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界》273、呓语森林

    荒寂。
    这是李赫、尹秀娜和海凌迦三个人驾车沿着高速公路行驶的公共感受。
    这条高速公路连通着朱雀市和邻省的省会鲲鹏市，曾经是一条非常繁华的交通要道。即便现在，他们也还能感受到这条路昔日的热闹，那就是道路中随处可见的被遗弃的车辆。
    他们之所以没有被那些车辆堵死，得益于从朱雀市往鲲鹏市行驶的车辆，大多数都是堵在朱雀市近郊，而从鲲鹏市往朱雀市方向的车道，被遗弃的车就要更多一些。可以看得出来，灾难爆发时，很多车辆是从鲲鹏市驶向朱雀市，因为朱雀市是一个国际性的超级大都市，大概幸存的人们都会认为这样一个大城市应对灾难的能力比其他的城市更强。而能从朱雀市跑出来的车辆本来就不算很多，就算有，也许也不打算再往鲲鹏市去，这从每一个出高速公路的匝道口遗弃的车辆更多一些，也能看得出端倪。
    李赫他们也不打算往鲲鹏市去，只是因为他们路过的两个匝道口都堵死了，他们才不得不继续往前走，李赫还和海凌迦商量了，如果下一个匝道口还是堵死的，那就撞开高速公里的隔离护栏冲出去。这一带全是平原，高速公路的隔离护栏主要是阻止行人走进高速公路的铁丝网，要驾车冲出去，难度并不大。
    他们是从城市里跑出来的，所以他们也不会去鲲鹏市，他们的目标是李赫在加油站小超市的屋顶上看到过的那片森林。
    海凌迦告诉李赫和尹秀娜，那片森林是东部地区十分少有的一个自然保护区，外围一圈是近几十年为了恢复保护区的面积而人工种植的树林，但是最核心一带有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他们一致认为，人迹罕至的地方，相对而言反而可能更安全一些。而且海凌迦知道那片人工林里面有一个军方的训练基地，她曾经用飞机给那个基地输送过物资。森林远离城市和人群，理论上丧尸更少，有军方的训练基地，他们也有机会获得生活物资，而不用在真正的原始森林里开荒种地。
    另外，森林里有军方的训练基地，灾难后就有可能形成一个幸存者聚集的避难所基地，也许到了那里，他们也不会再这么孤独。
    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那里都是一个比较理想的避难之地。
    当然了，看着很近的那片森林，走起来却很远。首先它就不在主干道上，李赫他们沿着高速公路走，只是尽量接近它，当高速公路再往前走就要南辕北辙的时候，他们就必须驶出高速公路，沿着省道、县道以及通向保护区的专线公路往里走。
    而这条路很快就走不通了。先是通往省道的匝道完全被车辆堵死，他们开的又不是坦克，不可能直接把那些废弃的车辆直接撞开，只能掉头回到高速公路靠后的一个路段，撞开隔离护栏，横穿了一片荒野，驶入一条乡村道路。
    如果他们车载地图的规划路线还是靠谱的话，沿着这条乡村道路往北，能驶入一条县道，然后驶入保护区专线道路。
    不过那条乡村道路也不好走，它靠河，地势比较低洼，有些路段已经被水淹了，有些桥在地震中断了，或者被遗弃的车辆堵住了，更多的地方长满了荒草，因为荒草遮挡了视线，即便他们驾驶的是通过性极强的警用防爆车，也不得不万分小心，于是他们的速度也就变得很慢。
    万幸的是，在天黑之前，他们穿过一片长满荒草的果树林，找到了一个农场。不过说是农场，其实也就是几栋房子而已，最大的两栋拱形屋顶的建筑明显是两个仓库，仓库的旁边是一座平房，平房是几间挨在一起的车库，其中有两间拉着卷闸门，一间里面空空荡荡的。这3座屋子对面才是一栋独立的3层乡间别墅，还有一圈围墙，不过铁栅栏门被撞倒一扇，周围有些狼藉。
    李赫他们的车开到乡村别墅跟前的时候，天色将黑未黑，四周一片安静。
    海凌迦熄了火，锁好车门，3个人没有下车，反而让尹秀娜躲在乘员舱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李赫和海凌迦则拿了枪，分别透过防暴车两侧的射孔，小心而又耐心的观察着外面的环境。
    防暴车的动静很大，如果这附近有丧尸，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围上来。这种时候，也不会有哪个地方会比车里更安全。所以李赫和海凌迦采取的战术也就是留在车里，以静制动，守株待兔。如果他们的人多一点，或者装备更齐全一点的话，那么在进入这几栋房子的范围之前，就应该先做好侦察，但他们只有3个人，而且尹秀娜还不具备战斗能力，所以也就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了。
    随着汽车的发动机彻底停止了转动，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更加安静起来。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守在车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发动机都已经开始冷切，天色也几乎全黑了下来。
    然后，路灯亮了起来。
    太阳能路灯，不管有没有人，天黑以后，这种路灯都会自己亮起来。乡村别墅的周围，总共有4座立式的太阳能路灯，随着它们逐一亮起，也把别墅周围照得十分明亮。李昊的视野反而比天黑提前更开阔和清晰，他们可以看见有一条自建的水泥路从远处经过那两个仓库，延伸到别墅前，仓库外面有一片平整的土地已经长出了荒草，再远处，则是更多的荒草和树林。
