的南宫小儿究竟是谁,听着像是说千白,又不像是千白,以华老头的秉性,或许说的是南宫牧神也说不准。
华老头一眼就看透了徐天然的内心,笑道:“天底下还是天机阁的传承最是有趣,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不像其他宗门总是那几张老面孔,一转眼,天机阁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代阁主了,南宫小儿的画像或许都已经挂在祖师堂之上了。”
徐天然一点也不震惊,天仙境都是成了精的家伙,当年在青山镇没少受小心思暴露的苦。
林安冉听着华爷爷和一袭青衫的谈话,只觉得云里雾里,倒是觉得和徐大哥越来越亲密,原来徐大哥的师父、先生和华爷爷相熟,这算是世交了吧。
千白眼尖,徒手将藤蔓撕开,在碑文之下藏着一个厚实的木盒。
苏瑾月担心道:“小心有机关。”
千白笑道:“苏姑娘莫担心。”
木盒已经腐朽,千白轻轻一推,木盒裂开一道缝隙,千白隐约可见木盒之内似乎有一本破旧典籍。
苏瑾月神经紧绷,诸多江湖往事皆说古墓之中越是藏有宝贝,机关就越多,若是千白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自己立即就带着他后撤。
千白余光瞥见苏瑾月一脸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旋即,谨慎地打开了木匣子,破旧的书籍映入眼帘,上面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千白轻轻吹一口气,一股灰尘扬起,呛得一连咳嗽了几声。
苏瑾月紧张到了极致,千白看见典籍之上唯有弥散两字。
这本破旧的典籍历经岁月的洗礼看似破旧,仍旧韧性十足,不似木匣子已经彻底腐朽,若以此推论,这典籍必然是极其有价值之物。
千白旧书拾起,苏瑾月松了一口气,并未见有什么机关被触动。
千白再望了一眼墓碑,手持典籍,朝墓主人深深一揖。
墓碑主人死而无名,留下的碑文却傲世天下,这般人物纵然是历经悠久岁月也能在江湖留下痕迹。
千白凝视了一眼破旧的典籍,或许,只要打开这本书,谜底便全部揭晓了。
千白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轻轻翻开,暗黄的第一页上就写着俩字:弥散。
第二页,得见此书,便是有缘,习练弥散,傲然天下。
第三页,天下武功皆以积蓄灵力为第一要义,灵力既厚,修为渐深。然则,弥散之功反其道行之,弥散天地之内,灵力尽失,练至巅峰,陆地神仙不神仙。
千白内心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涌动,与徐天然行走江湖,他不希望自己成为拖累他的包袱,虽然徐天然不会这么觉得,自己也能运筹帷幄,但是每每身临绝境,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青衫拼命,自己总是作壁上观,内心如何能平静?
苏瑾月问道:“这是什么书?”
千白如实道:“一本绝世功法。”
苏瑾月便不再言语,但见腐朽的木匣子里还有一本典籍,千白已经沉迷在之中,一目十行,却已然将内容牢记于心。
苏瑾月凝眸一望,原来是一本医书--。
溶洞之中陷入了许久沉寂,千白和苏瑾月各自看书,不知岁月流逝,不知光阴匆匆。
千白率先合上了,苏瑾月也看完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来弥散功法和灵脉经彼此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修炼弥散,修至大乘,连飞升境在弥散小天地之中也会失去灵力,只能以肉身之力搏杀,若是以此而论,若是肉身足够强悍,修炼此功法岂不是无敌于天下。
不过,修炼此功法极为凶险,不仅灵脉运转极其细微,更要有医术高超者在灵脉途径各处窍穴之时施针,早一点也不行,晚一点也不行,极其考验施针之人的医术。
千白和苏瑾月彼此有了默契,各自得一本书,苏瑾月看过,知道修行弥散之凶险,问道:“你真的想要练此功法?”
千白点点头道:“不然行走江湖总要靠别人庇护,心里总是不得劲。”
“你就算练至大乘,还不是打不过别人?”
千白微微皱眉,确实以自己孱弱的肉身,便是让飞升境灵力受限,自己又如何是他人的对手。
而且,功法独特,一旦修行它,则不能再修行任何功法,尤为适合千白这种基本上是一张白纸的资质。
可惜,千白肉身搏杀的本事太弱,便是施展弥散,不过是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赔本买卖。
苏瑾月疑惑道:“真的下定决心冒险修行这等鸡肋的功法?”
“我肉身搏杀虽弱,但有人强呀。”
苏瑾月恍然大悟道:“姓徐的?”
千白点点头。
“这样你一生都离不开他的庇护了。”
“这又何妨?”
苏瑾月虽不知江湖凶险,但是知道人心之繁杂,“人总有变的一天。”
千白澄澈的目光露出灿烂的笑意,“你不懂我们之间的情谊,还请苏姑娘为在下施针,以功法修炼,第一趟需要苏姑娘替我打通经脉,不然我根本修炼不了。”
苏瑾月关切道:“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精准为你施针,一旦失误,你恐怕会走火入魔,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千白摘下黑瞳水晶,澄澈的眸子闪闪发亮,淡然道:“我相信你。”
苏瑾月脸色微微一热,转过脸去,生怕被千白瞧见了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她很喜欢千白的一双白瞳,洁净得如冬天里的雪花,再加上千白真诚的眼神,令苏瑾月内心一阵慌乱。
越是在意,越会出错。
师父在教自己医术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为医者当心如止水,二十余年来自己也是这般过着平淡的日子,内心宛如一湾泉水静谧。
但是,与千白相逢,这一切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正是这一点变化,让苏瑾月对自己的医术也不再自信。
千白沉声道:“苏姑娘,我命硬,死不了。”
这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却让苏瑾月眼眸有些婆娑,原先从千白口中云淡风轻流露出的只言片语让苏瑾月知道,他的过往极不容易,看似弱不禁风的肩膀却显得极为沉稳,仿佛这瘦弱的身子骨也能撑起一片天。
良久,千白轻声道:“我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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