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不知,奈何降者众多,云集而景从。”
说起这事来,上官安也是一肚子的憋屈。
不过,老大能埋怨人,做下属的不行,只能将锅推掉起来,再想出个能解决问题的主意。
“为今之计,只有收拢先前派发的汉人骑卒,让本部人马占据五分之一,才能压住这些摇摆不定的降胡。”
一汉当五胡的反向运用,鬼知道会不会起作用。
“不可。若是一意强求数量,避战、不敢战,那势必会大损士气,只会让归义胡更容易起异心。”
想也不想,李陵直接摇头否定:
“想解决问题,一定要提高汉家子的数量,不说压过归义胡,比例也要高一些,一比……最差要三比一。”
“三比一倒是个稳妥的比例。只是司马,我们现在只有一百,剩下的去哪里凑?”
提出的办法被否决,上官安也不生气,就这么瞪大一双眼盯着李陵。
“既然你说我不行,自己出了主意,那你倒是把那四百人变出来啊。”
“咳咳。”
低头咳了咳嗓子,李陵趁势避开上官安的视线,言语中讨了个巧,变出了剩余的四百人:
“本部倒也不一定非要塞内的汉家子,须知,我们塞外也是有一批‘汉家子’的。”
“只要这些‘汉家子’心向中国,忠于天子,那其相貌、语言、习俗种种,都是细枝末节,日后可以慢慢改嘛。”
办法不稀奇,就是收编带路党,培养二五仔军团的那套。
甚至因为他早在守谷俘获胡虏时,便曾经作过几场“汉匈一家亲”、“你我皆是大汉人”的秀,如今提出这法子,不仅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让收编更容易成功,选拔“汉家子”的效率更高。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
“我前日驰援司马没有带上那些归义胡,想来若是带了他们,事情应该会更好办一些。”
移开视线,上官安露出惋惜之情,似是在懊恼自己的选择。
“无妨,谷内降胡中辩才最好者已被挑出打入胡虏内部,如今该是在前营,等起到来便可。”
安抚了懊恼的上官一句,李陵便扭头看向汇聚在自己身旁的什伍长,细心叮嘱道:
“我军少而精,降胡众而乱,事情已经很危急了,你们立刻带着麾下混入其中,不求拉拢多少人,不要让其联合起来便可。”
“诺。”X27
除去一名什长两名伍长的亲卫还跟在身旁,其余二十四人分作八队,各自带着十名手下,分八个方向钻进胡骑中,努力地打起交道来。
“哈哈哈,投降后的日子过得还好吧?”
“啊哈哈哈,相信我,选择投降是你最明智的举动。”
“……”
虽然一开头的干笑很老套,后面的话更是像威胁多过拉拢。
但一群刀头舔血的汉军骑卒,你也不能指望他口才过人,三言两句便和刚刚拔刀相向的胡骑打成一篇。
换个角度来想,他们也完成了李陵的一项要求,搅乱了降胡这摊死气沉沉的水,没有让他们联合起来,不是吗?
不过,
李陵注定是要失望了,因为他即将迎来的不是体会过自己心意的二五仔,而是一波新降胡……
“等等,好像少了些什么!”
跟着陈步乐走了一阵子,揉着膝盖上青紫的亲卫统领突然一顿:
“我们说是投降,可投降的那些物什,像什么白旗、面缚、肉袒,我们还一个都没弄吧?”
虽然这么做有些形式主义,投降就是投降,整什么幺蛾子,但无论古今,大家看的还就是这些形而上的东西。
“哈哈,统领,放宽心,这些物什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是啊统领,不要就认为自己是聪明人,别人都是不点拨不动的蠢货。”
一直不吭声的亲卫们突然冷笑几声,话语中满是骄傲。
“啊,那你们都准备什么了?”
“哼,等的就是你问!”X10
闻言,回话的亲卫们猛地向两侧闪开,露出身后的物件。
“哗。”
那是一面逃跑期间搜集的几面大块白布(主要是汉军罩袍)互相打着结组成的白旗。
不过,由于杂七杂八的绳结和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这面白旗充满了赶工的敷衍意味。
“这玩意是白旗?!”