    又过了半个小时，汽车的发动机已经彻底冷切，别墅周围的太阳能路灯也越发的明亮，而周围依旧很安静。
    李赫依旧没有直接打开车门下车，而是从爬出了车顶，盖上舱盖，在车顶观察了10多分钟，然后再从车顶上跳了下去。下车之后，确定了周围没有什么危险，李赫才又端着枪往别墅里面走。
    不能怪他太小心了，实际上，在这样的末日中，任何一个疏忽，后果都是他们难以承担的。
    别墅里有一个不大的小院，里面原本应该种了不少花，不过现在都荒着，完全就是荒草的领地。铁栅栏门是从里面被撞开的，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痕迹，大致可以推断得出院子里停着一辆车，然后有人上了院子里的车，直接就撞开栅栏门冲了出去。
    别墅的门还是开着的，李赫端着枪，谨慎而又平静地走进去。一楼是一间很豪阔的客厅，装修有些老式，不过看起来这家主人比较喜欢敞亮的感觉，除了承重墙，有两面大墙壁都装了大面积的落地玻璃。不过现在这些玻璃也都全部被撞碎了，客厅里一片狼藉，随处都可以看到早已变黑的血迹。
    紧挨着客厅的是饭厅和厨房，饭厅也很大，摆着一张欧美田园风的长桌，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柜门大多都是打开的的。
    李赫找到墙上的开关，一按，这屋里的灯竟然亮了。不过这也不奇怪，这栋别墅原本就是孤悬在野外的，供电自然也不指望和城镇的供电一体化，实际上在外面的太阳能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李赫也已经看到别墅屋顶的斜面上都装满了家用的太阳能光伏发电系统。
    李赫又搜索了楼上，然后他深深地体会了什么叫“人去楼空”。
    有别的幸存者曾经光顾过这里，所以，没有留下任何的食物。这是一个让他们很沮丧的结论，他们已经饿了一天了，没有找到食物让他们情绪很糟糕。尤其是尹秀娜，饥饿和内心的焦虑让她情绪十分的低落。
    “还是有收获的。”李赫为了安慰尹秀娜，拿出了他在卧室里找到了冬装，有羽绒衣，有毛衣，而且还是女装。只不过女主人身材可能比较娇小，衣服的大小对于170的尹秀娜和175的海凌迦都显得有些短小。
    穿上了保暖的衣服，尹秀娜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她拉着李赫在楼上转了一圈，发现三楼的主卧旁边有一间婴儿房，里面有一个堆着很多杂物的婴儿床，还有很多散乱的玩具。
    “看来他们家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很久没在这间屋子里住了。”尹秀娜走到婴儿床的前边，看着床上堆积的杂物，突然有些伤感地问：“李赫你说我们的孩子有机会长大吗？”
    李赫笑笑，说：“你不觉得这是老天对我们的眷顾吗？这里有婴儿床，明天我们可以把它拆了带走，橱柜里还有很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这要是换个地方，我们上哪找去？不过，这家的孩子好像是个女孩，哎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尹秀娜情绪不高，不过还是含笑看着李赫问：“李赫你总是这么乐观的吗？”
    李赫点头说：“这都世界末日了，我们依然还活着，难道这还不值得乐观吗？”
    尹秀娜听了，也就笑着点了点头，说：“有点不明觉厉……李赫……”她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但我也希望会是真的……就是，如果你还会遇到桑藜，你打算怎么办呢？”
    这是个问题，又不是个问题。
    一想到桑藜这个名字，一想到那张漂亮到犯规的脸，少年的心里掠过了一丝很分明的痛感，但是他看着眼前这个同样漂亮得让人惊叹的女孩，就拉过来她的手，把她搂进怀里，说：“我当然希望她还活着，也希望还能见到她。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但是，我会给她说清楚的……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就是个渣男？”
    电灯突然一下子熄灭了。
    “我关了电闸。”海凌迦在楼下说了一声，从安全的角度来说，别墅外面亮着路灯，别墅里面关了灯对外面的情况自然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虽然这里没吃的，但毕竟是个正经的房屋，在这里休息会比在车上更舒服一些。
    海凌迦留在二楼，把楼梯口用一张厚重的大理石茶几堵住了，夜已经很深，既然找不到东西吃，那么好好的休息，也会减少能量的消耗。她会和李赫轮流守夜的，这不是问题。这个房子的好处是她住在二楼，可以留一些隐私给楼上那一对小儿女，她自己也可以更自由一些。她在二楼的卧室里找到了香烟，这倒是不错的东西。
    小千山基地肯定是毁了的，海凌迦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当时她是想跳进自己熟悉的武装直升机里继续战斗的，但上级的命令是让她驾驶那架超载的轻型运输直升机转移一些重要的人物。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当时转移的都是些什么人，但作为一个军人，她只能服从命令。
