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春秋》第六百七十八章 宋、卫之乱(一)

    鲁定公十三年春,齐、卫准备联合伐晋。联军在垂葭(今山东菏泽西北)会师,军队加固了垂葭城墙,然后向西行进。
    联军行进到黄河东岸停下来。齐景公准备渡河,但是大夫们的畏惧心理都很重,他们都认为应当掉头回国,只有邴意兹赞成。他说:“可以渡河,我们以精锐之师进攻河内诸城(今太行以山东、黄河以北、河南安阳至沁阳一带),消息数日后才能传到绛都,晋军没有三个月的准备是无法出发的。到那时我们早已战胜回国,又有何不可?”
    齐景公下令渡河。上岸之后,齐景公剥夺了领军大夫们乘坐轩车的权利,只保留了邴意兹乘轩的待遇。
    联军扫荡了河内几个城邑,然后后便撤军了。齐景公这位快七十岁的老先生仍有一颗顽童之心,他想要和卫灵公同乘一辆战车,却苦于没有适当的借口,于是设计了一场小小的恶作剧。
    某天日中之时,齐景公设宴招待卫灵公。卫灵公车上的战马已经卸下辔头吃草去了,齐景公却把自己事先备好的战车停在会场附近,上面还放置两套甲胄。
    两人正在吃得开心、喝得高兴之际,远处突然有人大喊:“晋军追上来了!”卫灵公大惊失色,齐景公却显得“镇定自若”。齐景公站起身来,意气风发地指着一旁的战车说道:“君侯不要燥,寡人的战车就是君侯的战车。来、请让寡人为君侯驾车!”
    说完两人快步登上战车,又从车上取出盔甲穿戴整齐,然后齐景公便率领军士们对着“敌人”进军的方向驶去。战车跑出五里多地,军士们累得气喘吁吁,齐景公的瘾也过得差不多了,这时又有斥候跑来报告说:“来的不是晋军,是我军的殿后部队!”卫灵公如释重负,齐景公则显出很失望的样子,又驾着战车带领那群卖力气的“群众演员”回营去了。
    两国一直没有受到晋军的报复,因为晋国不久便发生了六卿之乱。
    下面介绍的是,从侯犯叛鲁到孔子出走的三年间发生在宋、卫的两起动乱事件。
    在宋国的动乱源于宋景公对一位大臣及一位公子对家臣的不正常的宠爱。有个叫薳富猎的人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士人家庭,他年轻时的经历与梁丘据早年差不多,从年少之时就开始了优伶生涯,过着白天卖艺、晚上卖身的堕落生活。后来宋景公的兄弟公子地将他带回家中,从此独自享受对他的“权利”。公子地如此地宠他,以至于把自己拥有十一处封地的五处送给了那个像姑。
    向魋则身出名门(他是向戌的曾孙),他的母亲与宋景公夫人是好姐妹;于是向魋自幼就被送入宫中,被宋景公夫妇当成干儿子似的抚养长大。他成年后开始担任大司马之职,成为宋景公最宠信的大夫。
    鲁定公十年,公子地从东胡人手中买了四匹世所罕见的、英姿飒爽的纯白色骏马。公子地视白马如心肝宝贝:他特地盖了一座干净舒适的马厩,又从东胡高薪聘请了养马专家,每日里必到马厩看望它们,经常亲自为他们刷洗皮毛;最后,他只允许薳富猎驾驭自己的白马专车。
    这些事在宋国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每每乘车行进在宋国的大道上,车前马后都会聚集起大量国人进行围观。
    某次公子地出行时被向魋看见了,结果他的魂儿完全被四匹宝马勾走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就像一个重度花痴盯着四位风情万种的良家妇女;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轩车,一不小心竟然跟出了城。很多路人都目睹了向魋丢人的全过程,事情就被那些闲不住的嘴传出去了,结果向魋被国人笑话了好几天。
    消息也传到了宋景公耳朵里,他决定把马夺过来送给向魋,帮助“干儿子”完成心愿。某天晚上,公子地受宋景公的召唤入宫。轩车来到宫门前,他像往常一样命薳富猎在车上等他,然后下车去见宋景公。
    公子地刚刚进入宫门,忽然某个方向跑过来几名凶神恶煞般的暴徒。他们跑到车前,不由分说便开始将宝马从车上解下来,薳富猎忙下车制止,却被他们捂住嘴、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暴徒们动作利落地抢走马匹,薳富猎想要进宫报警却被军士们拦在门外。公子地出宫门之时,他看到自己的轩车只剩下了车架子,衣衫破烂的男宠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发呆。
    宋景公夺走四匹宝马后,将它们的尾鬃染成红色送给向魋。向魋收下四个烫手的山芋,终日惴惴不安,他得到了宝马却不敢使用。结果秘密还是被公子地发现了,公子地十分清楚只有宋景公才能干出这种胆大妄为的嚣张之事,但是他不敢对宋景公使劲,只好把脾气撒到向魋身上。
    公子地得知向魋要秘密地把宝马送到封邑去,于是带人事先埋伏在队伍行进的必经之路上。等向魋进入埋伏圈,公子地便命手下冲过去夺回宝马,他又痛痛快快地抽了向魋一顿,离开前还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向魋不是那种遇事坚强的人,他被那句威胁吓坏了,甚至不敢再在城里多停留一天。他准备逃到鲁国去,于是跑到宫里向“干爹”辞行。宋景公大为震惊,他匆匆抢到门前关上房门,命令他不要离开,并称自己会妥善解决此事。
    向魋不禁伏在干爹胸前,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连眼睛都哭得红肿不堪。当夜他就留在宋景公身边,在宫中一连住了数日。
    现在轮到公子地感到不安了。他太了解宋景公的脾气秉性了,知道他对向魋的感情就相当于自己对薳富猎的;知道他就算不对自己下手,也不会放过薳富猎。但是公子地性情高傲——这种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有错——所以也不会主动向宋景公承认错误。就在他坐立不安、无计可施之时,他的同母兄弟公子辰前来看望他了。
    公子辰说:“兄长独宠家臣富猎,却不把公室命卿放在眼里,这样的做法确实有失偏颇。以我所见,兄长不如装作害怕的样子离开宋国。兄弟之血浓于水,君主必然不忍见兄长流亡,定会将兄长召回。如此一来,兄弟之间的矛盾就化解开了。”
    公子地十分赞赏这个计划,他不久便离开商丘,准备逃到陈国去。但是尽管他走得非常、非常缓慢,而且公子辰又提醒宋景公说公子地已经踏上流亡之旅、劝他把公子地召回来,宋景公就是充耳不闻、无动于衷,甚至不久便收回了公子地的封邑。
    公子辰这下把事情彻底搞砸了。这位自作聪明却看不穿人心的好心人等于无意中帮助宋景公驱逐了自己的对头,害得公子地再也无法返回祖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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