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牢记师傅的教导:若是不敌,撒腿就跑,保留有用之身!并且郑重告诫弟子,这是他十多年闯荡江湖用血泪得出的经验,一定要弟子践行。
那老道显然被林平之这一番操作弄得措手不及,呆立半晌方才喃喃自语道:“年轻人的血性和朝气呢?我可是辱及你的师门,就这般不顾你师门的脸面吗?”
到手的肉票怎能叫他轻易溜走?老道一愣神的功夫,林平之已经骑着马不见踪影。老道也不着急,循着踪迹,运步如飞,紧追不辍。
林平之当初能在青城派的围追堵截之下逃亡千里,现在躲避老道一人的追杀却颇为费力。两天前他弃了马,自己装扮成一个乞丐,混进了乞丐群宿在破庙。然后以银钱开道,要这群乞丐陪着他一起回华山,那群乞丐四处乞讨,见林平之出手大方,欣然应允。
但那老道仿佛阴魂不散,转个弯都能遇见。要不是林平之见机得快,一行乞丐又有十余人,非给那老道发现不可。
这是回华山的必经之路,否则就要多绕七八天的路程。况且若是这老道锲而不舍直接堵在华山脚下,那他这七八天的路程也就算白绕了。林平之将身上的银子分做十份,发给这些乞丐,要他们上华山替自己求援。自己则原路返回,径直入了襄阳城。
他受伤不轻,入城之后找了一间客栈,为自己开了一间上房。一顿胡吃海塞之后,便开始盘膝疗伤。
待到天色稍晚,林平之和衣躺在床上,心中得意,暗道:“任你这贼老道武功高强,也要喝小爷的洗脚水!你露宿荒郊,我却大摇大摆的睡在客栈里。只等援兵一到,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得益于岳不群五岳会盟之时建立的信鸽系统,五岳剑派之间传递消息比以前方便快捷许多。这一次传递盟主令旗,本来也是可有可无之事。方泽之所以非要这样做,一为扬威,二也是为了让门下弟子多在江湖上露露脸,不能让人觉得华山除了他方泽、令狐冲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所以袁守诚、林平之临走之前,他早就面授了机宜,打不过跑就是了,只要设法传出消息,支援的人马随后就至。
袁守诚从少林出来,信马由缰,悠哉悠哉去接应林平之。约莫走了两三天,仍然不见林平之回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打马往前走了一二十里,官道之上出来走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这两个乞丐一个形容枯槁,另一个还是一个稚龄,他们二人与平日所见乞丐略有不同,见着行人也不伸手乞讨,行色匆匆只顾闷头赶路。
袁守诚是解风之徒,对乞丐有些亲切感,正准备上前询问。老丐将小乞丐护在身后,带着几分畏惧之意地问道:“可是华山派的大爷?”
“你认得我?你可是丐帮的人?”袁守诚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那老丐慌忙摆手,说道:“老乞丐不是丐帮的,也不认得贵人,只是见你与林大爷穿着一样的衣服,故而冒昧相问。”
袁守诚匆忙下马,扶住老乞丐的胳膊一阵摇晃,急切地问道:“我林师弟怎么了?”
老乞丐袁守诚这么一摇,慌作一团,嘴里虐虐诺诺,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袁守诚见他这个样子,连忙松开手,心中却觉得奇怪:“刚刚这老丐说话调理甚是清楚,仿佛还像读过书的,怎的如此上不得场面?”
身后的小乞丐从老乞丐身后探出身子,稚声稚气地说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前来报信,你摇我爷爷做甚么?”
“人清,不得无礼!莫要冲撞了贵人!”老乞丐生怕袁守诚见怪,连忙作揖赔罪。
袁守诚退后一步,对着二人拱手行礼道:“是小子孟浪了,老丈勿怪!敢问可是我林师弟有什么口信?”
