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这话说得真情实意,半分玩笑的成分也没有。他生性惫赖,于万事都不怎么上心,独于武功一道下得了苦功。
他见二人脸色古怪、并不答话,又道:“怎的凭我的武功人品做不得你们大师兄?”
“华山派的规矩,先入门者为师兄,苍松道长真要拜入恩师门下,却只能为我师弟……”林平之上面已经有了几个小师兄、师姐,怎会甘心后来者做他的师兄,是以听到苍松的话,他就急忙开口回绝。
袁守诚摆手制止林平之,对着苍松道长正色拱手道:“苍松道长的武功,在下佩服之至。若苍松道长果真有心,一个大师兄的名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华山派遴选弟子极其严格,尤其是像道长这般带艺投师的,武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否守我华山戒律……道长此事你须先考虑清楚!”
苍松原本没有想这许多,听到袁守诚之言,不由连连颔首。此为正理,为防止绝学外传,所有门派都有一套遴选弟子的机制。就算现在他入了华山派,肯定也会有一个不短的考核期,方才能接触到门派绝学。他为武功而来,若不能马上如愿,又怎甘心受人拘束?
他一想通此节,也不与二人纠缠,冲着二人摆摆手,走到众乞丐面前,将从银子分了,在一众乞丐千恩万谢声中就此飘然而去。
林平之撇了撇嘴,喃喃低语道:“倒会拿着小爷的银子做人情。”
危机一除,林平之便受不得自己浑身脏臭了。他借过袁守诚的骏马,一溜烟骑回客栈,盥洗完毕,换上华山服饰,背上插上武林盟主的令旗之后,他感觉自己武功都高了三分。
等他打马回返,见到袁守诚愁眉不展,不由疑惑问道:“如今大敌已退,大师兄何故愁眉不展?”
袁守诚不为所动,嘴中喃喃自语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林师弟,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后一句是什么?”
林平之看到袁守诚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没来由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师兄,是不是“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只是你怎的突然读起“大学”来了?可是师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如果有,大师兄直说无妨,打这哑迷,师弟可听不太明白。”
袁守诚摆摆手道:“不关你事,是我突然想去考一个举人功名,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林平之闻言肃然起敬,心道:“大师兄不愧为大师兄,文武双全,如此方为我等表率!”
袁守诚有些难为情,不愿在此事上多说,一马当先而去,林平之拍马紧随其后。二人先是汇合穆老三爷孙,待到入了陕西境内,英白罗、袁英、缪彩、袁雄等华山弟子纷纷回归。几路人马汇集一处,人人背后负着长剑,插着一面盟主令旗,招摇过市,竟然惹得人人侧目,艳羡非常。华山声势,一时无两。
一路上茶馆酒肆之中,江湖人士,见到华山派这般声势,也是议论不绝。
“周兄,你家世居华阴县,这方盟主到底是怎样一个奢遮人物?听说年纪不大却做了武林共主,难道武功比少林方证大师还高?”
姓周的汉子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滋溜喝下一口小酒,慢腾腾地说道:“王掌柜有所不知,我与方盟主却是有过一面之缘……”
王掌柜心痒难耐,亲手给姓周的汉子斟了一杯酒,催问道:“哦?那方盟主长得如何模样?莫非也是如开国常将军一般,是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的好汉?”
姓周的汉子反驳道:“王掌柜却是有所不知,这武林高手都是高来高去,与沙场征战的将军却是不同。这方盟主不过弱冠之年,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不凡。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内功已臻化境,抬手一指,人身上就要多一个窟窿……”
姓周的汉子说着小心翼翼地一指街道上的林平之,轻声说道:“那位就是方盟主的小弟子,名震东南的福威镖局便是他家的产业……王掌柜你与福威镖局的罗镖头也打过交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他们少东家的本事如何……不是我周某吹牛,那是等闲二三十个好手都近不得身的……”
旁听众人听得连连咋舌,对华山派的敬仰之情,生生的又拔高了许多。
华山弟子仍然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旁人说些什么都不会太多过在意。他们当中有很多都是第一次下山执行师门交待的差事。虽然去得不是甚远,只在华山周围几个门派传递信息,但也开阔了不少眼界。此时碰到一起,自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中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穆人清,自然引起了一众华山弟子的兴趣。
此次下山英白罗辈分最高,袁守诚年纪最长,加上袁守诚是方泽大弟子,所以众人隐隐都以袁守诚为首。
“袁师侄,这是准备收徒了吗?”英白罗好奇地看着穆人清,见他虽然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凡,不由亦有些心动,心道:“我的武功自然比不上几个师兄,若是收个出众的徒弟倒是不错。”
“咳咳咳,英师叔见笑了,守诚这点武功哪里就敢收徒?不过是见他仰慕华山派的威仪,经不起他的苦求,勉为其难收下了。上山之后暂时也不传他武艺,先让他夯实基础,这一两年的时间倒是仍旧以读书认字为主……”袁守诚边说边用余光观察穆人清的反应,看见他恍若未闻,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他心中暗暗发狠,“回山之后一定努力攻读诗书,争取早日考一个举人功名,也好将这师徒之名坐实。英师叔看着穆人清眼泛绿光,好不容易收个徒弟可别让他抢了去。”
英白罗闻言隐隐有些失望,已经拜师了,他倒是不好开口相求了。
穆老三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处在一众华山弟子当中,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性格懦弱,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不差,哪里看不出自己的孙子成了香饽饽。既为他高兴,心里又有些担忧:“要是华山弟子都抢着收清儿徒弟,那就大大不妙了,少不得要得罪人。”
穆老三忧心忡忡,穆人清坦然自若。穆人清今年不过八岁,但与人说话逻辑缜密,思维清晰,并不因谁的夸赞就沾沾自喜,既不让人觉得过份疏离,也不让人过份亲近。英白罗对于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这不就是小一号的师傅嘛。
一行人晓行夜宿,不过两日功夫便来到了华山脚下。袁守诚与众师兄弟分别,先将穆老三安置在莫家庄,然后携着穆人清便上了华山。
方泽高坐在有所为轩内,听着华山弟子门人汇报山下经历,以及各派接到盟主令旗之后的反应。心中成竹在胸,现在他武功既高,对于一些个阴谋诡计也不是太上心。之所以听得仔细,不过是想了解各个弟子的处事风格和心性而已。
“平之,你刚刚说你大师兄收了一个徒弟,不知道姓甚名谁?”
林平之恭敬回道:“姓穆叫做穆人清,还不过八岁年纪……”
方泽听到“穆人清”三个字先自吃了一惊,暗道:“这几十年后的天下第一“神剑仙猿”怎的变成守诚的弟子啦?”方泽为了华山的发展大计,曾经暗中在剑宗门人当中寻访过穆人清。没有找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方泽看碧血剑时,只记得书中提到华山派开山祖师乃是风祖师爷。想来可能是风清扬或其后辈,传人出山,再次中兴华山派。至明亡时,又发展为江湖第一流的门派。想来穆人清可能是剑宗那一边的门人。如今剑宗气宗合二为一,穆人清阴差阳错居然拜在了袁守诚的门下,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方泽没有去过多干涉穆人清拜师之事,吩咐众弟子下去安顿。他眉头紧缩,如赴刑场一般,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小院。
他与任盈盈之间的好事,被曲非烟诈了出来,如今曲非烟却是防贼一般的防着他,直教方泽无可奈何。何况还要面对仪琳楚楚可怜的目光,和不戒和尚唯恐天下不乱的在旁边起哄架秧子。方泽当真是生不如死。
“闭关!对!我这就去闭关,不到元宵那日休想让我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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