亲卫统领愕然地指着白旗,朝着两侧让开的溃兵问道:
“我记得咱们原先那面投降用的白旗不是这样的啊。”
“害统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咱们一路逃丢了一路的东西,白旗这种用不上的东西早一开始就扔了。
“能用手头的东西现做一面,就已经是我等未雨绸缪了。”
倒完苦水,亲卫们话语一转,上前捧起白旗,不在意地说道:
“再说了,这就是面白旗,管它敷衍不敷衍,能用就行。”
“说,说的也是。”
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亲卫们的说法,亲卫统领皱眉看了眼血迹斑斑,一蹭铁定一身血的白旗……
“古有捧图之人作副使,今又为何不能有捧旗之人作副呢?”
他抬起头,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众人。
“何人背旗?”
“自是统领来背。”
“统领德高望重,捧旗之人,非统领莫可呀!”
想也没想,众亲卫便让期待落空,接连开口捧高统领。
“就是你了。去吧,统领!”X42
“我……”
被四十多道目光看得无力反抗,亲卫统领只得转身接过白旗,双手抱起,担当了捧旗之人。
不过,因为打结的缘故,白旗显得过长,一手捧不住,两端都有旗帜垂落搭地,随着捧旗人的走动,发出莎莎的声响。
“莎莎~”
瞥了眼渐渐变色的两端,亲卫统领不无担忧地想道:
“沾血沾土,这白旗真的能用吗?”
“统领,除了白旗,还要面缚。”
一名亲卫走上前,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先是熟练地打一个绳圈,套在脖子上,又用剩下的绳索缠过肩膀和腹部,在胸前打了个活扣。
“哗哗~”
粗麻绳比较重,它所打的绳结也沉甸甸的,约摸有拳头大小,垂在胸前随着身体晃动,显得蠢极了。
亲卫统领:︵凸
“这绳结可否……”
“还有呢还有呢!”
话语被打断,又是一名亲卫上前。
“统领,为了彰显我等投降的诚意,除了面缚,还请统领脱去上衣牺牲一二。”
也不等他同意,亲卫二号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
“刷~”
腰间那柄出自贵人的宝刀被抽出,紧接着两道寒光闪过,没反应过来的动手亲卫就觉得身上的重量一减,脚下有重物落地声传来。
低头看去,那件从不离身的铁甲(两裆铠)竟被人精妙地避开绳索,砍断双肩处的连接皮带,强行脱了下来!
“哐当,我的甲。”
亲卫统领大惊失色,顾不得现在是不是在为请降做准备,双臂发力,就要挣脱绳索。
“这还得了,这次是断甲,下次是不是就要斩脑袋了?!”
情绪波动十分剧烈,以至于亲卫统领连自己皮袄也被连带斩断,上半身凉嗖嗖的都没注意。
“啪,扑通。”
动手的亲卫二号早有准备,发觉统领要争夺,便一个飞身将其扑倒,死死压在地上,同时开口劝道:
“统领,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我知面缚肉袒极为羞辱,但我等寸功未立,想投降汉人,必须受尽羞辱,方可讨好汉人。”
说这话的时候,亲卫二号用下巴顶着身下人的脑袋,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自己即将到达的目的地。
放眼望去,尽是数量“庞大”,孔武有力的汉军骑卒。
虽然当中有许多人的面貌十分眼熟,刚刚还是一同作战的袍泽,但两人只是暗暗唾骂一声,就不放在心上。
“狗**,竟然比我投降的还要快!”
有什么稀奇的,这年头的二五仔和南边破产的农民一样多。
刘彻:血口喷人,哪里有那么多,一丢丢(比划)而已!
“啪啪……那你怎么不去?!”
几次挣扎都宣告失败,一侧脸颊贴着地面,视野被固定的亲卫统领艰难张开嘴,怒斥道。
“嗯嗯。”
下巴抵着人的亲卫二号小幅度摇了摇头,又小幅度地张了张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哪里似得上统领,自有统领才有受辱的资格。”
“我呸,受辱还需要资格?!”
统领怒极反笑,挣扎力度顿时大涨,一下就把身上的二号掀飞,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他一站起身,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就发现了不对劲。
“呼呼~”
清晨的冷风吹过,统领抱着旗打了个哆嗦,低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赤裸的上身,以及脚下那摊被斩碎的衣物,怒气蹭蹭地往上涨:
“还我衣来!”
“统领息怒,统领息怒。”
“统领,事已至此,还请统领快快捧旗去请降吧。”
有人劝说,有人警告。但在让统领顶锅这个统一的目标面前,四十多亲卫立场基本一致。
“请统领归位!”X42
“你们……”
不知是气的,还是冻的,在众亲卫的注视下统领止不住地颤抖。
“还请统领归位。”X42
“……好,如尔等所愿,这降,我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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