“不怪……不怪……”老乞丐忙不迭地摆手。
“你林师弟被一个道人阻住了归途,将银子分发给我们,要我们去华山求援。只是好多人拿了银子就去喝酒吃肉了,又有几个被那恶道人拦住了,搜出了银子,赶了回去。只有我们爷孙,将银子藏好,第二天动身,说去河南投亲,方才蒙混过关的。”
叫人清的小乞丐一番话,吐字清晰,调理分明。只听得袁守诚赞叹不已,只是救人如救火,他没得心思和二人寒暄,向着二人拱了拱手,翻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直到袁守诚走远,老乞丐方才嘘了一口气。身后的小乞丐,嘟起嘴巴埋怨道:“这位大爷出手可没有那个林大爷阔气。爷爷,我们拿了林大爷一百两,能让我继续念书吗?”
老乞丐慌得连忙捂住了小乞丐的嘴,说道:“可不许乱说……”
马蹄哒哒,却是袁守诚去而复返,老乞丐以为孙子的话,被他听了去,袁守诚是回来找麻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贵人勿怪……”
袁守诚皱了皱眉头,下马将老乞丐扶起,说道:“事情紧急,还没来得及请问两位高姓大名。”
“不敢劳贵人动问,大家都叫我穆老三,这是我的孙儿穆人清……”
袁守诚点点头,说道:“在下华山袁守诚,还未谢过两位报信之恩。”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穆老三。穆老三瞥了一眼银票的面额,哪里敢接,只是推托道:“林大爷已经给了一百两,再给就多了……实在不能收……”
袁守诚将银票往穆老三手里一塞,朗声说道:“老丈,华山派恩怨分明,你们受得起。”他又瞧了瞧穆人清,只见他不过八九岁年纪,神态不卑不亢,见着生人,丝毫也没有畏惧躲闪之意。
袁守诚又道:“两位今后有何打算?”
穆老三讷讷地说道:“我准备带着孙子回湖北老家,用贵人赏赐的银两置办几亩薄田糊口……”
袁守诚闻言建议道:“人清分外投我眼缘,老丈若是不嫌弃,可以让他与我做个徒弟,我也可以帮你老人家在华山脚下莫家庄找个差事,如此岂不两便?”
穆老三不敢推辞,心里又有些意动,一时间犹豫难决,嘴里“这个……那个……”的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我不愿练武,只愿读书!”穆人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袁守诚的提议,拖着穆老三就要走。
袁守诚闻言一愣,一个闪身拦到二人前面说道:“学武功飞檐走壁,行侠仗义有什么不好?”
穆人清摇头晃脑说道:“侠以武犯禁,不学不学!”说完拖着满脸难色的穆老三又要走。
袁守诚急了,“我亦有秀才功名,你拜我为师,半天学文,半天习武可好?”
穆人清认真地注视着袁守诚,歪着脑袋,思索了半晌,喃喃自语道:“只是秀才功名啊……似乎低了一些……”
袁守诚闻言绝倒,咬牙说道:“你若拜我为师,明年我就去考个举人回来。”
穆人清没有再犹豫,乖乖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袁守诚一把将穆人清扶起,喜得抓耳挠腮,说道:“好好好,你们爷孙先在前面的客栈等我,我将林师弟迎回,同上华山禀告恩师。”
袁守诚收得佳徒,心情大好,走得时候仿佛马蹄都轻快许多。
待袁守诚走后,穆老三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斥责道:“你若不愿拜师,拒绝了就是,怎逼得贵人起誓?江湖中人发起火来,可是耍子?”
穆人清看着袁守诚离去的方向,低声说道:“师择徒,徒亦择师!爷爷,若是师傅是那种动辄欺负弱小之人,清儿怎可肯屈身事贼!”
穆老三叹了口气,说道:“人小鬼大,只是你今日既然拜了师,他日就不能动另攀高枝的念头,你可知晓?”
“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孙儿明白,爷爷我们走吧,这次我要吃肉,你可不能拦着我。”穆人清乖巧地挽着穆老三的手臂说道。
穆老三呵呵讪笑两声,带着孙子径直往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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