    却也差点把自己也葬送了。
    当然话说回来，当时她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武装直升机里，如果不起飞，她同样再也没有机会起飞。
    依然记得当时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直升机起飞后因为超载，几次险些坠落。但终究还是飞离了基地，这让她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丈夫李寂城。当时她并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就是觉得自己起飞了，内心充满了内疚。
    在那种情况下，难道放弃生的机会，就有意义吗？
    道理都是明白的，但是心里总转不过这个弯。就像楼上的李赫，尹秀娜那个问题即使不问，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可是她问了，他就只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不然呢？
    “教官，给我也点一支。”
    海凌迦听到轻微的脚步，也看到李赫坐到了她的旁边，不过她没管，直到李赫向她伸出了手来。
    “未成年人，抽什么烟？秀娜睡着了？”海凌迦嘴里叼着烟，含糊地说了一句。
    “睡着了，跟个孩子一样，要我唱歌才睡得着，我的个天……你说我还是未成年人？还未成年呢？”李赫像是自嘲地说：“我都要当爸爸了。”
    房间里的灯关了，不过借助着外面路灯的灯光，海凌迦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李赫眼睛里闪烁着的与他的年龄不相吻合的忧虑和复杂。她也就笑了笑，递给了李赫一支烟，说：“别想太多，你现在是秀娜，还有你们孩子的全部，是他们遮风挡雨的墙。”
    李赫用海凌迦给他的打火机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在上学的时候也不是那种纯粹的乖孩子，这一点海凌迦也看得出——他抽烟的动作很熟练。
    别墅的周围很安静，这种安静也让他们多了几分安心。
    这段时间，海凌迦和李赫也捋了他们之间的交集，李赫明白，海凌迦不是他的世界里那个熟悉的海教官，但他依然叫她海教官。海凌迦也知道虽然李赫来自另一个空间，但他们的羁绊绝不是巧合。
    但是李赫没有再去问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可能找到那个作者，他只是问：“海教官，那片森林，有名字吗？”
    海凌迦想了想，说：“森林本身没有什么名字吧，不过那个保护区叫做龙头山保护区。所以，那片森林就叫龙头山森林？”
    “真是个极度没有个性的地名。”李赫说：“我给它取个名字吧，叫它呓语森林。”
    “有点耳熟。”
    “这个地名在一本里出现过……不管它，我只是为我们接下来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有个专门的指代用语。我们能到那里，并且找到一个可以住下来的栖居地的吧？”
    “希望是吧。”海凌迦沉默了好长一阵，才回复了李赫的问题。
    ……
    “我们往西走，”黑则明对李昊说：“先从北面出城，不行的话就先向东，沿着海岸北上之后再往西走。朱雀市西面，和鲲鹏市接壤的地方有一片山区，那里曾经有一片原始森林，作为保护区，最近几十年那一带的人工林扩展得很快，远离城市，应该也有足够的资源，是我们下一步建立定居点的首选。”
    “那地方有名字吗？”
    “有……但这重要吗？”
    “重要，我们说起来要方便一点。我可不可以很文艺地叫它呓语森林？”
    “随你便。”
    ……
    “我仔细分析了这个城市周边的自然环境。”莱安娜对来过说：“你如果想带着这800多人穿过大量的城市，到达中部战区的官方幸存者基地，难度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你和李老师不是已经有了定论了吗？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最近几天，基地附近的丧尸又开始大面积的集结了，虽然它们的动向未必是直扑小千山基地，但是如果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离开，可能也就永远没有机会离开了。”
    “西面有一片原始森林，那里应该是一个建立定居点的好地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呓语森林，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到达那个地方，并在那里建立定居点。你可以向最高指挥部汇报，一旦我们到了那里，就请他们空投我们需要的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